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空看著她們的背影,很久後才收回目光。 他低聲自嘲道:兩位賢弟,我為什麼要那樣去做呢?如果我出手救了一人的話,我就要救下所有人啊! 當然,沒有人回答他。也沒有人聆聽他。不久,兩個副官來向妙空請示說新墳已然立完了。 妙空隨二人出去,往路旁走了約十來步,隻見林中有一個巨大的土堆和一個小土堆。大小土堆旁分別立著一塊顏色很新的粗木板,上麵都刻有粗糙的字。 妙空在墳前站定,周圍那一眾兵丁都在。隻是都在流著汗喘息著。 站了一會,妙空輕聲道:這一切都是憑好惡去定的不是嗎? 那兩個隨在他身後的副官麵麵相覷,不知妙空所雲。 妙空又道:不管什麼事不都是這樣嗎?我們厭惡暹羅兵士,殺他千百萬,仍難解心中憤恨。而這要消滅自己的人,因為是我大虞人,所以殺他幾個仍於心不忍!?千百萬和個人又孰輕孰重?誰不是命呢?裡麵又誰不是好人壞人呢?既是命又怎樣去區分貴賤? 兩個副官看著妙空的眼神變了,竟帶上了一絲來自靈魂的恐懼。仿佛妙空的言語展現了他是披著人類外表的異類一般。 瘋子!二人心中莫名的想到了這個詞。不給二人細想,妙空又道:我愛他,所以我為他的遭遇心痛。我恨他,所以我於他無動於衷。所以,所謂正義與否,不過是好惡的延伸和表現罷了。而命卻不能區分好惡,既如此,孰應該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呢? 天上太陽散發著熾熱的火光,而在樹林裡的那一眾兵士卻不感覺到太陽的熱度,相反,他們在聽了妙空的話後反覺得一種內心深處的寒意透體而出。 所以壞人與好人的區別就是,壞人會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比如殺掉你或奴役你,而好人不會。所以,我喜歡好人,我喜歡好人。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歡好人啊……妙空的笑聲透著一種瘋狂,直把林內的一眾人嚇得心肝一顫一顫的。 你們走吧,妙空道。聲音裡再也沒有那種讓那一眾兵士感覺到害怕的癲狂。兩位副官相望著交流了一下眼神。轉身緩慢後退,在距離遠一些之後,快速跑開了去。 很快,路邊的樹林裡,隻有妙空站在新墳麵前。他走近兩座新墳前,木板上的字也變得清晰可見了。斑駁的樹影雖著他的前進而在他身上快速的變換,他停了下來。 小土丘的木板上清晰刻著流火軍兵長副將周大腸之墓。妙空一屁股坐到了木板前。他側頭盯著左邊的大土丘,木板上潦草刻有無名氏之墓。他又把目光收了回來。 此時他就這樣坐著,這樣靜靜的坐著。 流雲不知歲月去, 猶喜借日染紅衣。 轉眼天幕已紅霞。 日已西山了,漸漸的,一些人跑去林中觀望,隻是見到了妙空不言不語不動的坐在墳墓旁的樣子,覺得十分滲人,很快就退了回來。 官府來人了,隻是他們也不敢進去。所以借著客棧內還有些人,便於此坐下,與他們壯膽。 終於,當晚歸的啼鳥敲響沉暮的鐘聲時,妙空才把他那失神的眼光收了回來。 他站了起來,大笑著往林外走去。人未至,聲音倒先傳到這個路邊的客棧裡。等妙空笑著走出林外,客棧裡早已空無一人。 妙空大笑著,搖擺著身子大聲念起詩來。隻是模樣瘋癲,讓人心生畏懼。其詩如下:男兒誌在四方,遇美人兮,麵目彷徨。麵目彷徨兮,過目不忘。君子君子,何意悲傷。 聲音遁去,人影蕭蕭。落寞的大地覆蓋在夜色的蒼茫中。隻是遠方天際燃燒著黃燭光的村鎮小屋,熱鬧非凡。妙空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不知去了哪裡。很快,山間一輪新月升起,逐漸照亮了人間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