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家中便傳來外甥王問嘰嘰喳喳的聲音,他吵鬧著,歡呼著,好似不知家中愁苦。 徐母知道徐廣殺魚下工之後要進城,早飯做的很豐盛。 菜是蘿卜伴豆渣,水煮白菜,加了不少鹽。 飯是摻了麩子的栗米。 大姐是偷跑回來拜祭徐父的,回來沒有帶肉,而一般情況下,徐家也沒有機會吃肉,或者說,沒有資格吃肉。 階級之分,在這個世界展現的淋漓盡致。 大姐哄了母親一夜,她起來總算沒有那般頹廢,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徐廣很是欣慰,他本就不太善言辭,前世也是個宅男,不然的話,也不至於在家為了玩遊戲,專門做一個外掛自用。 吃了飯,大姐徐春去刷碗,徐廣則是背著魚刀上工去了。 穿過村頭巷尾,越過石橋,走在鄉間的小路上。 鱗次櫛比的農田修整的四方四正,除去莊稼外不見一顆雜草,遠處還有一些已經準備下工的農民。 來到魚檔的時候,衛水上的漁民已經送來了第一批漁獲。 魚檔的主人名叫王大山,與姐夫是本家,是個白白胖胖的中年人,他是個凡民。 “二郎今天來這麼早。” 徐廣有些靦腆的笑了笑,“大山叔,有點兒事,想要進城待幾天…” 王大山擺擺手,“有事你就先忙,這幾天魚賤,也賣不出去多少。” 徐廣連忙表達感激,王大山人不錯,初時雖是看在姐夫的麵子上,但這些年下來,徐廣對他也頗為信任。 “上工別跑那麼快,瞧你臉臟的。” 王大山隨口說了一聲,向魚檔後麵走去。 徐廣神情一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他的血脈之力在外在表現的不算明顯,血眼不開眼時也隻是一條紅線,但要是細看還是能看出不同的。 這幾日他都是在用爐渣塗黑了臉,好遮掩下去。 明日要去程家殺豬,最起碼要收拾乾凈,往臉上擦爐渣這種辦法不能再用了。 他想了想,找夥計牛三要了條白布纏在額頭。 “廣哥兒…”牛三欲言又止,“人死不能復生,咱們庶民這一輩子啊,隻能往前看,沒機會回頭的。” 徐廣知道他誤會,也沒解釋。 王大山說的沒錯,今日買魚的人少了許多,不到正午徐廣便可以回去了。 明日不來,他不好帶魚刀回去,於是在魚檔後麵,尋了一塊磚頭,一根木棍。 走過石橋,忽然見到在自家所在的巷口,三道人影有說有笑的向遠處走去。 為首那人看起來身形高大,魁梧有力,其身上布滿了紋身,光著膀子站在那裡。 徐廣瞇了瞇眼睛,認出那人。 此人名叫麻三,是鎮子上有名的混混,身後兩人應該是麻三的跟班小弟。 麻三沒有工事,也不事農桑,但在鎮上日子過得卻是不錯,三天兩頭去酒肆飲酒,常年夥食也不錯,不然身形也不會如此高大魁梧。 徐廣曾經聽說過,此人與城中牙幫有些關係,也就是…人販子。 之所以引得徐廣瞇眼,隻因為此人昔日向自家求娶大姐,但之後徐春嫁給姐夫,其人便銷聲匿跡,至少在他們村,麻三沒有再出現過。 眼下再次出現,顯然…他尋到了新的靠山,至少不懼…王家三房。 ‘真是個麻煩…’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徐廣便聽到外甥王問在哭泣,大姐的麵色也十分難看。 徐廣心中知曉,多半與麻三有關。 “廣哥兒回來了,咱們趕快出發吧。” 徐春的聲音有些著急。 徐廣輕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徐春開始並不想說,反而有些奇怪的看著徐廣額頭上纏繞的白布,“你頭上纏塊白布做什麼?” “小問怎麼了?是麻三來過了?”徐廣直接點破。 徐春嘆了口氣,開口道,“那麻三不知怎麼的與你姐夫大哥混在了一起,還知道了你姐夫要被分家出去的事情。” 徐廣明白過來。 姐夫生母隻是個奴民女子,在家本就不受寵,那三房長公子,一直都視姐夫為眼中釘,若非姐夫自己武道天賦不錯,年紀輕輕便磨皮完成,又在城守府當差,幾年前就該分出去了。 如今分家舊事重提,多半是那位長公子的修為,追趕上了姐夫。 麻三此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對於大姐的婚事,徐廣其實並不看好,隻是這些年下來,姐夫真心對他,他內心也是認可了。 現在… “大姐,咱們這次進城要待好幾天,將娘也帶上吧,這些年我殺魚賣魚還有一些積蓄,到時候你幫我和娘尋個小院租住下來吧。” 徐春欲言又止,她瞧了瞧徐母,知道徐母多半是不願與女婿住在一起的,於是點了點頭。 當然,對徐廣的積蓄,她隻字不提,這點錢,她還是能做主的。 好不容易勸動徐母,一行四人背著幾個行囊,徐廣身後背著竹簍,身前抱著王問,便向城中方向走去。 徐廣並不想遇到麻三,隻是越不想的事情,卻越容易發生。 一路向前,還未跨過石橋,迎麵便麻三三人。 此刻正值正午,村中人本就不多,眼下更是看不到一個人影。 麻三對徐廣並不重視,他隻是一臉淫邪的看著徐春,張開雙臂攔下幾人。 “哎呦,這不是六少奶奶嗎?怎麼,嫁進了城連咱們鄉裡鄉親都不認了?不知道的,還以為王家現在是六少爺當家呢。”麻三頗有子係中山狼,得誌便猖狂的意味,陰陽怪氣的說道。 他眼神貪婪,帶著深深的占有欲。 徐春本就生的美艷,這些年在城中也沒做過什麼重活,看起來比前些年更是多了幾分韻味。 麻三兇神惡煞,一身紋身。 王問見到他,忍不住又開始哇哇大哭。 徐廣拍了拍王問的腦袋,一臉厭惡的看向麻三,正要說話。 徐春那邊已經開口,“滾你丫的,你跟老娘算什麼鄉裡鄉親,王家不是我家六郎當家,但也不是你那野主子當家,趕緊滾,你應該知道我家六郎是做什麼的!” 她一開口,徐廣便沒有說話,隻是雙目在空曠的路上掃著,眼神也緩緩變得堅定起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有些事情,無法改變,有些人,也是如此。 “嘿嘿,徐娘子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潑辣啊,真是讓人欣賞啊。行行行,本想與你敘舊,看來伱是真沒這個心思,那就過幾天跟小廣聊聊吧。” 麻三依舊半陰不陽的說著。 徐春心中一緊,徐廣那邊已經開口。 “麻三哥要請我喝酒嗎?長這麼大我還沒喝過酒呢,對了,麻三哥,聽說你前幾年在城中練武,不知道練得是什麼拳,能不能……” 他一臉真誠,眼神明亮,說話間已經放下王問,帶著幾分向往的靠近麻三。 麻三對徐廣的上道感到心安,輕笑一聲,“也…” 噗呲~ 不知何時,徐廣竟然已經站在他身前一步之地。 “能不能刀槍不入!” 徐廣手中,半截生銹柴刀沒入麻三腎臟位置,血當場噴了出來。 麻三不愧是練過拳的,哪怕遭遇這等重創,竟然還能捏拳反擊。 徐廣不管不顧,手中柴刀拔起、刺下! 一臉冷漠、平淡,帶著一種快意。 復雜的表情在他清秀的臉上構成了一副癲狂的畫麵,讓麻三的兩個小弟不敢靠近。 他壓抑、忍讓了太久了! 麻三終於慌了,“你們都是死人嗎?!” 徐廣大喝一聲,“他們死不死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身為庶民,當街侮辱、調戲凡民正妻,罪該處死!” 麻三瞪大了雙眼,魁梧的身子終於變得無力,軟綿綿的似是破布一般癱在地上。 血…還在流。
第四章 暴起(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