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好奇的盯著眼前蜷縮成一團的孩子,問道:“嗯?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那少年似乎害怕得緊,往後退了退,即便身後是屍體堆積而成的墻,已經退無可退。 “我叫白藏,你呢?” 那少年依舊無動於衷,看樣子是鐵了心不想跟他說話。 身後的大漢厲聲道:“少主,這少年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實在蹊蹺,你還是離他遠點,萬一他傷……” 白藏不耐煩的打斷他:“哎呀哎呀,他和我差不多大,危不危險難道我不知道嗎?” “可……”大漢還想說話,但全被白藏一口回絕。 “行了!到底誰是少主,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得到你來指手畫腳了!” 大漢默默退後不說話了,但眼睛依舊暗暗的盯著那少年,生怕他突然動作傷到白藏。 白藏訓斥完人,轉頭恢復了溫柔無害的笑容,朝那少年伸出手,溫聲道:“我帶你離開這裡,你願意跟我走嗎?” 興許是受他周身溫和的影響,少年深深看了白藏一會兒,緩慢的將手遞給了白藏。 觸碰到少年的手,白藏隻覺得冰冷無比,再看這少年渾身血跡,裸露的手臂凍的青一塊紫一塊的,白藏隻覺得揪心。這少年應該是附近部族拋屍時,追著親人的屍體過來的,這冰天雪地的,繼續放任他待在這裡,早晚凍死在這裡。 白藏牽著少年的手,隻覺得少年實在是清瘦的有點過頭,寒風一吹就會被吹跑的那種,許是在風雪裡待太久了,走路時還踉蹌了幾步,差點摔倒。 瞧著他走的困難,白藏道:“你先別動。” 少年似乎是聽懂了他的話,乖乖站在原地不動。 白藏彎下腰,一隻手攬住少年肩膀,一隻手穿過少年膝彎,直接將人給抱起。 少年被他這舉動嚇得掙紮了一下,卻被白藏假裝鬆手恐嚇,隻能乖乖的任由他抱著。 “安分了就別動了,摔下來很疼的。”白藏安撫完少年,抱著人穩穩的往前走。 站在白藏身後的大漢瞧見他這一番動作下來,實在是忍不住了,問道:“少主你要帶他回族裡?” 白藏道:“不然呢?留他在這裡等死?” 大漢道:“可他來歷不明,你冒然帶他回去,萬一出了事怎麼辦?” 白藏道:“出了什麼事,父親追究下來由擔著!”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大漢無言以對,隻能冷著張臉默默給白藏讓路。 冰原上,白藏穿著溫暖厚重的貂衣,懷裡抱著個人,行走的不見絲毫遲鈍。 感受到白藏身上的溫暖,少年慢慢的抬頭,雖然從他的角度隻能看見白藏的下巴,但他沒有移開目光,就這樣死死的盯著。 察覺到懷中人的目光,白藏輕笑一聲,嚇得少年往他懷裡縮了縮,他放慢聲音道:“要問什麼就問吧,我盡量回答。” 少年似乎不太會說話,組織半天語言,才磕磕巴巴的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什麼……是名字?” 他這話讓白藏內心驚了下,但還是慢條斯理的給少年解惑:“名字是對一個人的稱呼,代表的這個人叫這個名字,想要認識一個人,知道對方的名字是首要,名字是父母取的,除非迫不得已,不然是不會變的。” 少年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看了看白藏,讀音不太準的念出他的名字:“白……藏……” 白藏被少年叫名字,心裡莫名覺得愉悅,露出溫和的笑容,回應道:“嗯。” 隨即他想到少年還沒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問道:“你有名字嗎?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少年低下頭,隨即緩慢的搖了搖頭,慢吞吞的道:“沒有……名字……我……” “你的父母沒有給你取名嗎?” “沒有……父母……” 難怪了,無父無母又怎麼會有名字,白藏思量片刻道:“既然你沒有名字,那不妨我給你取個名字,好不好?” 少年點了點頭,看樣子是同意了。 白藏專注的想了半個時辰,最後在少年快要睡著時道:“嗯,我就叫你故淵吧,希望你遠離深淵,活的自由自在,不被束縛。” 困意翻湧使少年眼皮子睜不開,迷迷糊糊的答應了下來,在白藏懷裡昏昏欲睡。 白藏輕聲喊道:“故淵?” “嗯”,故淵低聲應了聲,便睡了過去。 白藏將身上貂衣往故淵身上攏了攏,抱著他繼續往前走。 冰天雪地之下,抱著少年的白藏在雪地上留下兩行深淺不一的腳印,背影慢慢消失在了漫天大雪中。 眼看兩人身影消失,裴玄陵立即想要追上去,奈何他像是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困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看著兩人消失不見。 他慌亂的拍打這眼前看不見的屏障,可就是無法往前一步,下一刻,屏障緩緩碎裂,麵前的夢境畫麵驟然破碎,鋒利的碎片沖他飛來,恍惚間他仿佛看到了那叫故淵的少年躺在冰天雪地裡,周遭是魔獸徘徊,一頭雪獸揚起利爪就朝故淵而去。 情急之下,裴玄陵大喊了一聲“淵!”,試圖讓地上躺著的少年起身躲開襲擊,少年似乎是聽見了他的聲音,手動了動。 未等裴玄陵再喊一聲,夢境支撐不住,轟然崩塌,他也被拉出夢境,離即將斃命的少年越來越遠。 “淵!” 白露司,睡在床上的裴玄陵詐屍般的從床上做起,瞳孔放大,呼吸急促,臉色蒼白的盯著前方,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驚嚇,還有點回不過神。 待裴玄陵回過神發現這隻是夢時,他喘著氣伸手捂住額頭,整個人慢慢平靜下來。方才夢境裡發生的一切都太過真實了,他雖隻是個旁觀者,看著白藏和故淵,但他仿佛又是置身事中,發生的一切都是親身經歷,白藏的喜怒哀樂都會傳達到他身上,讓他不由自主的共情。 剛想往下想,裴玄陵開始頭痛欲裂,他隻能止住思緒,挪動散架重組似的身體想倒杯水,一隻骨節分明的收遞了杯水給他。 順著手往上看來人,裴玄陵就看見了寒淵冰冷俊逸的臉,他接過杯子便呆住了。 “坐著別動。” 寒淵提醒他一聲,轉身對腳邊的小狼崽道:“看著他,別讓他亂動,我去去就回。” 小狼崽嗷嗚一聲,在寒淵走後就後腳一蹬就跳上床邊,一雙藍旺旺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裴玄陵。 裴玄陵放下杯子,被小狼崽盯的渾身不自在,道:“我不動就是了,你別盯著我。” 無用,小狼崽依舊是聚精會神的盯著他。不再在乎小狼崽灼人的目光,裴玄陵環顧一遍四周,發現這不是自己的屋子,更像是寒淵的屋子。 他記得自己燃燒魂魄和吳銘生死搏鬥,後來就被匆匆趕來的寒淵給打斷了,後麵發生了什麼,他是一無所知。 對了!他人躺在這裡半死不活,那其他人…… 能被推開,寒淵拿著個瓷瓶走進來,提著衣擺在床前坐下。 “那個……我……” 裴玄陵內心忐忑的開口,卻不知還說什麼好。 寒淵注視他一會兒,兀自伸手搭上他的手腕。他手上冰涼的溫度讓裴玄陵忐忑不安的心靜下幾分。 畢竟是他先違背了之前的承諾,心虛是必然的,他已經做好了被寒淵訓斥的準備了。 “我……” “把這藥喝了。” 未等他發言,寒淵冷冷的打斷,把一碗黑漆漆泛著苦味的藥遞到他手裡。裴玄陵皺著眉頭,不帶猶豫的捏著鼻子一飲而盡。 爾後,寒淵靜靜坐在床前,目光平靜如水的看著他。 被他這麼盯著,裴玄陵如坐針氈,渾身難受得緊,試著緩解籠罩二人之間的低氣壓:“兄長,我……” “為什麼要動用禁術,為何要置自己性命於不顧,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你忘了嗎?” 寒淵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了當的將他到了嘴邊的解釋給擋了回去。 “你之前明明答應過我,不會將自己性命當兒戲的,可我趕去時你再做什麼?” 裴玄陵默默低下頭,寒淵的話每一句都讓他無法正麵去回答,幾乎是將他為自己解釋的機會都給掐斷,讓他退無可退。 寒淵冷眼看著他,嗤聲道:“怎麼,平時不是很能言善辯嗎,現在怎麼啞巴了。” 裴玄陵翕動了下嘴唇,組織了下措辭,才慢慢道:“我沒忘之前說的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當時事態緊急,大家又都危在旦夕,我若是不用禁術,大家都會死在那裡。” 人至絕境,哪裡還會有所顧忌,哪怕是一線生機都必須賭上性命去搏一搏,他有何嘗不是呢? 況且他已經失去的夠多了,真的不想再失去對他關懷備至的朋友了,一個都不行。 “所以你就不把自己的性命當回事,說燒就燒,真是好大的手筆。” 被他說到點子上,裴玄陵無言的低下頭,不敢直視寒淵那雙怒火中燒的眼睛。 “我……知道錯了,要罰便罰吧,我認。”裴玄陵自暴自棄的道。 在他看來,食言而肥已經是讓寒淵怒火中燒了,再死死不認錯,恐怕就是抱薪救火,到時候恐怕他就別想讓寒淵消氣了。 寒淵見他低下頭,表情鬱鬱,暗道自己是不是話說的太重。可他並不覺得那些話說的有錯,畢竟拿自己性命當兒戲可不是件小事,這種人被罵就該長記性。 嘆息一聲,寒淵慢慢道:“你知道你現在成了什麼人嗎?” 裴玄陵苦笑道:“多半是比廢人還要過之無不及。” 他自己的身體現在是什麼樣,每人比他更清楚,早在用禁術時他就料到會有這麼一遭。 寒淵道:“你四重修為已經一重不剩,魂魄撕裂破碎,周身筋脈已經被冰珠震斷,相較於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略好的優點便是能揮劍自衛,至於驅邪除惡是不可能的。” “意料之中的事,至少我還能下床行動如常,不至於連路都走不了。”裴玄陵故作風輕雲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