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任儀式過後，已是翌日的申時。 　　蘇清舉慢慢了解到天野盟的構成，普通成員大概一千五百左右，平常聚集在駐地，執行任務時才會外出；其上各級執事三百左右，但職級隻關係到俸祿和各類福利，沒有固定的成員配額，都是在接取任務時從掌管成員流動的天字甲級執事，也就是虞二先生那裡報備調取。 　　天野盟歷任幫主都沒什麼實權，導致盟會結構鬆散，留下了一堆問題和弊病。 　　蘇清舉耐著性子挨到接任儀式結束，頭已經開始隱隱作痛。 　　天色陰暗，天上飄著小雨。 　　天野盟的駐地位於華原城靠近城郊的位置，在一塊凸起的高地上建成，占地九百多畝，可以俯瞰全城。 　　蘇清舉的居所前有個湖，湖上有個小軒，是前任盟主建造的四麵通透的書房，擺設很簡約精致。小軒周圍布有結界，風雨都透不進來，很適合消閑。 　　鐘閔柔捧著個托盤走入小軒，見蘇清舉在看天野盟歷年來的賬本，便轉過一個刻畫著山水的屏風去到角落，把托盤放在地上，把香薰點燃、蓋好，又端起托盤，經過六角宮燈時，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柱子上掛著的一幅圖：一個船夫撐舟在濤濤江水上，把一個人獨立於天地之間，卻隻能渡己的蒼涼感刻畫得入木三分。 　　她把托盤放到長條矮幾，跪坐到黃色蒲團上，靜靜地沒有發出聲音。 　　蘇清舉放下賬本，看了眼托盤裡的三樣東西：三相旗、銀色手鐲、水如意。是莊萬華和袁婉兒使用的法器，便將銀色手鐲推到鐘閔柔麵前，收下了另外兩樣。 　　“多謝盟主。”鐘閔柔歡喜地收了鐲子，愛不釋手地摩挲著，戴到了手腕上。 　　蘇清舉笑著問：“天野盟的問題，你有什麼高見？” 　　鐘閔柔把玩著手鐲，細細體味著真氣與手鐲的共鳴，檀口啟合，發出她獨有的柔柔怯怯的嗓音，“建立各個分堂，明確獎懲、職責，引導競爭，縮減成員結構，縮減盟會開支，對外廣納賢士，尤其是散人中的高手，清理供奉堂的蛀蟲，至少定一個標準，譬如說能接盟主三招才有資格留下。” 　　蘇清舉感嘆道：“一個兩千人的盟會，如此的臃腫不堪，各人的職責如此的不明確，一旦某個環節出問題，甚至找不到可以負責的人。鬆散的成員結構，缺少強而有力的監督，財務上的各種缺漏……天野盟還能存在著，真是一個奇跡。” 　　鐘閔柔道：“我研究過天野盟的產出，有九成出自天裂穀，我提議盟會把天裂穀收歸己用。” 　　“什麼意思？”蘇清舉道。 　　鐘閔柔道：“盟中養了太多閑散人員，很該組織起來去獵殺妖獸，既能鍛煉他們搏殺的能力，又能促使他們的修為進步。” 　　蘇清舉意味莫名道：“此舉斷了很多散人甚至天野盟以外的宗派的財路，盟中的阻力也絕對不小，你認為誰來推進合適？” 　　鐘閔柔直了直身子，一掃柔弱的神態，定定地注視著蘇清舉：“屬下願意一試。” 　　“你認為你能服眾？”蘇清舉道。 　　鐘閔柔咬唇，歷來的來自世俗的打壓，又令她的決心退縮了。 　　蘇清舉繼續翻看賬本，一麵說：“把你家裡的事情好好處理了，再回答我這個問題。” 　　“是。”鐘閔柔有些無力，站起來路過那一幅圖，她忽然覺著自己也正像圖中的撐舟人，所能影響的隻有自己罷了，便更加的頹喪起來。 　　烏玄羽在鐘閔柔走後悄然顯出身形，席地而坐道：“她的提議雖然不錯，但你真的要把這個事情交給她？” 　　“管理盟會，我並不擅長。”蘇清舉笑著道，“把事情交給擅長的人做，我隻要看到結果就好。再說我來華原，是為了以此為棧橋，最終目標是‘諸聖石刻’。” 　　“那你管那三千醒神丹的下落做什麼？”烏玄羽道。 　　“趙先生多次救我於水火之中，我不能辜負他的信任。”蘇清舉放下賬本，望向烏玄羽，“我托你打聽的，怎麼樣了？” 　　烏玄羽道：“修羅魔火確實是魔道法門，但附近各大神係裡，原為魔道煉氣士，後來得到神職而赦免的，還查不出來是誰。” 　　“我懷疑貢品就在將雷駿雄滅口的人手裡，盡快找到他，不然天野盟終究是個笑話。”蘇清舉皺眉說道，“我本來不願如此粗暴地接管天野盟，但為形勢所迫，袁公望不能殺也殺了，找書苑 www.zｈaｏshuyuan.com 後患肯定不小。” 　　烏玄羽道：“你指哪方麵？” 　　蘇清舉正要說，遠空忽然落來一道藍色遁光，伴隨著“玄羽哥哥”的溫柔叫喚，烏玄羽臉色一變，丟下一句“我沒來過”，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遁光在外麵停了停，似乎感應到烏玄羽的遠去，叫了一聲“玄羽哥哥等等我”，便跟著追去了。 　　…… 　　傍晚，蘇清舉從一堆賬本中脫出身來，走出小軒，撐著一把傘望著煙雨迷蒙的湖麵，忽然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愁緒。 　　“也不知道瑜兒現在怎麼樣了。”他忽然發現，自己連青城山的大門朝哪個方向開都不知道，想給她寫信，也不知道往哪裡寄。 　　這時已是遲暮時分，淅淅瀝瀝的小雨，把整個天空渲染得更加陰鬱。但湖上忽然泛來一葉扁舟，它仿佛銜接著未知彼岸，那個神秘領域無垠晴朗，使人心情不由自主地開闊起來。 　　舟上立著個白衣僧人，遠遠地朝著蘇清舉雙手合十，口宣佛號，微笑著道：“小公子別來無恙。” 　　“無妄大師！？”蘇清舉吃了一驚，實在沒料到無妄會突然出現。 　　小舟來到棧道近旁靜止，雨滴落在無形的氣域上滑落開去，無妄身上點塵不染，微笑著說道：“恭喜小公子拿下天野盟。” 　　蘇清舉心中警惕，麵上不動聲色地道：“大師應該不會隻是來向我道賀吧？” 　　“我來給小公子講一個故事。”無妄笑著道。 　　“什麼故事？”蘇清舉道。 　　“關於一個魔道煉氣士的故事。”無妄笑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