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清晨,忙碌的大水蟻孜孜不倦地啃咬著能吞入肚內的木纖維,那些淪為其美食的柵欄就好似從表麵看上去平淡且漫長的人生,卻不曉得在命運的蠶食下其內部已然是千瘡百孔。 在這幾乎要長出小白球菌的木柵欄圍繞著的舊公屋中,有條不紊的女主人在旭日還未爬上山的檔口已將全家一成不變的早餐準備好了,仍睡眼惺忪的丈夫Job(約伯)在上班前照例撕去了一張日歷。這簡單的儀式總能讓他感覺這乏味的一天已經過去了大半。 噢,今天是我們小公主的生辰,他看了眼手裡那張剛剛被自己扯下,老婆在上麵畫了標記的日歷暗自想到,特殊的日子總算讓這個40出頭三個孩子的父親有了一點小驚喜。 約伯是個渾身除了頭發,體毛旺盛的英格蘭人,他大腹便便的肥胖讓略顯頹廢的神情在白膩的臉上刻畫出了一道道愁苦的皺紋,習慣性卷起的袖管讓那年輕時的紋身在他茂密雜亂的金色汗毛中若隱若現,就像是在一幅畫上罩了層黃色塑料薄膜一般的影綽朦朧。 老婆之前提醒過他要在公司為這特別的日子請假,一家人給剛滿6歲的小女兒慶祝。但公司沒批準約伯的合理要求,原因是最近雇員罷工影響了這家私營企業的收入,而且針對抗議修改了章程,將工作輪班的時長增加,休息間歇縮短,讓這些公交車司機連上廁所的時間都變成了5個小時後奢侈的解脫。 約伯很無奈,這就是要求漲工資的下場吧,看著眼下一家五口節節攀升的開銷他沒了辭職的勇氣,隻能去商店裡尋找適合自己尺碼的成人紙尿褲了。 雖然嘗盡了生活的艱辛,但約伯在出門前與賢妻和孩子們吻別時,他還是笑著許諾今天會早些回來一同慶祝女兒的生日。大兒子和二姑娘聽後歡心鼓舞地帶著老三,繞著家門口三米多高枝繁葉茂的巨大龜背竹和銀蕨樹瘋玩狂跑起來。小朋友的快樂總是來的如此簡單,即使長大後對這純粹喜悅的回憶也能勾起嘴角的一絲傻笑。 妻子將提前買好的禮物和午飯放進約伯的工作包裡,轉身去忙著準備一家人的慶生大餐去了…… 本應是最難將息的早春二月,在南半球卻還是夏日炎炎。 道路兩旁的百子蓮爭奇鬥艷地過了頭,讓坐在大巴車裡的乘客都懶得去看上一眼。靠在車窗邊的小女孩忽然興奮地用手指著天空對坐在身旁的媽媽歡快地說著她出奇的發現:“媽媽!媽媽!你快看,天邊那幾朵很像巧克力棒的雲彩……” 222路大巴車上的司機約伯,因小女兒的生日覺得今天的陽光都格外地明媚,心情自然就開朗了起來。他還時不時地瞟上一眼放在身邊那個裝著回家時要送給女兒慶生禮物的手提包,幻想著被驚喜綻放的笑臉是多麼的美麗…… 周末的乘客並不多,這跟星期六學生黨沒課有著直接的關係。也讓司機約伯對準時下班更有了信心。 可是這風雲突變的鬼天氣。先是一陣狂風將整個天空渲染成土黃色,跟著上場的烏雲頃刻籠蓋四野,暴雨瞬間讓司機約伯開啟全速雨刮刷,都幾乎看不清前方的路。剛剛還是陽光普照的下午時分,現在則要打開大車燈,才勉強可以照亮前方的路。 為了保險起見,約伯按下了雙閃燈的開關。行駛在公交專用線上的速度也保持在了50邁以下,今天如果不是要準時回家,像這種極度惡劣的天氣,他最多開到30邁,但今天與家人的約定讓他不覺間急躁了起來,當然這也是在他覺得一切都還在自己的掌控範圍之中才做出的操作。約伯還時不時有意地點剎一下來感受輪胎的抓地程度…… 突的如同有隻龐然大物猛然間從地下破殼而出似的,公路表麵從一邊裂開數條巨縫,那交錯延伸的冰裂紋宛若在地麵上快速生長的枝椏一般詭異陰森……從分崩離析的瀝青路下翻湧而出的泥土帶著來自地獄的血腥氣息…… 整段路麵霎時間由於塌陷傾斜成超過30度的銳角,所有路麵上行駛的車輛驟然偏向一側就如同被掃進簸箕裡的垃圾相仿。 司機約伯剎車已然踩到最底,淒厲的剎車聲在巨雷麵前像是螞蟻對恐龍發出的吼叫,更有甚者雨水好似又在這傾斜的路麵上打了一層助滑蠟,直接讓道路變成了一座巨型溜冰場。 就這樣大巴車像是坐滑梯一樣撞向了正在候車亭裡打電話的馬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