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集。 虛幻的巨大棋盤之上,黑白雙子的廝殺也已到了白熱化的境地。 冥冥之中,仿佛有個無法觸及的世界,玄城子盤坐在地,四麵圍繞著白骨魂影,遠處趙策駢指隨意揮斬著,總是能在魂影將他完全纏繞時解開束縛,表麵看似輕描淡寫,卻也屢屢在生死之間擦身而過。 棋盤上,兩軍之勢瞬息便有萬千變幻。 趙策仿佛已習慣了與生死為伍,對此毫不動容。但他的神色終於還是變了,遙望烏靈山的方向,眉頭擰了起來:“你早知如此?” “道友以為呢?”玄城子的聲音很淡。 趙策嘆了口氣:“若你早知如此,就不用布下遮天局。” “天機混淆,萬般難預料。”玄城子輕笑起來,“一入修行大道,生死禍福全在一念之間,看來這一局貧道稍勝一籌。” “未必。”趙策道。 “哦?”玄城子道。 “師雨必會出手。”趙策道。 玄城子笑道:“那丫頭成名太早,太傲,太過驕傲的人,總是很容易敗給自己。” 趙策道:“還有周兄,情況未必如你所想。” 玄城子很是不屑:“地師一脈人才凋零,到他這一代,已算是修行界末流,若不是與氣運伴生的命數,早就被滅門了。” “是嗎。”趙策笑而不語。 高虎從架子上拿了一把劍,轉頭就要出門,卻發現那門無論如何也打不開,於是轉頭對趙策道:“師父,清舉哥有危險,你就讓我去吧!” 趙策看了眼徒弟:“還不到你出場的時候。” “這就是道友的不是了,令徒與蘇小友相交莫逆,做師父的還是要成全他的。”玄城子話音至末尾,蕩出透明波紋,沖擊著鐵匠鋪,“啪”一聲,門開了。 高虎看了眼夜雨闌珊,忽而大喇喇坐下來,“老東西,你想離間我們師徒,小爺才不上你的當。” 趙策微微一笑,揉了揉高虎的腦袋。 玄城子一聲冷哼,棋盤上再起風雲,廝殺本已是白熱化,竟又別開生麵,出現了新的戰場。 高虎隻覺心神被奪,魂魄倏地跳出身體,被牽引入了棋盤。 趙策麵色下沉,棋盤上,一柄氣劍沖天而起,直落棋盤中元,黑色棋子全部聯合起來,聚出白骨妖域異象,中間一巨大白骨妖兵發出淒厲的嘯叫,向氣劍抓了過去。 轟! 氣劍爆開,白骨妖域從中四分五裂,無形的沖擊波一瞬間沖毀了籠罩鳳凰集的雨幕,原本零星幾盞的燈火,也就此熄滅,顯然發現兩大高手鬥出真火,不敢再行窺視了。 棋盤在白骨妖域分裂後,也跟著崩碎開來,高虎眼前一花,就又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卻見趙策餘怒未消,駢指向徐府的位置一引,無形的氣劍在徐府上空瘋狂凝聚……感受到師父的怒火,高虎心裡一暖,嘴上卻道: “師父,莫要和那老東西一般見識了,鳳凰集不是鬥法的地方。” 趙策未語,徐府裡頭那位,似乎也正在醞釀著什麼。 正在此時,烏靈山又有異變。 雙方齊齊注目,趙策露出了一個笑容:“地靈歸位了,周兄果然不愧地師翹楚。” 氣劍消失,徐府再沒傳出隻言片語。 …… 烏靈山萬籟俱寂。 細雨連成薄薄的簾幕。 山神廟最後的框架,也在方才的震動中坍塌了。 烏玄羽欲哭無淚,把蘇明玉扛到了蘇清舉的麵前。 蘇清舉帶著妹妹向周伯光和師雨作揖。 周伯光往旁邊吐了一口血痰,勉強地笑了笑:“都活著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師雨深深地看了眼蘇清舉,“那頭發相當於蓮絲,是很貴重的藥材,記得收好。”說完走向徒弟,輕輕地撫著愛徒的秀發,柔聲說:“你傷了本源,這兩天不要動真氣。” 蘇清瑜撲上去抱住師雨,聳動著肩膀哽咽。 回去的路上,周伯光把蘇清舉叫到了一邊,低聲說:“徐家的事情,你不要有過激的舉動,雖然那蜈蚣精是玄城子養的,但並沒有證據表明他與大黑天魔母相勾結。另外,你得罪了大黑天魔母,要小心她的報復。” 蘇清舉低聲應著:“小子省得。” 周伯光接著道:“此次你能活著回來,最大功勞是師劍仙,但她也提出了一個條件,你……莫要怪她。” 蘇清舉一怔。 回到鳳凰集,那虛幻的棋盤已然消失,沒有人知道這場對弈的結果。 蘇清舉把堂兄蘇明玉安置到自己床上,然後邀兩位救命恩人到家中坐,師雨不願久留,囑咐了徒弟幾句話便告辭離去,蘇清舉把年前沒吃完的臘肉拿出來,就著後園新鮮菜蔬做了個小炒,又去敲醒酒鋪夥計打了幾兩酒和兩碟花生米。 周伯光喝了一口酒,夾了塊臘肉放入嘴裡嚼,微笑著說:“我救你性命,與我地師一脈息息相關,報酬本就已經領過了,你現下如此殷勤,莫不是還有所求?” 蘇清舉笑道:“小子初入修行之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識見淺陋,實屬盲人摸象,故略備薄酒,請教先生天下修行總綱。” “你小子還知道是‘薄酒’啊!”周伯光笑著搖了搖頭,“你這酒是夠薄的,臉皮卻厚得很,好好好,看在你合我脾性的份上,我便講個一二與你。” “多謝先生。”蘇清舉站起來作揖。 周伯光坦然受了,感嘆著道:“同是受到氣數的眷顧,你比他們晚了三年,如今看你卻大有後來者居上的架勢。不過,天下修行,說簡單卻又不簡單。” “此話何解?”蘇清舉問。 周伯光道:“天下修法萬變不離其宗,境界分作上、中、下五境,我今日便與你說一說下五境。” “請先生賜教。”蘇清舉連忙道。 周伯光道:“下五境,分是氣感、明竅、妙化、通幽、神遊。” 蘇清舉頓時明了,自己當下的境界,正是下五境的第一境氣感,特征是氣貫全身,遊走無礙,氣感充沛形成內息真氣。 接下來,周伯光一麵喝酒,一麵描述每個境界的特征與微妙之處,又將人體七大秘境於修行境界的關係一一說明,令得蘇清舉眼界大開。 半個時辰後,周伯光告辭出門,蘇清舉送到了籬笆外,再次作揖道謝,忽然問道:“師劍仙是什麼境界?” 周伯光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為什麼問這個?” 蘇清舉坦然道:“敬仰,目標。” 周伯光笑了笑,轉身擺了擺手:“我勸你放棄這個念頭,她修行至今不過四十載,已貫通天地玄關,乃當今天下一等一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