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這世間怎麼他媽的這麼苦啊!(2合1)(1 / 1)

麵對這種情況,他作為這所學校的校長,居然沒有辦法!   陸心燃太清楚,如果石蒹葭被按照她媽媽的要求退學進程,接下來會麵臨什麼了。   這種情況無論是在前世還是在現在,他都見過太多次了。   孩子的一生都會因此毀掉的。   因為各種不能說的原因,他不能在此詳盡的說明那些成為先例的學生最後都經歷了什麼,但是他可以把那些學生後來都成為了什麼樣的人說出來了。   他們大部分進了城,在社會的最底層靠著微薄的收入來忙忙碌碌的度過一生,相對匱乏的三觀和知識讓他們沒有能力也沒有資格把自己的生活變得更好。   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他們逐漸變得麻木,而當他們僅有的年輕身體也隨著歲月的侵蝕逐漸老邁之後,他們就會像被丟棄的垃圾一樣被整個社會漸漸遺忘。   曾經,這些人有一個更加令人熟知的名字。   農民工。   而在這其中,女性的結局又大多數要比男性要悲慘的多。   年輕時她們和男性一樣靠著體力活賺取酬勞,等到年老時也不能休息,拖著已經日益衰弱的身體每天在臨時工不成文的聚集地點,等待著偶爾需要她們的雇主。   然而隨著接下來幾年經濟大環境逐步下滑的態勢,年輕人找不到工作在市場上逐漸下沉,她們僅有的謀生手段也在被逐漸蠶食。   而這,也不過是這些人裡麵,比較幸運的一些。   還有一些人,甚至連進城的機會都沒有,在他們被迫離開學校的時候,他們的命運,就已經被禁錮在了荒無人煙的大山之中。   或者成為農民,或者成為體力勞動者,又或者,在還沒有成年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不知道誰家的“媳婦兒”。   “長恨此身非我有。”   這句詩詞在她們身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解釋。   然而悲哀的事實在於,明明這些詩歌或者詞語描述的對象就是她們,但她們自身匱乏的知識卻導致她們連一句類似的話語或者感嘆都說不出來。   也許現在知識對命運的改變正在逐漸削弱。   但是沒有知識,你甚至沒有感到痛苦,或者描述痛苦的力度。   更何況石蒹葭還是陸心燃選中的,親自開過竅的學生。   她已經見識過了這世間的美好,看到了大涼山之外那些從未見過的美景,和同伴們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盡管一直出場率不高,但在有限的機會內,她還是在用盡全力的去展示自己。   她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她從未見過光明。   所以絕對不能讓石蒹葭退學,至少,在陸心燃這裡,十二天王既然來了,那就得完完整整開開心心的一起走。   他不會讓這種非法的事情搶走自己的學生,哪怕是血親也不行!   如果張居然不管,那就由他來管!   “張校長。”   陸心燃麵色緊張的站了起來,看著臉色煞白的張居然,無論如何,他想要張居然的一個態度。   怎麼說石蒹葭也是張居然的學生,是他自稱“振興國粹”計劃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而且就算拋開這些,石蒹葭的年齡也不過才十三歲。   連九年義務教育都沒讀完,就這麼因為家人的要求而退學,那是違法的!   所以他認為張居然會毫不猶豫的拒絕,就算不是毫不猶豫,至少也應該對石蒹葭的家長進行多次的勸說。   但下一秒,張居然的反應卻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老頭兒嘆了口氣,雖然滿臉都是驚奇和肉眼可見的惋惜,但卻還是點了點頭,有些無力的說了一句話。   “那你明天帶著你的家長過來,如果情況屬實的話,找政教處張主任來給你辦退學手續吧。”   這句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無論是陸心燃,還是烏雲靈花,抑或是還在氣頭上的竇天德,全都驚了。   居然……就這麼,答應了?   石蒹葭的眼淚流了下來。   “你瘋了?!”   竇天德不敢置信的開口。   “讓一個初中都沒讀完的小女孩退學,張居然,這就是你說的國粹振興!?”   “你他媽怎麼會是這種人?!”   ……   在竇天德震驚且不敢置信的追問聲裡,張居然勉強支起自己蒼老的腰肢,然後如同風中一根搖搖欲墜的麥穗一般,雙手扶著桌子,用盡全身力氣,勉強站定了。   “今天就先這樣吧。”張居然疲憊而虛弱的聲音在空氣中緩緩地回蕩著。   “今晚你就先住在這裡,一會兒跟你家裡打個電話,等辦完退學手續之後,直接帶著你的東西離校就行。”   他還在努力維持著最後的體麵,但此刻情緒已經徹底失控了的竇天德已經徹底爆發,不顧張居然已經搖搖欲墜的身體,直接上前就是一腳!   “嘩啦啦!”   張居然已經虛弱至極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力量,被這一股大力推動著,呼啦一聲就倒在了桌角旁的墻縫裡,年久失修的老桌子也無法承受張居然倒下的力量,桌麵上為數不多的陳列隨著散落,砸在地上,發出響亮的破碎聲。   “我他媽居然會跟你這種畜生做朋友,簡直是一生的恥辱!”   竇天德怒吼著想要再補上一腳,而就在這時,一道小小的身影一閃而過,張開雙臂正擋在張居然麵前。   石蒹葭。   此時的她,已經因為臉上的眼淚和汙漬看不太出表情,麵對身高足足有一米八多的竇天德,她雖然滿心都是恐懼,但還是張開了雙臂,用小小的雙臂擋在了張居然的麵前。   “不要打校長爺爺!”石蒹葭幼小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你是壞人!”   “我是壞人?!”   滿腔悲憤的竇天德禁不住怒極而笑,他指著一塌糊塗生死不知的張居然,帶著強烈的怨恨厲聲道。   “丫頭!你可別忘了,他可是同意讓你退學了!”   “以後你可就沒學上了!”   “你再也不能回學校讀書了,你知不知道等你長大以後你會有多困難!”   “這都是因為這個老不死的同意了你的退學申請,你居然還護著他!”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盡管竇天德每說一句話,石蒹葭的身體就禁不止顫動一次,但她還是鼓足了勇氣,用自己的聲音努力為校長爺爺爭辯著。   “校長爺爺對我們很好的!他也不想讓我們退學!是我媽媽非要讓我做的!”   “求求你不要打校長爺爺,校長爺爺是好人……”   石蒹葭說著說著就嗚嗚的哭了起來,這稚嫩的哭泣聲,落在屋中每個人的心裡,卻比鈍刀子割肉還要痛苦。   “蒹葭……”   一道氣若遊絲的聲音從石蒹葭的背後發出,躺在地上的張居然此刻終於發出了聲音。   “他說的沒錯,校長爺爺就是個壞人,你快躲開……”   “我不!”   石蒹葭仍舊倔強的站著,用力穩住顫抖的雙腿。   “校長爺爺才不是壞人!校長爺爺對我有多好我是知道的!校長爺爺比我爹媽還親!”   “您已經去我們家做過好幾次工作了,是我爹媽一定要讓我退學的,這跟校長爺爺您沒關係!”   “說到底都是我們家太窮了!校長爺爺您已經把這幾個月的工資都給我們家了,但還是治不了我奶奶的病!”   陸心燃麵色復雜的看著那道幼小而倔強的身影,一時間,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一個家庭持續數百年的悲哀的輪回。   一個窮苦家庭想要改變環境,於是生下了很多孩子,可是日子並沒有改善,反而隨著孩子的到來而日漸困苦。   窮困的環境讓孩子比同齡人腳步晚了許多,直到後麵孩子長大了,也因此找不到好的工作,因此隻能結婚生子,把希望寄存到下一代。   可是下一代也因為這些原因導致困難重重。   《貧困的家,愛賭的爸,生病的媽,讀書的弟弟,還有破碎的她。》   這世間怎麼他媽的這麼苦啊!   直到現在,陸心燃才知道,石蒹葭的家庭居然困苦到了這種地步。   以往在十二天王中,她就是存在感最低的學生之一,在人見人愛的團寵小石頭麵前,她更多的形象是帶有母性的姐姐,沉默的為自己年幼的弟弟做著各種事,從來沒有看到她提過自己的要求。   也許是因為自卑,也或者是其他各種原因,在十二天王們各自都對陸心燃談過自己的家庭和生存環境的時候,隻有她,一直對這件事情保持沉默。   如今才知道,這原本應該是豆蔻年華的青春歲月,已經吃了很多人一輩子都吃不完的苦。   “蒹葭,過來。”   陸心燃伸出手,在空中勾了勾,語氣柔和的喚著她。   “女孩子以後要少哭,多想想辦法。”他從兜裡掏出一包濕巾來,動作輕柔又一絲不茍的一點點擦去石蒹葭臉上的淚痕與汙漬。   “哭多了,不僅解決不了問題,還會把眼睛哭壞的,以後就不漂亮了,懂了嗎?”   石蒹葭一邊有些控製不住的抽噎著,一邊努力點了點頭。   在這些人裡如果她第一親近的是張居然,在她破碎的家庭裡為她彌補了為數不多的親情與愛之外,那麼排第二的,一定就是陸心燃。   這個長得很帥,人又很溫柔的年輕老師是把她帶出大涼山的救世主。   在遇到陸心燃之前,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世界是可以這麼美好的。   可以在徹夜不眠的大城市裡肆意歡笑,在店鋪裡吃那些隻有電視上才能看到的美食,穿那些自己曾經見都沒見過的漂亮衣服。   而這些,都是陸心燃為她帶來的。   因此在第一親近的張居然失敗之後,她順理成章的就把最後的希望轉移到了第二親近的陸心燃身上。   能帶自己領略世界上這麼多美好風景的陸老師,一定可以讓自己繼續念書的吧?!   此刻的陸心燃,就是石蒹葭眼中最後的救世主!   烏雲靈花看著陸心燃小心翼翼的為石蒹葭擦臉,一時間神情有些觸動,她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下一秒,還是止住了。   如果在自己小的時候,除了她早逝的祖母之外,也能有一個人像陸心燃一樣這麼對待自己,那麼,這些年是否就能過的不這麼痛苦呢?   此刻的石蒹葭,已經在烏雲靈花恍惚的眼神中,和她記憶中那個幼小而無力的自己,逐漸合為一體了。   “蒹葭,你剛才說,校長爺爺已經為了你退學這件事情,和你爹媽交涉過幾次了,能詳細的說說嗎?”   看了一眼仍舊躺在生死不知的張居然,陸心燃沒去搭理他,隻是轉過頭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學生。   不管接下來怎麼說,剛才那一幕就已經讓陸心燃對張居然造成了足夠多的厭惡感了,因此,對於這個老頭此刻的境遇,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他是一點兒也不想插手。   石蒹葭點了點頭,有些哽咽的開口。   “奶奶有一天在耕田的時候突然就倒下去了,爸爸拉奶奶去看病,說奶奶得了什麼什麼瘤,是很嚴重的病,要好多好多錢才能治好。”   “然後爸爸就繼續去打工了,留下媽媽在家裡照顧奶奶,爸爸打工掙來的錢全都用來給奶奶看病了,可是不管怎麼看,奶奶的病就是好不了。”   “爸爸沒有辦法,隻能借錢給奶奶看病,可是把錢都借光了,奶奶的病也還是沒有好。”   “媽媽一開始是留下來照看奶奶的,可是因為錢實在不夠,最後就讓我來照顧奶奶。”   “後來,奶奶的病越來越重,爸爸媽媽都沒有辦法了,所以就準備讓我退學。”   “我雖然年紀還小,但是三個人一起掙錢,總比兩個人掙到的錢要多一些。”   陸心燃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石蒹葭的頭頂。   她的故事,幾乎就是電視劇上那些苦情劇的模板,麻生專挑細處斷,厄運專纏苦命人。一個貧困卻不失安樂的家庭,在疾病的折磨下,逐漸變得債臺高築,最終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這些故事他已經看了太多了,但每次再看,都忍不住要心如刀絞。   分明自己過的不怎麼樣,卻還是心軟,看不得別人受苦。   這麼看來,張居然作為校長還是相當盡職盡責的,隻是這慘痛的現實情況逼著他不得不在這其中做出選擇。   他不是竇天德和陸心燃,沒有可以豪擲千金的能力。   他,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