說時,純風看見一個帶著數十官兵,就著火場上的廢墟,正跟災民一起指指點點,似乎商量著安置之類的官員。 這個官員穿著淺藍色官服,官服上繡著鵪鶉鳥,這些特征說明他是文官,而且是大虞朝品階最低的九品芝麻官。 因為天天在街坊裡住著,所有純風已了解到,每個坊裡都有一個最高的行政長官,稱為“坊正”。 “裡”本是村落、村莊的意思,也即村莊一級的行政單位。但雲月城的坊裡因住宅和居民眾多,遠遠超過了一般村莊的規模,所以長官按鄉鎮一級的算。坊正的官階就是正九品,相當於後世的鄉鎮最高官。 整個雲月城是由一百三十個坊裡組成的,如同規整的“井”字形一樣分布著。這也等於說,雲月城有一百三十多個坊正。 就在剛才的檔口,縣一級的官兵指導完工作後,也離開了,剩下的就是街坊的官兵。他們負責完成具體的安置事宜。 純風看見縣級的官兵離開,隻剩該街坊的官兵,又看到坊正在調度指揮,便指著坊正道:“那應該是這個街坊的長官吧?” 文忌他們作為官家出身的人,對跟官僚與官家有關的事情都了解,馬上回應道:“從他穿的衣服看,就是坊正,是咱們大虞朝最低的一級官員了。” 純風道:“我有辦法了,你們去一兩個人,把那個坊正叫過來就行。” 文忌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誰也不願跑腿過去,不知道是犯懶還是怕吃虧。 純風有點煩了,看眾人道:“你們怎麼回事,沒一個靠得住的!還是要我自己跑過去,你們在這裡等著?” 柳胤笑道:“公平起見,趕緊猜拳得了!剪刀石頭布,大夥一起來!”純風看出,柳胤雖然這麼說,可他自己沒有這個意思,這個主意像是他給文忌他們出的。 這其實是純風的問題,他不應該把話說得這麼含糊,而應該直接指定某個人去。 還好嚴輝用事實證明了他對純風的信服,眾人正想著要不要劃拳時,嚴輝出聲道:“用不著那麼麻煩了,我去吧!” “看來昨晚真沒白收了這個小弟!”純風心裡想著,感到欣慰。正要說話,永清也意識到了什麼,道:“我也去吧!風哥不是說倆人麼,正好我和他!” 純風更欣慰,道:“很好,你倆趕緊去吧!”桂、嚴倆人快步向火場走去。 桂、嚴倆人都是官二代,是這個地方正兒八經的上流社會的子弟。所以他倆離開了純風,沒有純風這樣更頂層的公子籠罩後,他們身上的富貴樣與高傲氣質就顯現出來了。 廣場中很多都是尋常民眾,看到兩個錦衣華服且手提寶劍的公子哥昂首挺胸地走來,都紛紛避讓。 當中幾個小富人家的少女,手裡拿著廣場買來的小食,邊吃邊悠閑地逛著。 忽然看見兩個年輕俊朗的貴公子出現在眼前,眼珠子立刻被直勾勾的吸引住了,一刻都挪不開,連嘴邊可口的美味都忘記了,直到桂、嚴倆人從她們頭前走過。 桂、嚴倆人不知道是心頭惦記著純風的事,還是對這些小家女子沒上心,竟然大步走過,始終沒去留意少女們一眼,顯得十分高冷。 這反而使少女們更加的花癡,心裡頭著了魔一般,偷偷看著桂、嚴倆人,直到倆人走到官兵人群裡去。 雙方距離四五十米,桂、嚴倆人到邊後,立刻引來了官兵們的注意。之所以這樣,原因還是他倆的富貴穿著和對官兵無所畏懼的精神氣質,這種氣質是內在的,是一般百姓所沒有的。 桂永清的老爹是正四品,比這個地方的縣令孔明德還高一品;嚴輝的老爹嚴守道是太仆卿的少監,從四品銜,比孔明德的官階也高出一個等次。 而且嚴輝老爹替皇帝、皇後和某些妃子專門管理車駕和車隊,有機會接近以上這些皇親國戚,可能比孔明德還威風,跟眼前這些官兵比起來,就更了不起了。 有著這樣的底氣,桂、嚴倆人如何不高傲呢?一般的下層官兵,就跟他們家的奴仆差不多。 如此,官兵們紛紛注意後,坊正也偏過了頭來,桂、嚴倆人便直視坊正。倆人的氣質果然不一般,僅是無所畏懼的眼神,坊正就覺得來人不是一般人,而且是沖著他來的。 坊正乾脆轉身來,略微拱手,問倆人道:“不知兩位公子高姓大名,有何貴乾?”這是坊正不知道倆人底細的客套話。 嚴輝敬對方是父輩,拱手回禮道:“閣下可是這個街坊的坊正?” 對方道:“在下姓何,正是此處的坊正!”邊說邊直視嚴輝倆人,見倆人態度不冷不熱,還以為是來找麻煩的。 “我沒必要跟他說太多,把他帶過去,讓純風自己跟他說就可以了……”嚴輝這麼想,伸手往純風他們所在的一邊指道:“那邊有人請何大人你過去一趟。” 姓何的顯然好奇,也想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再次問到:“是什麼事?” 嚴輝倆人不僅是十七八歲的晚輩,姓名不報,而且還故意賣關子,姓何的心裡有幾分不滿,所以說話不那麼客氣了。 嚴輝道:“這個事情一兩句說不清楚,你過去就知道了!”姓何的眉頭微皺,顯然是抱怨對方賣關子。 永清感覺嚴輝話說得不夠威懾力,補充道:“那邊那位是戶部尚書武庚武大人的公子,也是宰相範大人的外孫,有好事情叫大人你過去商量!” 果然,這句如同重磅炸彈,不僅姓何的自己,就連他身旁所有聽到這句話的官兵臉色都變了,沒想到那邊等著的竟然會是身份這麼高貴的人物! 戶部尚書跟小小街坊一級的官兵比,相差本來就夠大了,竟然還是宰相的外甥?這不是比一般的皇親國戚,比如駙馬的兒子都厲害了麼! 嚴輝看到永清那句話說出去後,周圍所有的官兵都有了反應,心裡也暗暗驚了一驚,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那邊的純風在悄悄聽著,他想著嚴輝倆人會怎麼跟坊正說,這時忽然聽到永清的這句,心裡一咯噔:“臥槽!他怎麼能暴露我身份呢!永清這家夥,嘴巴也快了吧!” 急又想到,“這下真不知道會不會有麻煩事了!哎,也怪我剛才沒有跟他倆交代清楚,不能暴露我身份啊!” 又抱怨道,“這家夥也不想想,本公子這麼高貴而又特殊的身份,能隨隨便便泄露出去的麼!” 這邊,姓何的心驚之間,也想:“竟會是這麼重要的一個公子哥,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他父親武庚部長的意思?還是宰相範大人的意思!”因為戶部掌管的事務包括民政,民政當然包括眼下的災情,所以姓何的會這麼想。 心裡這麼驚訝時,姓何的不敢遲疑,馬上回應嚴輝倆人道:“勞煩兩位引路,在下這就跟兩位過去!” 可能是對方的身份太高,本來按照官場人的習慣,姓何的可以自稱“下官”,畢竟他確實算得上大虞朝的正兒八經的官員,但現在他的這個墊底的芝麻官,實在說不出口了。 看到姓何的這個勤懇老實的態度,嚴輝也不得不承認,剛才永清的那句,雖然不是十分合適,但確實管用啊! 如此,嚴輝倆人走前,姓何的帶上左右人,眾人向純風他們那邊走去。 身後的百八十官兵忍不住紛紛議論。本來不是什麼緊要大事,隻怪嚴輝倆人關子賣得太足,裝逼又裝得有點高了。 姓何的心情緊張,步子邁得快,不片刻便跟嚴輝倆一塊到了純風他們跟前來。 出於起碼尊敬,而且純風不是高傲的性子,所以已經下馬,柳胤他們也一樣。 姓何的一看,這些公子哥果然個個錦衣華服,連馬匹上從頭到尾的裝飾都夠尋常百姓家吃個一年半載的,顯得十足貴氣。 最後目光停留在前頭劇中的純風身上時,發現純風不僅貴氣十足,竟然還很俊美英朗,身上那股氣宇軒昂而又帶著正直的氣質,確實讓人很敬服,很安心踏實。 如此,姓何的趕緊向前頭居中的純風拱手道:“您可是武大人的公子?叫下官來有什麼吩咐?”姓何的這裡的“下官”是顯正式,對彼此的鄭重,所以他後麵很謙卑的說“吩咐”倆字。他畢竟是官員,官場上應酬多了,這點路數還是知道的。 純風剛想說話,文忌問道:“你怎麼知道他是武大人的公子?”顯然,文忌和柳胤他們都不知道剛才嚴輝倆跟姓何的說了什麼。 姓何的往永清身上一指,道:“這位公子說的!下官不敢怠慢,就趕過來了!” 光明微微一笑,道:“難怪你們剛才走過來會那樣快速……”純風覺得光明話不適當,瞅光明一眼,光明立馬停住。 不過文忌和光明的話也讓純風意識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他也不能知道剛才嚴輝倆人跟姓何的說了什麼,也就是說純風他不能知道姓何的姓什麼。 想到這點,純風心裡吸了一口涼氣,因為光明閉嘴後,他差點跟姓何的說“何大人不必客氣”!如果他真這麼說出去,然後文忌他們,包括嚴輝倆人,甚至姓何的本人反過來問純風:你怎麼知道我姓何? 真那樣的話,純風該怎麼回答?麻煩不就大了麼! 如此,純風心裡猛然一大驚後,趕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拱手問坊正道:“不知大人貴姓?” 坊正急躬身,帶著點惶恐道:“豈敢豈敢!下官姓何,公子不必客氣!”姓何的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在純風這個頂級公子哥麵前,無論是“大人”還是“貴姓”,都談不上。 純風道:“何大人也不必客氣!我有點事情要麻煩你去料理一下!” 姓何的驚奇,道:“公子這次來不是武庚武部長的意思?也不是宰相範大人的意思?” 純風裝不知道:“當然不是了!誰跟大人說我是那些意思了?”嚴輝看向永清,永清似乎意識到他剛才的話有不當之處,臉上露出一點羞愧之色。 姓何的當然不敢讓永清和嚴輝背鍋,急道:“沒有人跟我說,是下官瞎猜的!還望公子恕罪!” 客套的話差不多了,純風道:“我們說正事吧!”姓何的道:“公子請講!但凡下官能做到的,在所不辭!”可能姓何的意識到,眼前是個不錯的可以巴結討好武純風這個頂級公子哥的好機會,至少態度要裝得足一點,說不定會對他的前程有好處。 純風道:“我們來這裡,本想找個地方吃喝一頓,卻不想這裡出現了火災,燒了一些民房!我看那些受災的百姓,無家可歸,挺可憐的,而我們身上又有點錢,所以想給他們捐贈一兩萬錢,盡微薄之力!” 純風稍微頓了一下。姓何的沒有想到純風這個頂級的公子哥,或者說紈絝子弟,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再者純風話的最後用的是“微薄之力”這個很謙遜的詞,給人很親和的感覺。 如此,姓何有點的震驚了,他在京城生活好幾十年了,很少見到像純風這樣高貴而又謙遜愛民的公子哥,而司空見慣的是這種公子哥的玩世不恭與聲色犬馬。 姓何的有點不敢相信,問純風道:“公子你說的可是真的?你們要花自己的錢,去救濟這些災民?”姓何的一副“我沒聽錯吧”的驚疑樣。 其實文忌和柳胤他們也想不到純風這個決定,隻不過他們已經轉過彎來了。純風微微一笑,道:“何大人你不是也說了他們是災民了麼?既然是災民,就該受到幫助嘛!這是古往今來天經地義的事!” 姓何的又一驚,他沒想到純風這樣一個十八九歲出頭的看上去隻知道聲色犬馬吃喝玩樂的頂級公子哥,竟然會有這樣的愛民與體恤民間疾苦的思想。 其實包括文忌他們也心驚純風會說出這樣確實彰顯了良心與道義的話。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尤其是柳胤,他昨晚不在,沒有聽到純風給嚴輝解難時說的話,這時聽見純風這麼說,說得很自然,感覺是純風內心裡的真實想法,讓人信服。 所以,柳胤驚訝了,感覺自己可能真的不如純風,至少純風有的這些高尚的思想,他還沒有。 姓何的聽到這,開始相信了,既震驚又感動於純風的善心,他拱手道:“那麼公子想怎麼做?下官能為公子做點什麼?” 純風已經想好了,於是道:“我們的錢不多,救濟不了太多人!所以需要何大人你去摸查清楚有幾家災情重的貧苦民眾!所以你去摸查時,隻能記這些人!” 又特別強調道:“我說的是貧苦民眾,不是能在這裡開店的有錢人!我們的錢隻有一兩萬,隻夠救濟無家可歸的貧苦民眾!” 姓何的又一驚,在他看來,純風他們這種出身高貴的人,看不起的恰恰是貧苦民眾,而現在的純風,卻反過來隻救濟貧苦民眾? 不過純風說得認真而清楚,姓何的沒必要再問,於是震驚過後,急帶著點內心的感動,應到:“下官聽明白了!” 純風道:“既然這樣,你帶你的人過去吧!既要快,也不要遺漏一個貧苦民戶!我們還要回家,所以這個事情必須半個時辰之內解決!” “公子放心!下官這就帶人去辦!”火場不是很大,純風所說的貧苦民眾應該沒多少人,所以摸查統計不難,姓何的感覺半個時辰足夠了,所以沒什麼顧慮。 如此,姓何的帶人轉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