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n 04 瓦洛蘭歷969年8月1號 “帝國護衛團”這個詞,在諾克薩斯起初隻是一個流傳在軍政界的傳聞,接著變成了一個政壇飽受爭議的新興詞匯,但議論的熱度很快降了下去,這四個字最終成為了一個圈內人都不敢提及的禁語。 其實,對於護衛團的建立,擇沒有任何的對外隱瞞。諾克薩斯向來就林立著無數社會組織,無論是地上還是地下性質的,這都算不上稀奇,更非什麼禁忌之事。諾克薩斯是一個強者至上的國度,根據諾克薩斯的開國者們的意誌,有能力在諾克薩斯生存下去的、一切形式的社會團體都會得到統治者的允許。正是這種沒有拘束的環境,促進了諾克薩斯境內各種勢力的百花齊放。這些勢力雖然在名義上獨立於政府,卻又將對政治的影響推廣到了方方麵麵。 回到德魯涅後,擇就立即開始籌措組建屬於自己的勢力——護衛團。凱斯特家族自奧文·凱斯特隱退政壇後長期積攢的底蘊,幾乎被他揮霍一空。他花費如此龐大的資源與精力,抽調了兵團最精銳的精英,又想盡千方百計從帝國各地招募了有能力的法師與死士,組成了一支空前秩序、強大的社會組織。 護衛團的宗旨雖然是“捍衛帝國的榮耀”,卻在實際上隻效忠於擇一人。這是擇手中繼凱斯特兵團後的第二張牌。 擇知道,凱斯特軍團雖然強大,且對他忠心耿耿,但畢竟在程序上隸屬軍方,調動起來有諸多限製。況且,軍團遠在北方的德魯涅,手還遠遠伸不到不朽堡壘所在的都城腹地。 因此,他必須要成立護衛團,將手中所有能調用的力量聚斂起來,以社會組織的名義,將他們猶如一根鋼針,插進帝國的心臟。 “帝國護衛團”本應引起的輿論的軒然大波被一股暗中的力量壓了下來,這在擇的預料之中。 父親曾告訴他,黑玫瑰不會輕易地出動他們的力量,除非他們已經做好顛覆你的準備。 擇始終對藏匿在暗處的黑玫瑰保持著警惕,他知道自己在都城的所作所為都在黑玫瑰的視線之下,而他卻對黑玫瑰知之甚少。擇知道黑玫瑰遲早會向他釋放信號:公爵,你已經越界了。但擇並沒有收斂的意思,畢竟,推翻黑玫瑰在諾克薩斯無形的統治,正是他最終的目標。 捕蛇的第一步,便是揪住它的尾巴。 現在,他需要引蛇出洞。 …… 擇把兵團的日常事務交給了他大膽任用的親信,不再匆匆往返於都城與德魯涅,而是專心投入到政治中去。在都城的城郊,擇花重金買下了一座古堡,並加以改造、擴建,使之成為凱斯特軍團在都城的代表處,也作為自己的常駐地。 擇繼承了他父親的爵位,並牢牢掌握著凱斯特兵團這一帝國最強大的力量,本應在諾克薩斯的政界有較大的話語權。但擇畢竟年輕,初出茅廬,且其反對進攻德瑪西亞的主張與軍委會多數人的期望利益不符,因此在進入軍委會的初期,他承受了極大的壓力。 盡管擇的據理力爭在軍委會確實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他的主張最終沒有得到通過。第十一次德諾戰爭的爆發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根據軍委會最新的討論部署,諾克薩斯西線的軍隊已經在向德瑪西亞邊境集結。一場空前的大戰很快就會打響。 “恕瑞瑪方向,有人寄來了這個,”房間裡,身穿黑色戰袍的宙遞上一個沉甸甸的木盒,“署名卻是‘諾克薩斯南部軍區’,不知道裡麵裝的是什麼。有消息說,南部軍區近日發生了小規模的兵變,我想,也許是您的主張得到了南部的某些將領的支持。他們想擁護或拉攏您的勢力,才會秘密獻上這一見麵禮。” “希望如此。”擇說道,“對付西部軍區那幫主戰派已經把我弄得焦頭爛額,我也不想在軍委會被完全孤立。那些固執的家夥永遠在裝睡,我在會上做再多的的戰略分析與推演都沒有用……” 他接過盒子,在手裡掂量著。 “或許,您並沒有被孤立。”宙說,“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包括西部軍區的人在內,有多位將領在私下裡對您演說的觀點表示過認可。一些自治省的行政大員與社會組織也有支持您的意思。隻是迫於形勢。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尚且不方便表態。” “嗯,我明白。這樣我的努力就算沒有白費。這就是我希望看到的。”擇欣慰地點頭,“我們能得到信息,黑玫瑰也一定能得到。” “隻是,盡管我們知道此次德瑪西亞之戰必敗無疑,但這次戰爭並沒有動用我們兵團的兵力……”宙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他的疑惑,“也許黑玫瑰根本不在乎戰爭的結果呢?他們隻是想要把需要的國家機器運轉起來。” 擇的神色突然變得極為嚴肅。 “不錯,諾克薩斯已經很多年沒有打過一場大戰了,將士們想要軍功,商人、官員、社會組織都渴望利用戰爭需求,為自己謀利。是的,現在這個關頭,整個國家都渴望鮮血……或許,對他們的一些人來說,就算達不到勝利的戰爭目標,隻要這場戰爭開打就夠了。”擇站起身來,眼神中閃爍著火星,“然而,戰爭給諾克薩斯帶來了安身與繁榮的資本,也埋下了很多隱晦的禍根。我們的軍隊在西線時刻準備著與德瑪西亞作戰,卻又與南邊的恕瑞瑪諸地區保持著長期的敵對關係;北方雖然有我的凱斯特軍團坐鎮,但如果等到父親培養的這一批驍勇的士兵老去,帝國的北境隨時會變得岌岌可危……你還不明白嗎,宙?現在的諾克薩斯並沒有看起來得那般強大,實際上,我們過快的領土擴張正在超出國力所能駕馭的極限。如果在這時打一場失敗的大規模戰爭,空耗國力,我們可能需要更多時間的修養生息才能彌補……” “黑色玫瑰掌控著帝國大權,他們的眼光便隻被權力限製了,他們看不見帝國長遠的未來。” “因此,雖然與德瑪西亞的開戰已經在所難免,但是此刻我在軍委會上的越激烈的反對就越能體現我戰略上的明智,從而在戰後便能收獲軍政界更多人的認可與支持……我不知道委員會中有多少人在黑玫瑰的控製下,我所能做的是爭取剩下的人。黑色玫瑰在諾克薩斯的根基頗深,除了我們自身的勢力——護衛團,我們還需要更多的力量。” 宙靜靜地聽著擇的教誨。自擇重新入主凱斯特兵團以後,這是宙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嚴肅的樣子。擇暗紅的發色在他眼中越發鮮艷。 宙並不是一個不問緣由隻會執行任務的人,他同樣有著過人的膽識與獨到的眼光。但在這件事上,他隻看到了第二層,而擇已經看到了第五層。擇展現的這番深遠理性的眼光與獨到的判斷力,正是這麼多年宙效忠於擇的原因。 擇自幼便被認為是天才,像這種隻言片語卻入木三分的啟迪,在宙與擇兩人初次相識時就常有;而無論是擇身上所表現的超凡的能力,還是其遠大的政治理想,都讓宙由衷拜服。 宙點了點頭,表示領會了擇的觀點。 “這幾個月,你辦的事怎麼樣了?”不再談剛才的話題,擇問道。 “還算順利,我們在各地的影響力都在擴大,雖然暫且不能與黑玫瑰抗衡,但我相信那一天不會太遠……”宙說。 “辛苦你了。”擇感嘆道,“如果讓我親自來做,效率可能也沒有你高。” 這幾個月來,擇正在都城忙碌地投身於有關德諾戰爭的政治活動,護衛團的事幾乎都是由宙一手操辦。除了在都城以外,宙還被授意在全國各地都建立護衛團的據點。因為像護衛團這樣的組織,必須要有全國的影響力。 用幾個月的時間,在麵積廣袤的諾克薩斯,僅僅利用一個家族兵團的勢力與資源成功造就一個具有舉國影響力的社會組織,如此壯舉的完成實屬不易。而宙的辦事效率與處事能力也確實出眾,在任務的執行上遠遠超出了擇的預期。 宙又補充道,“護衛團在都城的部署,公主殿下幫了不少的忙。” “索菲亞……”擇沉吟著公主殿下的名字,像是想起了什麼,“宙,你覺得她這個人怎麼樣?” “嗯?”宙遲疑了一秒,他對擇的這個問題感到奇怪,想了一會兒才說,“殿下本人為壯大我們在都城的立足付出了許多努力,這份誠心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她畢竟代表了皇族勢力,與您的身份立場還是有著本質的不同。即使皇族至今已經衰微,我認為宜將殿下作為我們的政治盟友,但並不能賦予絕對的信任。” “嗯。”擇點了點頭,好像若有所思。 宙不知道擇的這句應答是什麼意思,是贊同,還是別有用心。 擇又問:“對了,克裡森最近如何?” 宙答道:“還算聽話。‘鷹眼’在我們的支持下發展順利,克裡森本人的領導能力也頗為出眾,但是……” “怎麼,”擇一眼看出了宙的疑慮,“你擔心,他會在某一天不受我們掌控?” “是的。”宙點頭,說道,“布蘭德究竟不是一個常規級別的存在,它賜予克裡森的力量太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克裡森這個人既有能力又有野心,我怕隨著對‘火刃’的掌控越來越深,他會不再服從您的命令。” 擇看著宙認真的眼神,笑了一下:“你大可放心。據我所知,布蘭德的火焰在給人力量的同時,也會侵蝕人的神智。如果克裡森真的成長到了那個地步,恐怕早已成了一個瘋子。到時候,他便會是我們真正的傀儡。” “原來如此。” “但你的謹慎是對的,宙。在諾克薩斯強者為尊,隻有強者才能活到最後,而無論使用什麼手段。”擇說,“就算布蘭德的火焰會幫助我們,我們也要考慮例外的情況,我們積攢的底蘊還算豐厚,我允許你在籌建護衛團之餘,在艾歐尼亞再找一株暗樁,以備不時之需。” 宙沉默著點頭,似乎在短短幾秒之間,他的心裡已經有了詳細的預案。 “宙,我以後的政路可能會樹敵無數,這是我們要邁向那一步所必須麵對的。”擇感慨道,轉身又拿起了那個沉甸甸的木盒,“現在,該是打開這個禮物的時候了,猜猜這裡麵是什麼?我希望是某位少將的兵符……” 宙盯著擇小心翼翼打開盒蓋,但這個魁梧的男人還是觸動了盒內的機關。劈裡啪啦的聲響後,盒內久蓄的強弩被鬆開,一支利箭從盒蓋的縫隙中迸發出來,直逼擇的脖頸。 電光火石間,擇用一個極為敏銳的側身躲過飛箭,箭射在一旁的墻壁上,將墻磚擊成一堆碎礫。這一幕讓宙膽戰心驚,他看著擇苦笑著轉身,把盒子放回原位,然後露出一幅無奈的神情,若無其事地朝他攤了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