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姑想是沒跟外人這麼近地吃過東西,小臉紅撲撲的。 妙空低頭偷瞄,見狀,也自覺好笑。他同時也知曉,自己再要不說話,真就羞煞人家姑娘了。 他開口道:夢姑姑娘,家裡可有些什麼人? 夢姑正愁無話可說,一聽話落,忙開口道:還有阿爹阿娘和我。 妙空歉意起來:我被你們所救,如再造之恩,然一直昏迷,未見恩公之麵,拜其救我之大功,希望夢姑姑娘能夠見諒。 夢姑聽得妙空如此,心下好感倍增。 她隻是笑著搖頭,小臉更紅了。 和尚,無妨,無妨。阿爹阿娘常說,人要為善,你也莫要太過認真。 妙空:夢姑姑娘,再造之恩,如何不認真哉,如何不放在心上,令尊乃我救命之恩人,是再生之父母,我又如何不認真呢? 妙空話全由肺腑,句句真誠。夢姑愣住了,接著,她突然笑出聲來。可又怕不好,忙托詞小解,顫抖著雙肩出去了。 妙空見狀,也知曉是自己話裡有讓人發笑的地方,可仔細想來也沒發現到底是哪裡說得不對。 直過了半柱香,夢姑才低著頭再進屋來。 妙空見她低著頭,也瞧不到臉上的變化。 姑娘,小僧我如有說話冒昧之處,也望你能夠海涵。 妙空不說還好,一說,夢姑又忍不住了,先是撲哧一聲,接著,就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笑聲很快也感染了妙空,二人年紀本就相近,竟一起一開懷大笑起來。莫名其妙! 在這間小土屋裡,妙空和夢姑的笑聲很響,很脆。聲音傳到屋外,人們就會發現,這隻是一個三間屋舍的房子,周邊都是長得油綠的菜地,圍著藤條。然後,這一帶四周就是一片稀稀落落的農田。之後除卻青天,卻是隻剩下飛鳥了。 而要一直在房子前方約三裡地方,依稀的,才能看到幾家白墻烏瓦。 到了日中,夢姑要去給父母送午餐。妙空和夢姑經過這一小段時間的相處,關係越發的好起來。聽夢姑要去地裡送飯,妙空心想,自己乘人抬救,也當隨去道謝。一直在裡屋不出也不成意思。於是忙叫住夢姑,說要隨她一起前去。 夢姑有些擔心,怕妙空身體吃不消,想阻止。但妙空卻堅持著,無法,二人便一道下地去了。 天上太陽正烈,妙空隨著夢姑,二人無話,夢姑小步走在前頭,妙空緊隨跟在後邊,默默行於路上。 道旁一小撮雜草叢生連成一條一條的“草道”,可除去雜草不過丈許,後麵是已經全部黃透了的金色稻蕙。有些田已經割了,有些還沒有。 風輕輕吹著,帶著醉人的香氣。妙空有些陶醉,心下裡也不知什麼緣故,整個人都充滿了寧靜和安詳,他忘卻了苦痛和疲憊,愜意無比。 在太陽下,夢姑雙頰紅撲撲的,直紅到了雙耳。 到了目的地,夫婦抬頭,遠遠瞧見兩道身影相這邊走來。一道熟悉的身影自不必說,另一到身影卻有些陌生。二人停住手中之活,站著望著前方來人。 爹!娘!夢姑遠遠叫到。 二人遠遠應著,及到目前,看清來人,夢姑父親有些責備道:小兄弟,你好了嗎?夢姑,你也真是的,怎麼給病人下地來呢! 夢姑沒答,隻是笑著把飯送上來, 妙空於旁解釋,稱自己是自願來的。 就這樣,妙空在這對夫婦家裡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三個月。 妙空在這裡,是粗活累活都乾,收穀砍柴也是樣樣都沾。夫婦二人常常為此合不攏嘴,直說著要是妙空是自己兒子不知多好。夢姑往往此時,都會搭話,說自己怎麼當女兒就不好了呢!夫婦二人每每大笑,一家子也是其樂融融,和和滿滿。 三個月後,已是寒風呼嘯,日子到了秋盡冬來之際。 這天傍晚,夢姑陪著妙空到門口去坐,老兩口見狀,也不言語,默默地就假裝離遠了去,在那邊偷笑個不停。 好冷,夢姑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妙空讓夢姑往自己肩頭上靠。二人吹著冷風…… 這三個月來,二人往來越發頻繁,如膠似漆。幾乎從那天去送飯起,他們每天都會一起坐在門口,看著田野和夕陽。 妙空還記得,他們第一次一起坐在門口的時候,那時,萬裡青山幾片雲,金黃一地稻花香。黃黃的田野,散發著稻子成熟的清香,在遠處,連綿的幾座大山山腳下,幾瓦屋舍,青煙直上,高空偶爾飄來幾隻飛燕,在夕陽下起舞,啼叫著飛回歸宿。 妙空看見了這披在朦朧暮色下的安詳萬物,以及那披著夢幻般的外衣的姑娘。 也是從那天起,妙空迷戀上了在門口和夢姑一起看朝陽的日子。依偎在斜陽裡,落雲薄暮,何等逍遙。 在那裡,妙空感受到了內心莫名其妙的安寧,就像在香馬鎮橋上看婦女們洗衣時揮濺的水珠一樣。這一切,讓人那麼著迷。 三個月來,妙空在瀕臨絕境後枯槁的神形已然恢復紅暈。這還不止,三個月,他的頭發長了很多。但僧袍沒有換,他一直穿著。當然,因為要乾粗重活,上麵也是縫縫補補多了很多補丁。 二人坐在門口看著夕陽。蜻蜓在天空中飛舞著,日色逐漸薄暮,天色已然籠罩在一層朦朧的黑暗之中。 也許,妙空可以永遠就這樣一直下去,這對他或許是好的。可命運永遠都是那麼難以捉摸,它能隨時給你想要的安寧和其他所需,但它也能隨時收走。這天的夕陽紅紅的,加上北風,全然讓人身上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可放眼望去,它又是那麼美麗,撥撩著人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