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3……左，2141……拐，3114……五……” 楊登歡仔細感覺老王手指震動，終於譯出老王想要傳達的意思：左拐五十米。 什麼意思？ 楊登歡不動聲色，微微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清楚，老王這才鬆開手指，略微沉吟了一會兒說道：“脈相滑而沉，心脈略有滯窒，想是最近費心勞神所致。切不可馬虎大意，所謂善醫者治表裡，意思其實是說治病要從早入手，才能事半功倍。” 楊登歡聽了連連點頭，表示贊同，老王又感慨了幾句，這才說道：“我先給你開幾副血府逐瘀湯，配上天王保心丹，吃上幾副再來看看有沒有好轉。” 說完老王執筆刷刷點點開好了藥方，遞給楊登歡說道：“一副一煎，早晚各一次，血府逐瘀湯以紅糖水送服效果最佳。” 楊登歡點頭感謝，在小夥計那邊付錢抓藥，拎著藥包和老王打了招呼，出了回春堂藥鋪。 出門左拐…… 回春堂藥鋪在德勝門內大街和羊蹄胡同路口，出門左拐就進了羊蹄胡同。 楊登歡拐進羊蹄胡同，兩步一米，心中默數步數朝前走去。 羊蹄胡同之所以被稱之為羊蹄胡同，不是因為這條胡同盛產羊蹄，或者以鹵羊蹄而著稱。它是因為胡同窄而長，像極了羊蹄而得名。 時間已經過了八點，北平人冬天睡得早，街上已經幾乎沒有行人，胡同狹仄，也沒有路燈，一片漆黑。 楊登歡越走越深，心中不由得打鼓，老王是不是這個意思？會不會自己會錯意了？ 又朝前走了十幾米，遠遠望去，閃現出幾點燈光，楊登歡精神一振，加快步伐朝著風光過去。 將將走了一百步，大約差不多有五十米，楊登歡仔細看過去，東側是一戶人家的山墻，老王所說指定不是這裡，西邊卻正是亮燈的所在，那是一家二葷鋪，尚未關門，聽裡麵說話聲音，居然還挺熱鬧。 看來老王和自己約的是這裡。 楊登歡拎著藥包，走進二葷鋪，沒有落座之前，四下打量了一下。 屋裡喝酒的人不少，多是洋車夫、搬運工之類的販夫走卒，大多都衣衫襤褸，麵有菜色。 這些人多半都是剛剛收工，在二葷鋪中要上一兩個小菜，打上三兩燒酒，算是一天下來對自己的犒勞。 二葷鋪地方不大，也沒有正經桌子，埋在地上的大酒缸，上麵鋪上一個秫秸蓋子就算是桌子了。 盡管條件簡陋，但是卻並不妨礙喝酒，有幾個洋車夫模樣的漢子，喝得滿臉通紅，顯然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楊登歡在屋角找了一個沒人的大酒缸坐下來，隨手將藥包放在秫秸蓋子上，回頭喊道：“夥計！” 曲尺形櫃臺後麵，胖乎乎臉上有一個顯眼的酒糟鼻，頭戴一頂瓜皮帽，一身黑色大褂的掌櫃笑著答應：“這位客爺，您要吃點什麼？咱們這拍黃瓜、花生米、拌三絲和肉皮凍什麼都有，而且燒黃二酒一樣都不缺，您是來點燒刀子啊，還是蓮花白？豐儉由己，貧富在人。” “行，標準生意口！紅腸有嗎？”楊登歡笑道。 “有，雖然現在關外貨不好進，但是我鐵路上有朋友，一趟車給我帶點就夠了。不過話可先說好了，紅腸有是有，而且還是龍江府的，隻不過價錢貴一點。”胖掌櫃笑道。 “你給我切一根紅腸，再來幾個鬆花，拍上兩根黃瓜，一份肉皮凍，半斤蓮花白。”楊登歡宛如老吃主，如數家珍地說道。 “得嘞！您就啨好吧！”胖掌櫃難得見到如此大客戶，高興地大聲說道，說話拿腔拿調，宛如唱歌一般。 “聽朋友說，你們家爆肚不錯。”楊登歡又宛如熟客一般說道。 爆肚，又被稱之為“窮人樂”。雖不是正經肉，但也算葷腥，像這種胡同裡麵的二葷鋪，多半都有。 誇掌櫃的手藝好，沒有一個不愛聽的，所以這麼說話，永遠不會翻船。 “哎呦喂！爺們，您可真是個吃主。我打眼一瞧，您就眼生的緊，合著專門是慕名而來吧？”掌櫃得意地大聲說道，不時將眼神瞟向店裡其他食客，意思很明顯，瞧見沒有，我這兒名聲有多響！ “感情！要不是為了你這口爆肚，乾嘛來這兒啊！肚仁兒還有嗎？”楊登歡說道。 掌櫃臉一紅，略微不好意思說道：“這位爺，真對不住您，肚仁賣完了，要不然您來點別的？” “散丹呢？”楊登歡一副老食客口吻問道。找書苑wｗw.zhaoshuyuａn.com “散丹有。” “肚頭和肚領呢？” “也有。”掌櫃見楊登歡這麼內行，連忙從曲尺櫃臺中湊過來說道。 “一樣先來一斤嘗嘗，不夠再要！”楊登歡財大氣粗的說道。 “得嘞，您老稍等，我這就給您汆肚兒去！”胖掌櫃手法麻利的把楊登歡點的四個菜擺在桌子上，又上了酒，這才一溜煙跑進裡臺，吩咐後廚上爆肚。 楊登歡一番做作，成功地讓掌櫃的將他當成了資深吃貨，不敢有絲毫怠慢，給他準備食物去了，楊登歡則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外麵，唯恐錯過老王。 楊登歡猜的一點不錯，不過十分鐘後，老王長袍眼鏡，頭戴一頂禮帽，夾著皮包進了二葷鋪。 “王先生。”楊登歡不知道這家二葷鋪中的食客，知不知道老王坐堂郎中地身份，所以並沒有喊老王大夫，而是稱呼更加大眾的“先生”。 老王看見楊登歡，臉上露出來笑容，聲音不急不緩地說道：“乾嘛這麼客氣，醫者父母心，請的哪門子客。” 楊登歡順口答道：“這不是應當應分的嗎。” 有幾名食客已經認出來老王，紛紛招呼，老王神色謙恭，也客氣的回禮。 楊登歡想想也正常，這家二葷鋪離回春堂藥鋪這麼近，附近的居民怎麼可能不認識坐堂郎中？ 按照正常情況，不能在這種眾多熟人的環境下接頭，這樣很容易暴露，但是既然老王這麼做，原因隻有一個，組織上出大問題了！問題大的足夠讓老王忘記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