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臨江咀嚼的速度比平日慢了不少,帶著一點笑意看向江湄,因著“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慕臨江沒有說話,而是一副了然的樣子,看的江湄心中緊張。 江湄低下了頭,極少見的有些拘謹,見慕臨江慢悠悠的吃完,才默默去收高足盤。江湄剛要帶著侯素衣出去,便被慕臨江叫住。 慕臨江抬頭直直的盯著江湄,江湄不敢躲閃,眼神中明顯是心虛。 慕臨江道:“江湄,我沒記錯的話,你是我的下屬吧!你就這麼同別人算計我?”隻聽這話,隻怕是以為他在訓斥江湄,可是他的語氣中,明明沒有任何苛責之意。 江湄默默的向慕臨江身後退了兩步,別過頭去,就連侯素衣也縮了縮脖子,往旁邊退。而後便聽見了開門聲,走進來的正是蕭明恪。 蕭明恪的表情似乎有些為難,猶猶豫豫的走到慕臨江身旁。一見他這副表情,慕臨江頓覺不妙,問:“才這麼一會兒不見,你又闖了什麼禍!” 蕭明恪深呼吸,言:“你要保證你不能生氣!” 聽見這話,慕臨江便知,是叫自己說中了,撫著胸口,皮笑肉不笑的說:“你說,我盡量控製住我自己。你不說,最好是永遠也不讓我知道,否則……你自己想清楚。” 蕭明恪試圖轉移話題,問:“你怎麼知道有事啊!” 慕臨江答:“江湄跟了我這麼多年,她的手藝我還嘗的出來。你自己看看你們兩個的表情,就差把‘闖禍了’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見蕭明恪還要打岔,慕臨江直接伸出手,從“五”開始倒數,慕臨江才數到“三”,蕭明恪便急急的說:“我說!我說我說!” 他的表情委屈極了,也心虛極了,似是下定決心,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言:“我剛才在你書房等你,一不小心,真的是意外!弄破了一盞燈,就是……去年語盈和秀媚一起做送你的那個……” 慕臨江吸了一口氣,將就在旁邊的蕭明恪攬了過來,力氣並不大,蕭明恪卻不敢躲。慕臨江看著他笑,可是笑意卻不達眼底,蕭明恪隻能尷尬的乾笑回應。 侯素衣膽子很大,直接看著二人的互動,頗感新奇的樣子。 慕臨江問:“陛下以為,臨江實力如何?”蕭明恪苦著臉答:“自是極好的。” 慕臨江繼續問:“那陛下以為,臨江脾氣如何?”蕭明恪的表情更差了,乾脆閉上眼,答:“好的沒話說。” 見蕭明恪這樣子,慕臨江言:“那麼陛下是否以為,請江湄幫著點,我就會不計較了?” 蕭明恪連說話都不說了,直接就是搖搖頭回應,也低下了頭。慕臨江終於鬆開蕭明恪,蕭明恪急忙睜眼,見慕臨江正在整理衣襟,便試探著說:“要不……我重新給你做一個燈?” 慕臨江仿佛沒聽見一般,弄壞了就是弄壞了,雖說可以用法術修補,可還是弄壞了,這已是事實,無可改變。尤其那盞燈更重要的,是其後的紀念意義。 慕臨江生氣在,蕭明恪明知那盞燈的意義,是自己珍視之物,他卻不珍惜。蕭明恪也明白慕臨江因何生氣,完全不敢多說話。 他就這樣一直拖時間,時而整整衣襟,時而與江湄聊兩句,過了一會兒,似乎實在不知道該做什麼,慕臨江才問:“修好了?” 蕭明恪聽慕臨江終於同自己說話,急忙快速的點頭,便聽慕臨江又言:“三日以內,送一盞新的花燈來,一定要你親手做的。要是被我知道,你經了別人的手,絕對不輕饒了你!” 蕭明恪聽見這話,生怕慕臨江反悔似的,直接拉起慕臨江一隻手,半強迫的來了個擊掌為誓。看著他的動作,慕臨江隻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一臉無奈的翻過手掌,看了一眼才收回。 蕭明恪離開後,慕臨江便將江湄與侯素衣也遣走了。出了屋,侯素衣便拉著江湄道旁邊,好奇的問:“江湄姐姐,公子平時也是這麼與陛下相處的嗎?” 江湄以為侯素衣的意思是,這二人未免太沒規沒矩了,便答:“習慣就好。你要知道,一個人在擁有製定規則的本領的同時,也就有了不守規則的底氣。” 侯素衣點了一下頭,似懂非懂,又問:“那……江湄姐姐,是不是跟在公子身邊,也比跟其他主子要輕鬆些?” 這回卻是江湄搖頭,言:“你看公子似乎脾氣好,其實跟在他身邊,才最是不容易。凡事都要自己把握,公子隻看結果。像是你方才那一聲公子,真讓公子聽見了,一定會不喜的。” 侯素衣瞪大了眼睛,雖沒說話,卻是在詢問。 江湄解釋道:“你雖是直接來了東宮,沒經過尋常宮女那些流程,但那是因為你是葉樓主推薦的人,可你要時刻記住,你是宮裡的侍女,你應該稱我家公子為‘慕先生’。” 見侯素衣還想問,江湄也能想到她要問什麼,便繼續說:“闔宮上下,隻有我,是公子的下屬,不屬於皇宮,可以直接稱‘公子’。在這宮中沒有特許,你稱任何人為公子,都是逾矩,明白嗎?” 侯素衣這才點頭,雖說看表情也知道,她是沒怎麼理解,可也是記住了。 其實慕臨江在屋內,聽見了二人的對話。聽的見二人聲音的地方,除了慕臨江以外沒有別人,江湄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侯素衣則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談論這些事,應該是避人的。 在慕臨江麵前,不可以談論的事情很少,而且江湄有什麼事情,也不願瞞著慕臨江。雖不知慕臨江能不能接受侯素衣,但江湄也知道,對於葉惹雲自家公子是放心的,所以沒有壓低聲音。 慕臨江對侯素衣倒是無所謂,讓江湄教教她倒也無妨,以免沖撞了誰。 今日夏蓮交給蕭明恪的信件,慕臨江倒是不大好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要是需要同他商議,蕭明恪自會找上他,畢竟撫寧侯或是浮梁侯的事,都可以算是蕭家的家事,慕臨江再得信任也不姓蕭,未經允許不便插手。 翌日,慕臨江叫上江湄和侯素衣,便去了內教坊。 王知年正要往出走,一見慕臨江進來,便迎了上去,言:“慕先生!聽說慕先生病的嚴重,隻是我一個小小副使,哪進得了東宮?今日見著慕先生,也算是終於可以放心了!慕先生身子如何了?可有大好?” 王知年這人是知禮的,又通音律,故而慕臨江與他頗為合得來。慕臨江還土揖禮,答:“已無大礙!王副使不必擔憂。王副使可是要出去?” 王知年滿麵笑容,說:“正是要出去!晉昌坊來的胡人俳優,名聲可真是響!今兒我找了人替我當值,就剩下今明兩日,要是等下一次休沐,人家可就不在建陽演了!慕先生要一起去看看嗎?” 慕臨江搖了搖頭,便讓王知年走了。可是王知年離開後,慕臨江也沒進內教坊,而是對江湄言:“江湄,你去看看涼兒,如果他有時間,就把他叫來,我在宮門處等你們。” 江湄應聲,直接用法術回到東宮。慕臨江則帶著侯素衣,慢悠悠的向宮門走。 蕭涼與江湄,很快便出現在宮門口,今日師徒二人不約而同的穿了竹青色圓領袍。 慕臨江與秦沅的容貌一模一樣,而秦沅與蕭明恪有五分像,蕭涼也是像父親多些,所以這師徒二人的容貌也有三四分像。加上慕臨江的樣子,看起來是二十幾歲的青年,二人今日倒像是兄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