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清像是做了一場夢一樣。 回到了小時候的森林裡,小樹屋組成的村子很小,那是她的家。 “我媽喊我回家吃飯了。” “我吃了飯再來找你玩,七點吧。” “好啊,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一個男生,兩個小女生,其中有一個正是妙熙。 很是平常的一天。 隨著長大,朋友們不在一起玩,有了新朋友,玩得更好,可卻也失去了很多,總覺得少了一點東西,那是最好朋友被占有的不滿和自私。 …… 晌午的光明亮地想要睡覺。 學堂裡,走神的學生滿腹心事,認真學習的男孩不負韶華,趴著的女孩純真無邪。 清風入堂來,有人不為所動,有人發呆遠望,有人瞌睡不醒。 她記不得了。 記憶裡的空氣裡是有味道的,說不出什麼味道,帶點塵埃,帶點花香,帶點陽光,解不出的數學題,背不過的詩詞,都隨著這一陣陣清涼一掃而空。 哪怕是現在回想。 好像都能聞到以前風的氣味。 …… 吃著雪糕,穿過叢林,摸魚玩耍,躲貓貓,急眼,和好,被父母叫回家,想去小賣鋪,卻發現沒有錢,爬上樹梢,看向遠方,幻想著很多天馬行空的事情。 再然後朋友們都逐漸離開,不知去往何處,她也去逐漸長大。 她開始孤零零。 她感覺每次和別人對視的時候,很不自在,眼神充滿著攻擊性,然後就自覺代入別人視角,覺得他不喜歡自己,看不起自己。 自卑、懦弱、憎惡這樣的自己,可又不想打破這份習以為常的寧靜和平和。 其實這樣子畫地為牢,也沒什麼不好? 長大結婚,生個孩子,重復爸媽的人生,看著孩子長大,因孩子生氣的憤怒、因孩子幫忙而感動,就這樣……多好啊。 涵清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不是好人,不是壞人,單純就是個沒有目標,活到十八歲的少女。 她覺得她是天生的配角,說話是急促不安,特別沒有存在感。 眼神是心靈的窗戶,是外人能看到一個人七情六欲善惡的方式。 她不想去看,不想去看別人的心,正如她不想讓被人去打擾她的心,卻渴望理解。 她知道的。 她有時候會走不出來,在平和中痛苦,在痛苦中痛苦。 她看到過去的自己,躲在房間,走在角落,一個人獨行,遇到行人主動避讓。 她的心底仿佛有這麼一個人在誘惑著她,將她的卑劣一個個道出: “躲在屋子裡,隻想安靜的躺著一個人,不想聽到任何的噪音,一旦聽到,哪怕是關心的話語,你也會想突然將旁邊的玻璃打碎,你變得暴躁易怒,卻什麼都不敢做,因為你知道沒有人會關心你,你厭煩,你暴怒卻什麼都不敢,隻敢一個人躲在屋裡待著,蒙上被子啜泣,不讓任何人發現。” “因為沒有期待,因為人群聚集之地裡沒有你的位置,因為你,太高高在上。” …… 當幻想被打破。 涵清沒有選擇逃跑,害怕、恐懼,落寞、孤單…… 坐下垂眸,雙臂環住膝蓋。 這種種情緒淹沒了她,可其實她能更好的看清事實。 這聲音是她本人的。 所以沒說錯。 而等她跌落穀底時,她的所有將被蠶食,化作命運的軌跡,回望一生,皆是必然。 …… 外界。 涵清微微皺眉,她的身軀輕微顫動,呼吸不穩,一股詭異感散逸開。 “她這是怎麼了,失控了嗎?” 妙熙驚訝道。 “都是第一次晉升序列8,還不如你意誌堅定呢。” “你別吐槽了。” 臉色沉凝,玉天離取出火炬之心,掌心上躥動的火苗將心緒的清寒驅褪。 “希望有用吧……” 而火焰緩緩飄到了涵清的麵前,赤橙的光照在她的精美無瑕疵的雪靨上。 她為什麼想要走出森林呢? 明明想要過平淡的日子,內心一直逃避,卻忍不住去幻想任何可能性,或許是不甘,或許是內心的死小孩在作祟,自己和自己討價還價,她動搖了。 “看別人家孩子都出去了,你怎麼就不出去玩玩呢?”媽媽的話。 “我不給你惹事還不好?” “惹不惹事先不提,唉,自己看著辦吧。” 夜深人靜時,母親的話,總會像一根刺一樣紮在心頭。 習慣了平淡的生活,偶爾也想過出去,走進喧鬧的人群中,可是她瞻前顧後。 不走,怕心不甘,走了,怕滿身傷痕。 但她還是最終選擇走出來。 沒有理由,卻充滿理由。 那一天沒有人送,沒有人注視,隻是如常的一天。 嗖— 一縷火苗在眼前燃起原本迷茫的眼神,逐漸恢復清明,倒映著火光。 張張嘴,緩緩起身。 黑暗裡,她的耳畔再次響起自己的聲音,隻不過這次聲音更加清晰,少了囈語,讓她不再焦慮自卑。 “你總想知道命定的結局,想看到這場顛沛流離的結局,究竟是怎麼樣的?” “是碌碌無為,是前途似錦,還是前途未卜?” “可你有沒有想過,在這場流動不息的生命裡,前途渺茫的旅途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將迎來最大的喜悅呢?” “你怕死,但卻更怕不被理解。” “可這又怎麼樣呢?” “跟你走出家裡一樣,舉目時,先走出一步,別魯莽,也被過多思索。” 這些話從來不是叱責,而是問心的疑惑,是從未說出口的遺憾。 心臟砰砰跳動著。 眼前,蒼涼的朝輝落幕,年少的女孩從山上走下,臉上洋溢著開心,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可能是明天,可能是晚餐…… 那不是她, 那正是她…… 火苗凝聚於眉心,燒燒感流遍全身。 …… 淡淡的白光自她體表中泛起,柔妙的玉軀似要溶在光裡。 望著這如玉雕的美人兒,冰肌玉骨,清艷不可方物。 玉天離和妙熙安靜欣賞。 涵清睜開眼,呼出口氣,臉上露出一抹喜色,腦袋嗡得一聲,踉蹌一步。 得虧玉天離及時扶住她,清香浸鼻,觸感軟嫩。 “你沒事吧。” “嗯,隻是有點不適應。” 涵清點頭,退後兩步。 “妙熙姐,你的職業是什麼啊?” “妄想家。” 【序列8—妄想家】 【——現實生活其實不盡人意,而妄想是支撐現實的橋梁,總是穿插往返在兩個交織的世界。】 妙熙雙掌合十,雀躍道: “恭喜涵清姐成為晉升序列。” “晉升成功的話,出去溜達溜達吧。”玉天離笑著右手大拇指戳戳屋外。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