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國建向四周看去,廚房、臥室等地,都未發現妻女的蹤跡,他的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駱師傅,請不要擔心,你的夫人和孩子已經被我接到了一個相當安全的地方,那裡有吃有喝,住著也很舒服,你大可不必擔心。”年輕男子輕聲說道。 一股熱血直沖駱國建的頭頂,他這輩子一門心思做菜,自認為從來不曾結實過任何的仇家,對方綁了自己的妻女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他厲聲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想要做什麼,趕緊把我的家人放了,不然我要報警了!” 他的住處距離最近的一個派出所隻有十分鐘左右的路程,便是跟裡麵的警察也是有些熟悉。 “駱師傅,我勸你還是心平氣和地想一想,如果我們擔心你報警的話,會這麼明目張膽地過來找你嗎?” 駱國建倒吸了一口冷氣,妻女被劫持,讓他氣血上湧,頭腦也不大清楚了。 人家既然敢於這麼做,一定是有所依仗的。 “你們到底想乾什麼?”恢復了冷靜的駱國建沉聲問道,這些人興師動眾,其目的一定不簡單。 年輕人嗬嗬一笑:“我果然沒有看錯,駱師傅是個聰明人。我這人就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實不相瞞,我們隻是請駱師傅幫我們做點小事情,對你來說就是舉手之勞而已。” “到底是什麼事?” 年輕人搖搖頭,道:“駱師傅,你不要激動。我們並沒有任何的惡意,隻是跟你談一樁小生意而已。為了表明我們的誠意,你先看看這個!” 說著,他從腳下拎起了一個小小的皮箱,放在了駱國建麵前的一張破舊的八仙桌上,輕輕打開。 駱國建的雙眼猛然睜大,頓時被這一幕驚呆了,那是一整箱的鈔票,視覺沖擊力非常強,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 駱國建是狀元樓的大廚,每月的薪水有近五十塊,年底還有獎金,時不時地還有老板包的紅包,一年的收入七七八八地加起來也有小一千塊法幣。 可他有妻女,還有住在鄉下的父母要養活,再加上這飛漲的物價,一年下來也隻能是勉強維持一家的開銷,攢不下多少積蓄,何曾見過這麼多的錢。 現在滿滿一箱子鈔票擺放在眼前,頓時讓他有些手足無措。 對方拿出這麼多的錢,跟他一個廚子說做生意,駱國建要是信這話就有鬼了。 他看著對麵的年輕人,對方神態淡然,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變化。那是對事情掌控的一種自信,駱國建忽然覺得自己的一切都掌握在對方的手裡,隱瞞漸漸地籠罩在他的心頭。 “先生,我隻是一個廚子,怕是不值得你們這麼做!”駱國建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對方竟然拿出這麼多的本錢,讓自己做的事肯定非同小可。 “駱師傅,說笑了。這是兩萬法幣,事成之後,還會有有三萬法幣奉上。你看怎麼樣?”年輕人麵帶笑意。 “兩萬法幣,還隻是一小部分的酬金?”駱國建隻覺得自己的腦瓜子嗡的一聲,這麼大的手筆,說實話,這筆錢對於自己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五萬法幣的話,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攢下這麼多的一筆財富。 激動之後,終於冷靜了下來。 駱國建收回幾乎粘在鈔票上的目光,道:“這位先生,您還是另請高明把,我擔心這些錢我有命拿,沒命花!” 年輕人哈哈一笑:“駱師傅,這你就多慮了。我們做生意的,最講究的就是誠信二字,這一點請你把心放到肚子裡。” 駱國建攤攤雙手:“先生,我老駱雖然是個廚子,但腦子可不笨。你們要我做的事我根本做不到,我就是個隻會做菜的廚子。” “駱師傅,你這未免太小看了自己。我早就聽說駱師傅的手藝在狀元樓那是頭一號,就是在咱們臨城也是數的上的人物。” 駱國建搖搖頭:“先生,您莫要取笑我了。老駱幾斤幾兩,我還是清楚的。我求求你們,放了我的老婆和孩子,他們都是無辜的。” “駱師傅,我已經表明了我的誠意了,你這又是何故呢?”年輕人雙手一攤,“有句話叫作敬酒不吃吃罰酒,我想你一定聽過。” 說罷,他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 幾乎就在同時,駱國建的後頸被人用手槍的握把重重地擊中,駱國建隻覺得頸部傳來一陣劇痛,身子還在搖搖欲墜之際,膝窩處又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腳,身體再也支撐不住了,撲通一聲跪倒了地上。 “你們……” 駱國建的開口,換來了背後重重的一擊。 接著,背後的那人又是一腳將駱國建狠狠地踹倒在地,用腳踩著他的後背,將手槍頂住了駱國建的後腦勺。 “駱師傅,還有句老話叫作先禮後兵,希望你不要見怪!” 駱國建的後脊梁骨已經冒了一層汗了。 對方先是重金利誘,現在又用槍指著自己的腦袋,隻怕自己今天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扶駱師傅起來。”年輕人輕輕揮手,持槍的手下向後退了一步,鬆開了地上的駱國建。 駱國建慢慢地將身子翻轉過來,一把推開了前來扶他起身的男人,眼睛恨恨的盯著對方。對方方才下手十分的狠毒,他的頭頸和後背疼的厲害,想必早就有烏青了。 他慢慢地直起身子。 “駱師傅,抱歉,我的手下跟我沒幾天,下手沒個輕重,還請多多見諒!” 駱國建見對方兜了這麼的一個圈子,卻是一直沒有透露出真實意圖,越發地覺得對方所圖乃大,心中越發地忐忑不安。 年輕男子將小皮箱遞到了駱國建的手中:“駱師傅,消消氣,如果你覺得不滿意的話,我可以再加一萬法幣,怎麼樣?” 駱國建的手還是不由自主地摸向那鈔票,都是嶄新的,還散發著一陣淡淡的墨香。 年輕男子很是淡定地看著駱國建,沒有人不愛財,況且是這麼一大筆財富,這筆錢足夠駱國建一家過上比較富足的生活。 感受著指尖傳來的嶄新鈔票的觸感,駱國建的心漸漸地穩定了下來,終於開口說道:“先生,我就是一個隻會做飯的廚子,你們到底要我做什麼?” 成了! 大棒和鈔票策略終於讓這個廚子屈服了。 年輕男子不由地哈哈一笑,開口解釋道:“駱師傅,不瞞你說,我們之所以找到你,正因為你是個廚師!” 駱國建微微一怔,一個負責顛勺炒菜的廚子能做什麼。 “嗬嗬,你不要著急,聽我慢慢跟你說。” 原來,這個年輕人便是稻葉昌生手下的得力乾將柳田有誌,他打聽到了侯科長尤其喜歡吃狀元樓的紅燒獅子頭這道菜。 而駱國建是狀元樓的大廚,也是手藝最好的廚師,這道獅子頭就是他親手做的,別人雖然也會做,但卻做不出這樣的味道來。 稻葉昌生根據柳田有誌的偵察和匯報,最終還是決定通過駱國建來實施刺殺行動。 駱國建能不急嗎,老婆孩子落入了對方的手中,又被重金利誘,八成讓他做的這件事就是要掉腦袋的。 不過,現在他也沒得選擇,隻好硬著頭皮問道:“先生,你們到底需要我做什麼?請直說吧!錢我可以不要,但是你們一定要把我的老婆和女兒平安送回來。” 柳田有誌微笑著道:“這個請你放心,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你的老婆和女兒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而且,這些錢也是你的,這是你的酬勞,我這個人做生意最講究誠信,說到做到,絕不會食言!” 這是一場博弈,駱國建知道在自己沒有幫對方做完事情事前,他們是不會輕易地放了自己的老婆和女兒的,隻得默默地點頭:“好吧!” “駱師傅,非常好,我很高興你做了一個無比正確的選擇。接下來,我來說說這樁生意具體應該怎麼做。” 駱國建一言不發,靜靜地聆聽。 “據我所知,最近有一位客人經常會命人去你們狀元樓去訂餐,幾乎每頓都少不了你駱師傅做的紅燒獅子頭,對不對?” 駱國建點點頭,對方說的確有其事。 這件事老板親自吩咐過,說這位客人身份尊貴,讓他好好做菜。 每次獅子頭出鍋裝盤之後,都有一個年輕人直接裝進食盒裡,從來不讓狀元樓的人經手,一副很是神秘的樣子。 一開始,駱國建還很好奇這位客人的身份,曾經旁敲側擊問過老板,但老板勸他不要輕易打聽為好。 駱國建也是聰明人,就此住口,安心做菜。 “除了這個人的飲食,是不是還有其他人的?” 駱國建一聽頓時鬆了口氣,之前一直害怕這夥人拿那位神秘客人說事,能讓老板頗為忌憚的,豈是他一個廚子能惹得起的? 現在聽對方說到了其他人,忙道:“是的,還有大概五六個人的飲食,不過人數不一定,標準也是經常變化。” 豈料他剛一說完,對方便接口道:“最近那道紅燒獅子頭還有人點嗎?” 駱國建在對方犀利的目光逼視之下,心裡咯噔了一下,又繞回來了。 柳田有誌看出他有些猶豫,冷聲道:“駱師傅,別忘了,我們已經在合作了。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我們這樁生意的,能不能賺就看你怎麼想怎麼做了。” 駱國建暗暗嘆了口氣道:“我知道。那道紅燒獅子頭有幾天沒點了,我還以為是那客人吃膩了,可就在今天下班前我才接到了老板的傳話,說明天再給他做一道,聽他的意思可能是最後一道了。” 柳田有誌也是暗暗吸了一口冷氣,明天就是最後一次了,還好自己的運氣夠好。 “這個消息確實嗎?”柳田有誌還是不放心。 駱國建點點頭:“老板特意交待的,一定要讓我拿出看家的本事來把這道紅燒獅子頭做好。” “很好,駱師傅,這道紅燒獅子頭確實是要做好!”柳田有誌哈哈一笑,“咱們之間的生意就是要圍繞這道紅燒獅子頭來做文章。” 柳田有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放在桌子上。 在柳田有誌的眼神示意下,駱國建拿起白瓷瓶,打開,放在鼻子下聞了聞,詫異地說:“這是山西老陳醋?” 柳田有誌不禁鼓掌道:“駱師傅果然不同凡響,一聞便知。” 在食物和調料這方麵,駱國建是比較擅長的,說話也不像之前那麼拘謹了。 “獻醜了!山西老陳醋食而綿酸、口感醇厚、滋味柔和、酸甜適口、餘香綿長,聞上一聞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這些都是當年我師父交給我的入門功夫,實在是不值得一提。”駱國建連連擺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話鋒一轉,“難道你們在這醋裡下……放了……” 他本想說“下毒”,可話到了嘴邊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他早就該想到,對方千方百計地找到他一個廚子,除了能在給客人的食物上做文章,還能做什麼呢? 柳田有誌道:“我知道做紅燒獅子頭要七分瘦肉,三分肥肉,細切粗斬,大小要如米粒,不能剁太細,讓肉質間保持縫隙,才能含汁。最後出鍋的時候要加些陳醋解油膩,讓人覺得這肉更香。” 駱國建詫異地看著柳田有誌,對方對紅燒獅子頭的做法很內行,看來早就有所準備。 “先生,這事我實在是做不了,我還有老婆孩子……” “駱師傅,不要急著拒絕,明天你做完紅燒獅子頭之後便借故身子不舒服,向老板告個假,屆時我會派人在酒樓的後門附近接應你,送你和妻女團聚,車票都給你們買好了,無論到任何一個地方,就憑你的手藝還怕沒飯吃?再說了,你身上還有那麼多的錢,安身立命不成問題!” 駱國建連連搖頭:“不,不,我求求你們放過我,放過我的家人……不要讓我殺人,不要讓我殺人……” “駱師傅,事到如今,你沒的選擇!”柳田有誌的聲音漸冷,“如果你不照我們說的做,就等著給你的妻女收屍吧!” “不要,不要……我乾……我乾……” 駱國建頓時癱軟在地上,全身所有的力氣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樣,猶如脫了一層皮,連站都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