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舉聽出周伯光這話裡暗含警告的意味，人妖不止殊途，煉氣士的內修外功，與妖族的吸食日精月華的路子完全不同，胡亂修之，勢必變得不人不妖，到時候怕是要落得個人神共棄的下場。 　　“小子省得。” 　　他點了點頭，然後給阿白倒了杯飲品，“阿白先生，請回去轉告魔母陛下，在下並沒有拜師學藝的打算，請先生吃完就回去復命吧。” 　　阿白不為所動，氣定神閑地吃吃喝喝，一麵含糊不清地吐字，“主人說了，你若是肯拜她為師，她不但傳你天下一等一的魔功，還讓你做黑蓮絕域的大將軍，連我都要聽你的號令。這你不動心？本妖仙可從來隻聽主人的話。” 　　高虎瘋狂心動，眼珠子一轉，高深莫測地道：“且慢，小虎妖，你知不知道想做清舉哥的小弟，那是有門檻的？” 　　“本妖仙不想聽你聒噪，你死開就對了。”阿白對這小鬼沒有半點好感。 　　“吃著小爺家的東西，還看不起小爺？”高虎一拍桌子。 　　“壯士吃好喝好，管夠。”高老爹心肝兒發顫，趕忙上去安撫兒子，生怕這個看起來能打死一頭牛的猛男發怒。 　　看到老爹這樣的沒出息，高虎氣得直跺腳。 　　烏玄羽看到高虎吃癟，暗暗竊喜，麵上不動聲色，吃吃喝喝看戲。嘴上道：“其實並不是沒有煉氣士拜妖族為師的先例，有個妖族大聖護著你，再怎麼也比你孤家寡人的強，你死去的老爹也會更放心一點。” 　　“小妖怪你喝多了吧，少說兩句。”周伯光立場很堅定，橫了烏玄羽一眼，若不是共患難的交情，已經揍他了。 　　蘇清舉喝了口果茶：“鳳凰集又不止我蘇清舉缺師父。” 　　阿白道：“主人隻看中了你。” 　　“一開始並不是，不是嗎？”蘇清舉微微一笑。 　　阿白撓了撓頭，以他的智慧，還不很明白蘇清舉這一笑的意味，隻覺得眼前的可能成為小主人的少年，要比他在妖族裡見過的許多天之驕子更為內斂，更為耐人尋味，也更有韻調。 　　不多時，一餐飯吃得盡興了，眾人各回各家，高老爹很貼心，留下家丁婢女掃灑，順便給蘇家來了個大掃除。 　　天光已然大亮。 　　兄妹兩個拿了板凳坐在籬笆外，相互輕輕地依偎著。 　　蘇清舉從未有過如此感受——整個鳳凰集的天空都清朗了，不再有生死的憂慮，這個與阿爹阿娘生活過的小地方變得和藹可親，心境便往一個更自由廣闊的境界飛升而去。 　　“哥，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蘇清瑜問。 　　“讓二叔幫忙找人修繕一下阿爹阿娘的墳。”蘇清舉道。 　　“然後呢？”蘇清瑜問， 　　“離開鳳凰集四處看看。”蘇清舉道。 　　“真羨慕你。”蘇清瑜道。 　　“羨慕我，為什麼？”蘇清舉道。 　　“萬丈紅塵煉心，紅粉林立，各種風情殊勝，不可盡數。”蘇清瑜幽幽地說，“哥哥初入世，難免挑花了眼睛。” 　　蘇清舉暗笑，嘴上嘆道：“是嘞，外麵的世界如此廣闊，肯定會遇到很多不比你差的美人，到時候確實會挑花了眼，那要怎麼辦呢？” 　　“你想挑幾個？”蘇清瑜當即推開蘇清舉，意味莫名地看著他。 　　蘇清舉忍笑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加上你怎麼也還要再挑六七八九個？” 　　“那哥哥自然是值得的，被挑中的姐姐妹妹，想必也會很榮幸的。” 　　蘇清瑜想站起來，蘇清舉抓住她的手，被她以“男女授受不親”為理由用力甩開，“到時候我也從青城山找六七八九個夫君，給哥哥做個好夥伴，咱們兩家定能和和美美，阿爹阿娘在天之靈，一定會感到很欣慰的。” 　　“你生氣了？” 　　蘇清舉起身攔住蘇清瑜，蘇清瑜對著他眨了眨眼睛，嫣然道：“我為什麼要生氣？人家並沒什麼所求，隻希望哥哥在外麵逍遙快活之餘，能來青城山看看我，就滿足了呢。” 　　“你自來生氣的時候，並不表現出生氣的樣子。”蘇清舉低頭看著蘇清瑜的眼睛，少女琥珀般的瞳孔裡泛著純粹澄澈的波光，把他心裡的繾綣的柔情勾勒出來，“我很喜歡這樣的你。” 　　“那你喜歡著吧。”蘇清瑜輕哼一聲。 　　“阿爹從小就和我說，你長大了會是我的妻子，要我疼你，愛你，保護你，照顧你，可是阿爹沒有告訴我為什麼要這樣，好像天生就該如此。” 　　蘇清舉輕撫著蘇清瑜那柔弱無骨的香肩，找書苑 ｗｗw.zhａoshuyuan.cｏm 仿佛呢喃般說道，“後來我慢慢發現不是這樣的。我喜歡的瑜兒，會哭會鬧會笑，有自己獨特的品味、喜好，不管是待人接物還是為人處世，都有自己的思想見地；我們明明一塊兒長大，一塊受阿爹的啟蒙、教育，卻長成了很不一樣的兩個人，我想，我們是兩個不同的獨立的靈魂。” 　　“我愛你，不止因為我們從小被告知未來會結為夫婦，也因為愛你獨特的靈魂，愛你的多愁善感、寧定雅趣；我愛你，不止愛你全心全意為我盤算，也愛你爛漫的天真、瑰麗的才情；我愛你，不止愛你傾城的形韻，也愛你的煩惱和不足、倔強的小脾氣。” 　　蘇清瑜一怔，胸口充盈著一種強烈的感覺，就好像一直以來怦然的心情被精確地描繪出來。她忽然撲入蘇清舉懷中，緊緊地抱住少年的身軀。 　　陽光遍灑大地。 　　高老爹帶來的家丁婢女已然告退。 　　兄妹兩個走入自家小院，看了看因為整潔而煥然一新的環境，忍不住相視一笑。 　　“看來我們都很沒有打掃的天賦。”蘇清舉道。 　　“哥哥是怪人家笨囖。”蘇清瑜噘嘴說。 　　“怪你笨你就會了嗎？”蘇清舉笑著說。 　　“那當然還是不會的。”蘇清瑜驕傲地道，“師父說，劍修掃去的，隻有心上的塵埃，那樣劍才夠快，夠狠，夠準。” 　　“所以我當然不怪你。”蘇清舉道。 　　“喵。” 　　屋頂上，變成小貓咪形態的阿白懶洋洋地打了個嗬欠，覺著人類的談話真是無聊，還不如睡覺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