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昨夜之事,慕臨江隻覺得心煩意亂,便去了內教坊。一進內教坊,便見裡麵亂作一團。慕臨江放慢腳步,偶爾有幾個樂工與他打招呼,他也隻是心不在焉的回復聲“好”。 不一會兒,慕臨江終於見著個還算相熟之人,正是教坊副使王知年。王知年一見慕臨江,未待慕臨江詢問便言:“慕先生!您來的可正是時候!今早樂工整理時發現,前朝箜篌‘無寄清音’不見了!” 慕臨江立刻言:“無寄清音不見了?什麼時候的事!看守倉庫的樂工呢!” 王知年答:“就昨天晚上!值夜的樂工被人用藥迷暈了,醒來那無寄清音就不見了!我看哪!我這教坊副使是別想乾了!丟了這麼貴重之物,馬上就要進天牢待著了!” 慕臨江立刻聯想到了昨晚東宮之人,隻是內教坊雖在宮外,卻是緊挨著皇宮,若是同一人所為,又何故冒險自內宮經過。慕臨江隻覺不會有人做這種傻事,便否定了心內想法。 慕臨江道:“王副使,你先別急!”話還沒說完便聽有人急匆匆的來報:“王副使!不好了!慕先生您也在!”來人又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王知年焦急地說:“哎呀!又什麼事啊!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 樂工抬眸偷偷瞄了一眼慕臨江,才言:“前些日子,宜春院向慕先生借的名琴‘聆鬆’也不見了!”“什麼!我的聆鬆也……”慕臨江氣得背過身子,王知年趕緊將那樂工打發離去,賠笑道:“慕先生,真對不住了!您的愛琴竟然在我們內教坊丟了!是我看管不嚴,還請慕先生原諒!” 慕臨江向來是好脾氣的,也沒責怪什麼,言:“現在說這個也沒用!還是先尋找‘無寄清音’和‘聆鬆’吧!” 內教坊本是有一名教坊使的,因為年初考核不通過,被削了職,又調到太常寺去,故而現在內教坊隻有王知年這一名副使掌事。 聆鬆丟失,慕臨江也沒心情多留,便回了東宮。沒過多久,散了朝,蕭涼也回來,卻是隨著蕭明恪進來的。 見了禮,蕭明恪便讓蕭涼扶著慕臨江坐下,言:“臨江,我聽說內教坊昨夜失竊,特意來看看你!” 慕臨江與蕭明恪二人雖是好友,可輩分卻差了不知幾輩,加上慕臨江不止輩分高,年齡也大,是上古時期剛結束時出生的。再有慕臨江名聲也響,所以蕭明恪鮮少喚其名字,向來都是敬稱一聲“先生”的。 慕臨江知道蕭明恪要說什麼,呼吸稍重了些,有些無語的站了起來,也不說話,就看著蕭明恪,看的蕭明恪心虛的很。 蕭明恪剛要說話,慕臨江便抬手打斷,言:“別說話!我聆鬆呢?我問你我聆鬆呢!長的!綠的!七弦琴!名琴!聆鬆!”慕臨江這話說的近乎咬牙切齒。 蕭明恪一臉的無可奈何,求助似的看向蕭涼。蕭涼默默退後一步,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言:“父親,師父生氣起來,我打不過他的!” 慕臨江復言:“還有無寄清音!年初內教坊考核的時候就丟過一次,我給找回來的,現在又丟!怎麼?我是專給你找東西的嗎?” 蕭明恪不知如何反駁,便默默聽著,他也知道慕臨江隻要說出來,發泄一下就沒事了。門外隱約傳來一點笑聲,三人齊聲道:“誰!”不想卻是林蘊煙走了進來。 林蘊煙眉開眼笑的說:“是我!”林蘊煙邊走邊說:“陛下和阿涼走得太急,我沒趕上一起,沒想到就聽見了!闔宮上下怕也隻有慕先生敢這麼和陛下說話了!”這話聽著雖有挑撥之嫌,三人卻知道林蘊煙絕無此意。 林蘊煙招來侍女,侍女手上捧著一張古琴。林蘊煙道:“我一聽說聆鬆失竊,便叫人去了尚服局,取來這名琴‘瀟湘遺音’送給慕先生!我想大抵隻有這‘瀟湘遺音’能平息先生的火氣了!” 倒是慕臨江愣住了,蕭明恪忙言:“是啊是啊!‘瀟湘遺音’可是不世好琴!起初藏於祿存宮,約五百年前,魔帝千機送與祖父,本就是打算找個機會送給慕先生的!”這話倒也不假,蕭明恪確實是打算將“瀟湘遺音”送給慕臨江。 蕭明恪偷偷向林蘊煙豎起大拇指,林蘊煙看見蕭明恪窘迫的樣子,更是忍俊不禁,直接笑出了聲,忙遮掩道:“慕先生,知道您向來不收禮物,隻是這‘瀟湘遺音’您就別拒絕了!否則陛下怕是要睡不好覺了!再說了,這天下我還真想不到有誰比您慕先生更配擁有‘瀟湘遺音’了!” 慕臨江確實很喜歡“瀟湘遺音”,當初送給妖界後也很是不舍,如今便也不拒絕了,向林蘊煙行禮道:“臨江多謝皇後殿下!”而後也向蕭明恪行禮,卻是陰陽怪氣的說:“草民謝過陛下!” 蕭明恪趕忙扶住慕臨江,不讓他拜,言:“你可別這樣!真把你惹著了,我這妖界可沒有打得過你的!聆鬆我一定盡快給你找回來!” 林蘊煙命侍女放下“瀟湘遺音”,蕭涼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卻還是被慕臨江發現,眼神示意蕭涼看吧。得到慕臨江的允許,蕭涼才光明正大的將“瀟湘遺音”輕輕托起,細細觀看。 蕭明恪與林蘊煙見蕭涼如此知禮,心中深感安慰,蕭明恪言:“我果然沒選錯人!看阿涼如此謙遜守禮,實在是高興啊!”蕭涼聽見父親誇贊自己,自是喜不自勝。 蕭明恪眼神一黯,聲音低了些,言:“說實話,每次看見慕先生和阿涼在一起時,我便能想起老師!當年我不受寵,兄姐雖時常看望我,可我畢竟不在宮中,兄弟想見一麵也沒那麼容易!不是老師那麼的嗬護我,隻怕早就沒有我了吧!” 慕臨江見蕭明恪傷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言:“別想了!徒增感傷而已!”蕭明恪嫌棄的說:“雲姬說的真沒錯,怪不得你沒娶妻,你安慰我一下能怎樣啊!”“那是在欺騙你!”慕臨江回道。 換做旁人定是不敢這麼和蕭明恪說話的,誰讓他們二人相交甚篤呢! 林蘊煙也清楚二人的性格,容易僵持下去,便言:“平白說這些傷心事做什麼!慕先生不是那麼積極托江湖朋友尋找線索嗎?怎麼也學了陛下嘴硬心軟了!” 蕭明恪自是明白,慕臨江對蕭家的事極其用心,開口言:“算了!誰叫你是長輩!你不去看看‘瀟湘遺音’嗎?”從來二人拌嘴,都是蕭明恪先示弱,而且每次都說類似於慕臨江是長輩的話。 慕臨江自不會不識趣,慢悠悠的去看重新得到的“瀟湘遺音”。蕭涼本是坐著的,見慕臨江過來便欲起身,卻被慕臨江一個眼神止住。 慕臨江接過瀟湘遺音,手碰到龍池處,卻是一愣,微蹙眉,疑惑的言:“這琴修復過?”蕭明恪答:“沒有啊!自祖父得到起,這琴便被束之高閣,一直未動。還是前些日子,語盈去尚服局玩兒,我才想起來的!” 慕臨江舒展眉頭道:“這‘瀟湘遺音’在祿存宮不知多少年歲,據說魔帝陛下也是技藝高絕的琴師,想來是有過損毀的!這才有些修復痕跡!對了!草民忽然想起一事!” 而後又對屋內侍從言:“你們都下去吧!掩上門不準滯留!”滿屋侍從皆應聲退下。 慕臨江確認了一下,都散凈了,才麵色凝重言:“這不是真正的‘瀟湘遺音’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