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到一棟坐落在平緩山丘旁的宅邸。 斯特普尼莊園的東側是農民聚居的小鎮,有多小呢?不過十來戶。車夫就是當地的佃農,隻是剛好前往倫敦堡去替這裡主人的采購一些東西,因此剛好能把他們送來這裡。 給車夫付了四個銀便士作為趕車錢後,戈德裡克帶著他們來到這棟宅邸的花圃前。 一隻公雞昂首闊步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見到陌生人發出了疑惑的咯咯聲。 獵犬頓時站了起來,朝他們吠叫著,態度不是很友好的樣子。 “什麼人?”阿圖斯弓著背,連忙拿著掃帚從屋裡跑出來。 “你們……”滿頭白發的老人瞇起眼,警惕的視線來回在薩拉查和戈德裡克身上打轉。 “我們受倫敦堡主教埃爾夫斯坦之托,前來送信。” 薩拉查向前踏一步,從袖子裡拿出一件掛著十字架的項鏈,以及一卷用火漆印密封好的書信。 阿圖斯沒有貿然接過,而是又細細打量他們三人。眼神尤其在米爾丁身上停留了一下。 然後他才慢慢說道:“請進吧。” 戈德裡克和薩拉查交換了一個眼神。三人也不緊不慢地踏上臺階,走進石頭打造的寬闊大廳。 才剛踏進這棟矩形尖頂的別墅,米爾丁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樸素。 比起倫敦堡市中心的聖保羅教堂,這裡顯然是按照私人宅邸設計,因此房間布局也和他之前在教堂見到的不同。但可能因為都是石頭打造的緣故,兩者間的氛圍都極其相似,沉悶、單調和灰暗之中透著一股稻草的味道。 進門的大廳顯然是用於宴飲或接待賓客,一張厚重的長桌擺在正中。盡頭是豎著高高椅背的主位,這樣的設計類似於米爾丁印象裡的中世紀王座,總之是透露出了莊園主不同於仆從的地位。 墻邊是大肚子的壁爐,可以看見煙囪一直延伸透出天花板,而房屋兩側也有著通往客房走廊的開口。 米爾丁還注意到墻壁上有一張繡著十字架紋路的掛毯,一張類似於祭禮臺的桌麵有金燭臺、禮拜書等修士會常用的道具,這顯示出了別墅主人的虔誠信仰。 “嗒、嗒、嗒……” 腳步聲傳來,然後是一位明顯上了年紀皮膚黝黑的老人,從側門走出來。 雖然不是在教堂主持儀式,但前任坎特伯雷大主教鄧斯坦,還是穿著深紅色的十字褡長袍,也就是教會神職人員專門的法衣(Chasuble)。 那是一件前後對折的半圓形布匹,中央位置留出一個頸部開口,兩側肩線較短,剛好為手臂留出弧度自然的空隙。頸部水平處,以及垂直向下的條帶皆繡著金線紋路,顯得分外尊貴典雅。 在這件墜至腳踝的長袍下是雪白的衣衫,他手執一根比聖保羅教堂閃耀百倍的牧杖,頂部也以黃金作繁復的裝飾,杖身潔白不見一絲汙垢。 鄧斯坦的個子很高,盡管老邁肩膀微駝,但卻幾乎與身材高大的戈德裡克平視。 他步伐穩健地朝三人走來,藍色的眼睛飛快地瞥了一下米爾丁,但稍微朝他們點頭行禮。 “願主保佑你們。” 這是一句隨處可見祝福的話語,但要是從他這樣身份的人口中說出來,似乎都變得充滿貴重的含義。 畢竟他雖從大主教的位置上退休了,但他仍舊是全英格蘭人內心最敬仰的一位聖徒,有他走過的地方都曾留下神聖的祝福和各種奇跡的傳說。 如果戈德裡克、薩拉查和米爾丁三人真要有著虔誠的信仰,說不得現在就會因為這一句話而感到激動不已、受寵若驚。 但很可惜,他們都不能算普通人,更有著巫師這一層把所謂“聖徒”視為與自己平等的身份。 所以戈德裡克和薩拉查也隻是依照尋常禮儀,朝鄧斯坦平靜地躬身。 米爾丁有樣學樣,倒也拿捏了幾分中世紀人的神韻。 如今他外罩一件白色束腰外衣(Tunic),底下是層汗衫,穿著長筒襪踏著一雙多層皮革縫製的小鞋,樣式樸素。雖然沒有原來那件羅馬“浴巾”縫著紫邊華貴,但很好地凸顯出他孩童般乾凈純粹的氣質,隻除了那雙深棕色眼睛略顯老成。 “尊敬的鄧斯坦閣下,聖保羅教堂意外遭遇變故。所以我們就充當主教大人的信使,專程來此為您遞個消息。” 薩拉查摘下兜帽,灰眼睛閃爍地解釋。 鄧斯坦接過他雙手遞來的書信,但未急著拆開。 “這位兄弟,我們可曾在哪裡見過?”他銳利的藍眼睛,鎖定在薩拉查身上。 “世人皆知斯特普尼莊園是備受敬仰的聖徒的住所,試問誰人不知坎特伯雷大主教?”薩拉查微微一笑,語氣平淡地說。 “我認得您是應該的,但是您卻不大可能認識我這樣一個平凡的小人物。” “你的口音有愛爾蘭那邊的痕跡,長相也像外鄉人。我們是在國外哪所修道院見過嗎?” “鄙人薩拉查,確實曾在愛爾蘭的一所修道院學習過,目前隻不過是一個在路途上奔波的異教徒罷了。如此想來,應該是不大可能與貴為聖徒的閣下您曾經見過。” 鄧斯坦似乎沒被說服,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異教徒之中既有罪惡的魔鬼之流,也有心向善良的天使一類,隻是格外稀少罷了。我並不以此審判世人,你們不必擔心。” 薩拉查和戈德裡克對視一眼,似乎鬆了口氣。 畢竟他們兩個初出茅廬的小年輕,雖然自傲於天賦,但要真的打起來,他們倆倒不一定有把握勝過歲數是他們倆加起來還多的“聖徒”。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從民間流傳的數不清的軼事就能窺見,鄧斯坦絕對是一位法力高強的巫師。教會的儀式魔法,也不是和維京狂戰士同一個路數的,不好對付。 “說起來這兩位是?”他的眼神落在其餘兩人身上。 “埃克塞特的戈德裡克,曾經是名騎士。”戈德裡克說。 “這是我的騎士學徒,米爾丁。”他轉過臉來,朝男孩眨了眨眼睛。 這……當巫師學徒也是當,當騎士學徒也是當,反正就是成創始人的小跟班了,說起來都一樣! 米爾丁有些無語,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又會被戈德裡克安上一個新身份。 不管了……反正他隻要不說話就沒事! “米爾丁麼……”鄧斯坦沉吟著,他當場打開書信,閱讀起來。 片刻,他的眼神陡然一變。 “埃爾夫斯坦請求我,為你們保護聖保羅教堂的功績,給予一定的嘉獎。”讀完信中對於魔法事件的描述,他盯著麵前的兩個異教徒說。 “說吧,有什麼是我能代表教會賞賜你們的?” “土地……金錢……甚至於神聖的祝福。” “隻要你們提出的合理,我都予以考慮。” 薩拉查看著他,不緊不慢地說: “鄧斯坦閣下,您說的這些我們暫時都不需要。” “哦?那你們……薩拉查、戈德裡克和米爾丁,你們想要怎樣的獎勵?” “很簡單,撤銷那一條立法就足夠了。” 薩拉查輕言細語地拋出一個大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