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國師發帖宴請我們去去給老國師賀九十大壽?” 白露司武昌涼亭,陳珀盯著樓千手裡正看著的大紅封麵請帖,聽完樓千的復述後滿臉的不可置信。 樓上不慌不忙的將帖子放下,肯定的點點頭:“嗯,而且還是每人都送了一份。” 陳珀驚愕道:“每人都送了一份?黃鼠狼給雞拜年還要講究個開不開門呢,他這門戶大敞的請我們過去,怕不是鴻門宴吧?” 他語氣有些激動,最後一個字的尾音甚至差點破音。 魏子青道:“你別這麼激動,先聽司君說完。” 豈料樓千接下來的話讓他們連拒絕的理由都免談。 樓千道:“送的是燙金帖。” 陳珀整個人登時愣住,表情凝固在臉上:“……” 不說是他愣住,除了裴玄陵初來乍到帝都不久很多東西不明白,一臉迷茫外,其餘人都是愣住。 裴玄陵道:“燙金帖是什麼意思?” 遞請帖就是單純的遞請帖,難道還要分請帖的高低? 樓千見他不清楚,耐心解釋道:“燙金帖乃是國師一脈的貴帖,國師一脈辦宴席會送出一定數量的請帖,但燙金帖隻會有一張,且這張帖隻送給陛下。” 魏子青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的道:“今年一下子送出五張還是頭一回。” 裴玄陵扭頭問樓千:“那這帖子接了可以不去嗎?” 雖然燙金帖貴重,但又沒說接了可以不去,畢竟最後的決定權在接帖人的手上,大不了送去賀禮多謝,權當不能出席的歉意。 樓千卻否決了他的想法:“恐怕不行。” 裴玄陵:“為什麼啊!?” 見他頭頂寫滿了為什麼,那樣子又笨又有點可愛,魏子青低笑了聲,解釋道:“小裴,往常國師府送這種請帖,我們確實可以看都不看就扔著不去,但這次不一樣。” 裴玄陵道:“有啥不一樣?” 陳珀用扇子敲了敲桌子上的請帖道:“不一樣的地方在於這次辦賀壽的對象是老國師,就憑這個人即便發的不是燙金帖我們也得去,陛下倒是可以不去,但送的禮絕對不少。” 裴玄陵道:“這老國師是何許人也,連皇帝也要賣他麵子。” 樓千道:“老國師乃三朝元老,同時還是先帝明宗父皇肅宗的義兄,當年先帝駕崩的那場動亂,活下來的朝臣屈指可數,老國師就是其中一位。” 陳珀搖了搖扇子,順嘴接腔道:“這老國師呢對咱們陛下呢也是有救命之恩的,當年藩王造反司瑉來不及救援,是老國師憑借一己之力擋在在了叛軍麵前,保住了皇室嫡係一脈最後的血脈。” 如今老國師已退下朝堂安度晚年,但他作為三朝元老,依舊是大啟的肱骨之臣,德行威望無人可及。 這下裴玄陵明白這句“不行”的意義在哪兒了。 經吳越這麼一遭,他們算是和國師徹底結下梁子,保不準吳銘會暗地裡給他們穿小鞋。 樓千斜睨一眼桌上紅封為底的燙金帖,提醒道:“不論吳銘是不是有心借賀壽的名義對我們有所意圖,我們都要有所防備。” 魏子青道:“老國師的賀壽宴人多眼雜,他應該不會有大動作。” 龍湛道:“防患於未然。” 眾人談論快結束時,一襲月白衣的寒淵不疾不徐的走進大堂,一瞬間,大堂內的所有人都禁聲,轉頭目露敬重的看他。 裴玄陵道:“兄長。” 寒淵頷首回應,他目光轉向魏子青:“你出來,本尊有話對你說。” 魏子青臉上空白了下,隨即反應過來,跟樓千低語幾句後就出了大堂。 此時正值開春,外麵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泥土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讓空氣多了幾分清新。 寒淵站在回廊下,目光沉沉的投向雨幕深處。 魏子青站在他身後道:“前輩叫我出來所為何事?” 寒淵神色不變道:“你已經猜到了,又何必我明言。” 魏子青道:“是,我猜到了,所以前輩讓我出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寒淵道:“不僅僅是為了這件事,你身為亡族遺孤,不保全身上最後一絲血脈,竟孤身一人竟敢脫離他的視線擅自涉入人世,不怕族人最後的希望破滅。” 聞言,魏子青瞳孔一震,灰色瞳孔慢慢變成墨綠色,警惕頓生:“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知道我的來歷?” 寒淵轉過身,湛藍色眸子半垂注視他:“‘溟海不振蕩,何由縱鵬鯤’,我為何不能知道你的來歷,或許我應該叫你的本名,溟鯤。” 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魏子青徹底的僵在原地:“你怎麼會知道……” 自從出了赤炎城,就再也沒有人叫他這個名字,也沒有人知道他還有這個名字,為何寒淵會知道得如此清楚? 除非……除非寒淵也是大妖! 此念一出,魏子青警惕提高八個度,周身殺意波動,周遭墜落的雨滴瞬間靜止。 “你是妖族!是不是他派你來抓我的!?” 寒淵慢慢合上眼眸,嘆出口氣,隨即倏然睜眼,剎那間寒氣四溢,原本靜止的水滴被凍住,“哢嚓”碎成粉末墜地。 隨即他伸手一抓,雨幕中的水滴來到他手中,凝結成一六棱霜花。 “你是……” 寒淵知他已明白,卻並不打算解釋:“本尊隻想告訴你,你該回到自己歸屬的地方,而不是遊蕩人世讓他擔心。” 魏子青手指蜷縮,長長嘆出口氣:“我就是想拿回我族聖物,殺了那條黑蛟,事成之後並未想過長留世間。” 寒淵道:“你要找的是安魂燈。” 魏子青點頭:“對。” 寒淵若有所思:“國師府的宴席你不必去了,安魂燈本尊幫你拿取回,你去幫本尊查一個人。” 魏子青道:“誰?” 寒淵道:“高蘭。” “高蘭?當今太後?”魏子青心裡驚訝,“你查她作甚?” 據他所知,太後雖是吳銘的靠山,卻也是隻是幫吳銘在皇帝麵前調和,整件事的存在感十分低,應當是沒什麼牽扯的,為何要查她? 寒淵望著外麵的雨幕,意味深長的道:“水清了才好抓魚。” 魏子青立馬察覺到他這話裡的意思不同尋常,他並沒有多問,隻是答應下來。 “總之,宴會我替你去,其餘的你不用操心。” 魏子青低頭沉默一會兒,最後答應了:“希望前輩說話算話。” 待魏子青身影消失在轉角處,寒淵目光重新投向雨幕,平靜的眸子瞬間變冷。 雨水淅淅瀝瀝,空氣中充滿泥土的腥氣,這種天氣適合屋裡泡壺茶看書,卻也可以借助雨水沖刷去汙穢和血腥。 三天後,國師府掛上了喜慶的燈籠,一片觥籌交錯,大門前站著吳家嫡係子弟接待客人,來客皆是滿臉道格,嘴裡說著喜慶吉祥的話,真的好生熱鬧。 樓千和司瑉帶著眾人來時,國師府門前門庭若市,帝都裡有頭有臉和舉足輕重的達官貴人都來了,各類奇珍異寶一箱箱的堆了一地。 司瑉看著這場景,嘖嘖道:“這老國師真是人緣好,就過個九十大壽,送禮的人數不勝數,奇珍異寶無數,這架勢跟八方來賀似的。” 樓千道:“畢竟是三朝元老,又是陛下的授業恩師,威望自然是大的。” 司瑉佯裝艷羨的道:“那我怎麼就沒這威望?” 遙想當年他府上辦宴席,結果請帖送出去,人愣是一個都沒來,搞得他一場宴席慘淡收場,想想就特別來氣。 樓上似乎也想起了這事兒,不禁勾唇一笑:“你不是沒威望,而是你的威望拿在戰場上殺敵可以威懾敵人,嚇得敵人屁滾尿流,但在這幫文官身上,他們隻怕你會掄百戰砍人,省省吧,武人的法子用在文官身上不管用。” 司瑉張嘴就想反駁,卻被身後的魏子青打斷:“司君,王爺,咱們在這裡站半天了,不進去嗎?” 兩人乾咳一聲,恢復了平日裡的沉穩,不再相互鬥嘴,仿佛剛才那一幕隻是個不經意的小插曲。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接待客人的吳氏子弟見是司瑉,麵上變得比接待其他貴客更加恭敬:“喲,王爺來了。” 司瑉臉上端著招牌笑容,遞出了請帖:“是啊,老國師九十大壽這麼重要的事,本王怎麼能不來呢。” 吳氏子弟結果請帖,道:“王爺能來,老國師他肯定很高興。” 司瑉嘴角笑容不減,命人把帶來的賀禮奉上:“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王爺嚴重了。” 吳氏子弟恭維完司瑉,才發現司瑉身後還跟著幫人,以為是司瑉的近衛,問道:“王爺,您這些近衛可能要留幾個在這裡。” 樓千站出來解釋道:“我們並非王爺近衛,而是來赴宴的。” 說著遞出請帖。 那子弟見是燙金帖,麵色頓時莊重起來,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樓上幾人,親自上前:“幾位請隨我來。” 樓千臨走前給司瑉遞了個眼神,司瑉會意,低聲道:“萬事小心。” 樓上微微點頭,領著下屬進了國師府。 路過回廊時,迎麵走來身穿暗紅衣袍的吳銘,幾人擦肩而過,仿佛都沒有看到對方。 裴玄陵在和他擦肩而過時,臉色微變,體內湧起一股細微躁動,他頓住腳步片刻,回頭望了眼吳銘離去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感覺吳銘身上有種令他感到熟悉東西,引的他體內的冰珠有所波動。 “小裴,愣著作甚,快跟上!” “來了來了!”不等他深思,便急忙跟上幾人,這件事也別他拋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