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麼快就說了?”方如今疑惑,雖然料到侯亮的心理防線快破了,可怎麼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快,難不成孫大彪又施展了什麼手段? “對,都說了!” 等見到了孫大彪才知道,孫大彪根本沒有給侯亮上手段,反而是一反常態地跟侯亮好好地談了一談,苦口婆心勸說起侯亮來了。 這簡直讓方如今大跌眼鏡,一向暴戾的孫大彪還有這樣的一麵。 不知是孫大彪的話講的有道理,還是他之前營造出來的氣氛太過恐怖,侯亮反正是放棄了抵抗。一旁的行動隊員這才趕緊過來報告方如今。 從刑訊角度來說,一軟一硬,一打一拉,確實可以讓人更快開口。 方如今是越來越喜歡孫大彪了。 來到刑訊室時,孫大彪低聲對他道:“他已經答應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招了,剩下的你來問吧,這裡好像就沒有我什麼事了,嘿嘿!” 他的作用是讓人犯開口,至於後續的不在他的職責範圍之內,那些都是方如今的事。 方如今謝過孫大彪,走近侯亮,見他身上沒有任何的傷痕,隻不過神情萎靡,早就沒了剛剛被綁在木樁上時的那副冷靜模樣。 他就這麼看著侯亮,盯著侯亮的表情,一方麵是施加無形的壓力,另一方麵是觀察侯亮的細致動作,若有半分假話,立刻就會被覺察。 接下來,侯亮緩緩地開了口,自稱他是“輕舟”小組的成員之一,代號“水手”。 既然溫淑華和侯亮同時供出“輕舟”小組,顯然這個小組確實是存在的。 據侯亮交代,具體小組之中有多少個成員,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的任務是負責錦森印刷廠這條運輸線的安全。 不過錦森印刷廠隻是個幌子,實際上他手下的人都聚集在八號倉庫之中。 每次從上海運來的裝備物資從第一碼頭卸船之後,會由侯亮親自押送至八號倉庫,由四名手下的人看守。 王利在抓捕行動中,擊斃了兩人,活捉了兩人,而一並從印刷廠帶回來的四名工人雖然平時跟侯亮走的比較近,但都不知道侯亮的真實身份。 這些情況倒不是方如今最為關心的,他關注的重點都在繳獲的炸藥上,這些炸藥的威力很大,破壞性極強。 特高課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地從上海運一批炸藥來臨城,一定有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但問題是交接的時間、地點,侯亮都不掌握,這些還要去問穆家成。 方如今擰眉沉思,事情有些蹊蹺了。 方如今也算是跟日本間諜打過交道了,上次抓獲崛部隆一時就有些鬱悶,沒能做到順藤摸瓜,難道這次的“輕舟”小組又是獨立運行的? 他轉念一想,很有可能。 既然“輕舟”小組的主要任務是保障物資裝備的運輸,這次隻負責運輸炸藥,並根據通知秘密交接,並不知道炸藥的主要用途。 果然,再繼續問下去,侯亮反復說自己隻負責印刷廠和八號倉庫,對於穆家成其他的情況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的掩飾身份和住址。 隻是每次根據穆家成的命令,按照規定的時間去碼頭接貨,再把貨物安頓好,然後就是等消息交接。 方如今追問貨船是不是他們的人,侯亮說每次都是不同的貨船從上海起運,至於貨船上哪些是他們自己人,他也是搞不清楚。 看來侯亮就是一個傀儡,真正掌握這條運輸線的還是穆家成。 “穆家成在臨城還有沒有聯係過其他人,比如說女人?”方如今盯著侯亮的麵部表情。 溫淑華的事完全可以驗證侯亮話裡話外的真假。 “女人倒是沒聽說過。”侯亮的表情很自然,不像是說謊,“每次都是穆家成和我單獨見麵,我也從來沒有聽到他提起過什麼人,應該是對我有所防備。” 方如今點點點頭,日本間諜組織組織嚴密,這樣的組織結構可以確保一旦侯亮暴露,也不會立即波及到穆家成,給穆家成留下撤離的時間。 可惜了,自己還是順藤摸瓜找到了穆家成。 這一點,怕是還要感謝趙旭天,如果不是趙旭天的突然出現,打亂了跟蹤監視的節奏,自己是不打算這麼快就收網的。 “那麼你們的資金,是通過哪裡發放的?”方如今又問。 侯亮不知道上線的情況,但運輸線的維持必定需要大量的資金,既然印刷廠隻是侯亮的一個掩護,那麼資金一定有單獨的渠道。 侯亮不吭聲了,這觸及他最大的忌諱。資金確實是由他掌握的,可如果資金這條線被查獲了,特高課總部很快就知道是他出賣了小組。 這明顯與他之前的想法相悖。 說起來,孫大彪描述的血腥場麵的確將他嚇到了,在穆家成已經被捕的情況下,他心理上的負擔小了很多,在巨大的恐懼下,說服自己放棄信仰。 侯亮知道自己多半是走不出去了,可他在國內還有家小,他希望跟方如今談條件,不要將他背叛的事情透露出去。 在他看來,將叛變的責任推到穆家成的身上,組織上對於他的家小還會照顧撫恤;若是背叛,家中親人可就不知什麼下場了。 方如今對侯亮的小心思心知肚明,他冷聲道:“你既然已開口,就已經背叛了特高課,還不如全交代了,也許我們還能看在你配合的情況下酌情考慮一二。” 侯亮聽出方如今的威脅意味,臉上胖肉直抖,露出絕望神情,懇求地看向他:“我求求你,不要讓他們知道是我出賣……” 方如今突然一聲怒喝:“侯亮,你現在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 這突如其來的霹靂,讓審訊室裡所有人都一哆嗦。 侯亮張口結舌,簡直不敢相信。他已經展示了足夠的配合,可對方絲毫不為所動,仍舊是步步緊逼。 方如今又道:“侯亮,你已經不是印刷廠的經理了,咱們也不是在談生意,別想跟我討價還價。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隻有這樣,我才能酌情考慮你的要求。” 他就是要告訴侯亮,誰是主導者! “在下隻是……” “你現在什麼都可以不說,但是我很快就會透露出去,是你出賣了穆家成。我想,光憑這一條,特高課就不會放過你的家人!你覺得還需要進一步考慮嗎?’ 侯亮被說得麵如死灰,深受打擊。 方如今一拍桌子:“我告訴你,你們運輸來的這批炸藥,足以把臨城鬧翻天了,這絕對是一場大的行動。” 侯亮瞳孔為之猛然收縮。 當初還為這批炸藥全部到位而高興,可現在成了階下囚,行動的危害性越大,他身上的罪責就是越重,反倒是成了壞事。 “特高課到處滲透,妄想搞一場大的破壞。實話告訴你,破獲你們‘輕舟’小組隻是一個開始,我是不會讓你們的計劃得逞的。臨城的間諜網絡,有一個算一個,都要全數肅清。” 侯亮沉默不語,可他的眉角在微微抖動。 肅清? 說起來簡單,可執行起來哪有那麼容易。 轉念一想,又不是如此。“輕舟”小組存在好幾年了都平安無事,為什麼這次栽了呢? 也許,軍事情報站已經掌握了關於臨城特高課潛伏組織的更多信息。 “侯亮,說出你的資金來源,這是在挽救你自己。”方如今發出了最後一擊。 侯亮終於徹底崩潰了,他捂住臉,囁嚅著說出了一個地址:“觀……觀音塘。我每次取用資金,都是到那裡的張記酒肆與一個叫作楊延硯的人見麵。” 觀音塘? 方如今先一愣,再一想,覺得再合理不過了。 觀音堂往北就是日租界,嚴格來說實在臨城城外。 住在租界裡的日本人,有一部分表麵上或許是商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他們還有個不能宣之於口的工作,就是搜集臨城情報匯總給特高課,擔任特高課在臨城的耳目。 日本的領事館並不在租界中,而是位於昭慶寺碼頭附近,毗鄰金牛湖。 當年,租界範圍劃定後,日本人執意要把日本領事館開在臨城內,而且迫不及待。一開始,日本人無地落腳,在西湖船裡過了幾夜。後來才在臨城裡租了房,離金牛湖有幾裡路,領事館掛牌。 可是日本人眼睛時時盯著金牛湖不放。後來,昭慶寺碼頭附近的美國領事館撤了。日本人火速跑去找房東,簽了租房協議,終於把領事館搬到了麵朝金牛湖的地方。 領事館表麵上看似是中日交流的窗口,事實上,它是日本人的情報中心。 日本人把臨城以及周邊縣市的交通路線,碼頭橋梁,報紙學校,甚至祭祀孔子的內容、時間、規模,一草一木,全不放過,全部匯總在領事館,然後提供給國內。 位於觀音塘附近的張記酒肆,也許是日租界向外延伸的一個支點,因為地理原因,溝通起來自然再方便不過了。 看來,有必要去張記酒肆調查一番了。 方如今一邊想著,一邊活動了一下指頭。 他正要接著問侯亮一些細節,忽然聽到外麵一個行動隊員驚慌地跑過來。方如今認出他正是負責看守溫淑華的人,忙問他出了什麼事。 “隊長,大事不好了!”行動隊員氣都喘不勻了,“那姓溫的女人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