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茂雲覺得陸德生在今晚的壽宴上有些心不在焉,大概跟在壽宴開始之前他突然離開有關係,能讓堂堂的臨城商會會長擔心的事情,一定是大事。 羅茂雲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來,陸德生是商界的執牛耳者,他的一舉一動關係到商界的走向,說到底,最後都是利益,都是錢! 也許從陸德生這裡得到一點點的消息,就可以毫不費力地換成很多的鈔票,這可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令輝在一旁低聲道:“二爺,要不要我去看看?” “不必了,這是人家的壽宴,咱們亂走亂打聽不合適!不過,你要是去想喝點酒吃點東西,就盡管去吧。陸會長的壽宴可不能白來。”羅茂雲調侃了一句。 “算了,我就跟著您!”令輝沒有忘記一個保鏢的職責。 羅茂雲嗬嗬一笑:“我羅某人一生得罪的人不計其數,早就將腦袋別在了褲腰帶上,一個李峰的死嚇不到我,不用太過在意。” 不得不說,羅茂雲還是很有氣魄的。 今天來的這些賓客們,能帶保鏢的都帶了往常的一輩,那些膽小怕事的,索性就沒有來。 他羅茂雲隻帶了令輝和另外一個司機前來赴宴。 羅茂雲並不認為昨晚刺殺的兇手會再次出手。 “走,令輝,我帶你去認識認識幾個新朋友!”羅茂雲起身端著酒杯離開了座位。 晚上十點多鐘,最後一名特工終於回來復命了,宮阪樹正急切地詢問他情況。 這名特工告訴他,今天臨城軍事情報站的一夥人去了四海賭坊,好像是在找什麼人,就連賭坊裡的管事和夥計,甚至是賭客們也動員了起來。 宮阪樹正蹙眉,發出了一連串的追問:“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們是不是又發現了什麼新的線索?咱們的人和四海賭坊有過交集嗎?” 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自己的手下又被中國情報部門盯上了,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些中國特工的嗅覺一下子靈敏了許多,給臨城的日本情報組織予以重創,這讓他不得不重視。 “應該不是咱們的人!” 不是自己的手下,難道是其他的情報小組,又或者是探針小組的人? 宮阪樹正和其他的情報小組並沒有任何的橫向聯絡,能聯係上的也隻有稻葉昌生的探針小組。 聯想到探針小組針對夏家倉庫的行動,宮阪樹正心裡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你們幾個趕緊接著去調查,一有最新消息馬上通知我!” 打發走手下之後,宮阪樹正的內心越發地不安起來,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 他不停地在狹小的房間裡踱步,神情越來越焦躁。 自己一直就不同意稻葉昌生的行動計劃,為此還特意在昨晚“提醒”了一下那些中國人加強防範。 按理說,中國人應該做出一些反應來才是。 當然了,他們確實做出了一些行動,臨城站的警衛級別明顯提升了,大街上的警衛巡邏力量也增強了,就連一些政府官員和青幫的頭目也都加強了安保力量。 可這一切,並不是宮阪樹正想要的,夏家倉庫還是跟以前一樣,並未增加一兵一卒。 難道中國人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即將要悄無聲息地降臨了?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是他的一個負責生意的管事打來的,管事告訴有一批貨恐怕是無法及時運到紹興了,原因是昨天夜裡一個老板比他們搶先一步買了他們之前訂下的近百個貨箱。 “混蛋,怎麼這個時候才告訴我?”宮阪樹正氣急敗壞地問。 足先登,搶在了咱的前頭,我跟對方理論過,但他們的態度蠻橫很,我看根本不像是正經的生意人,就跟土匪一樣……” 管事心裡也很著急,但是他在話裡化外還透露出了另一層意思,那就是,對於這件事,他自己沒有什麼責任,是那個老板突然插手的。 宮阪樹正聽了他的解釋,更加的心煩意亂,不待管事解釋完,他就惱怒地掛斷了電話。 宮阪樹正的心情很糟糕,貨運不出去,就無法回款,自己的資金就得壓在外麵,資金方麵的壓力必然會加大。 “老板,我一大早就去了,可是沒想到有人捷 這批貨物出貨盡管重要,但根本無法和今晚稻葉昌生的行動比。當前,他得集中精力解決這件事。 半個小時之後,他終於下定了決定,取出了電臺,開始給上海總部發報,將稻葉昌生準備對夏家倉庫發起行動的事情進行匯報,並稱中國情報部門極有可能已經提前偵知了此次行動,請總部速速決斷,終止稻葉昌生的冒險行動。 他已經想好了,如果稻葉昌生恨自己就恨自己吧。 隻要不讓組織受損失就行,大不了以後向他好好地賠罪。 發完電報之後,宮阪樹正將電臺迅速收好,便出了門。 他要立即通知稻葉昌生,勸他取消此次行動。 這是第二層保險,因為稻葉昌生的電臺很可能沒有及時接收到總部的電報。 可是,當他乘坐黃包車來到興隆軒茶樓的時候,茶樓的夥計正在上最後一塊門板,茶樓裡麵早就沒有了客人,掌櫃的和其他的夥計已經走了。 宮阪樹正並不知道跟自己接頭的人是誰,他嘗試著說出了接頭暗號,但夥計好像根本不知道似的,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糟糕,那個接頭人肯定已經不在了。 宮阪樹正隻好繼續坐黃包車去閘弄口五十二號公寓,當麵告訴稻葉昌生。 “再快些!我出三倍的價錢!”宮阪樹正心急如焚,不斷地催促著黃包車夫。 有著古銅色皮膚的黃包車夫邁開兩條長腿,將膠皮軲轆的黃包車車拉得飛快。 可即便如此,宮阪樹正還是覺得太慢了,他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趕到。 既然稻葉昌生決定采取行動,那閘弄口五十二號公寓將多半會被棄之不用,現在必須爭分奪秒趕到那裡,希望天照大神保佑他們還沒有撤走。 然而,他的祈禱最終還是落了空。 閘弄口五十二號公寓裡麵一片狼藉,早就已經人去樓空。 人已經轉移了,也就是說,行動已經展開了。 還是來晚了一步。 怎麼辦? 宮阪樹正急得嘴都快起泡了。 看來隻能是冒險趕往夏家倉庫了。 這裡距離夏家倉庫還有近半個多小時的路程,這個時間段肯定是叫不到出租車了,便隻好繼續乘坐黃包車。 “再快點,再快點……”宮阪樹正不斷地催促著,“我付你十塊法幣,我有急事,麻煩你再快點。” “好嘞!”十塊法幣對車夫可不是一個小數目,車夫心中竊喜,邁開腿飛奔。 盡管內心焦急,但宮阪樹正畢竟是個老牌特工,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亂了方寸,自己必須要理清思路。 如果中國情報部門在夏家倉庫那裡布置了埋伏,自己過去不但不能及時阻止稻葉昌生,還有很有可能會自投羅網。 唯一的辦法是提前遠距離發出警告信號,這樣夏家倉庫的守衛就會有所警覺,而稻葉昌生也會不得不中止行動。 隻能是這麼辦了。 往夏家倉庫去的方向路並不是很好走,宮阪樹正坐在黃包車上被顛的厲害,他恨不得下了車自己直接走,但考慮到一會兒還得保持體力,不得不忍受著。 忽然,黃包車在拐彎的時候,從橫向的路口毫無征兆地沖出了三個瘦小的黑影,黃包車夫一看當即臉色大變,大聲疾呼提醒他們讓開。 “三個小赤佬,再來老子家門口,老子就打斷你們的狗腿!”路口不遠處傳出一個大嗓門男人的吼聲。 接著昏黃的路燈,宮阪樹正這才看清這三個黑影是三個小乞丐,是被人追出來的。 “砰!” 其中一個小乞丐躲避不急,徑直撞在了黃包車車夫的身上。 這樣的碰撞本也沒事,可黃包車夫為了躲避三個小乞丐,邁開腳步緊急躲避,沒想到地麵上十分濕滑,反倒是失去了平衡,被小乞丐這麼一撞,黃包車猛地一個甩尾,車身重重地撞向旁邊的墻上,然後在慣性的作用下,車身擦著墻壁上的青磚繼續前滑,將青磚劃出了一道道的溝痕。 宮阪樹正也是猝不及防,查一點就被甩了出去,若不是他反應迅速向跳了下去,就要被直接拍到墻上了。 “哎呦!” 被撞的小乞丐痛呼一聲倒在地上,另外兩個小乞丐急忙過去攙扶。 宮阪樹正從地上爬起來,十分的狼狽,好在並沒有摔到骨頭,手肘和膝蓋部位隻是擦破了一點皮。 “小魚,你沒事吧?” 被撞的那個小乞丐正是阿六和小四十分關切地問道。小魚。 小魚揉揉肩膀,搖搖頭。 兩個同伴見狀放下心來,阿六仰頭看著那車夫,叫道:“你怎麼拉的車,撞到我們了。不賠錢,就別想走!” 車夫好不容易把車停住了,看著被擦壞的車子也是心疼不已,他們的車都是車行租來的,這麼一來肯定要被老板扣錢了,他剛剛查看了宮阪樹正的情況,就被小乞丐惡人先告狀,頓時火氣就上來了。 “你個小乞丐,明明是你撞的我,怎麼還倒打一耙了?” 這時,小四過來幫腔道:“我們走的好好的,是你的車太快了,不然能撞到我們嗎?” 好厲害的嘴巴,根本就不給人解釋的機會,車夫被氣得臉色漲紅,為了賺到十塊法幣,他確實快要拚了老命了,車子是有些快了。 阿六和小四上前,一個抓住黃包車的前方握把,另一個抓住後麵的雨棚,耍起了無賴,“不賠錢,你就別想走。” 這是遇到小無賴了,車夫挺大一個個子,但是嘴笨的狠,無法反駁兩個小乞丐,隻能指著他們的鼻子吼道:“趕緊滾,再不滾的話,別怪我不客氣了。” 阿六和小四才不怕他,兩人都很靈活,圍著黃包車繞來繞去,那車夫雖然步子大,可就是抓不到兩個跟泥鰍一樣的孩子。 宮阪樹正一看這不是辦法,這麼耽擱下去,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再換一輛黃包車又不現實,趕緊道:“好了,好了,不要鬧了,賠錢,賠錢就是……” 車夫不樂意了:“憑什麼,明明是我被撞的,車還被刮壞了,這三個小兔崽子應該賠我錢才是。” 宮阪樹正實在不願再這麼耽擱下去,從皮夾子裡掏出兩張鈔票遞給了阿六:“拿著,在我後悔之前趕緊離開這裡。” 接過鈔票的阿六頓時喜笑顏開:“看看,這位伯伯就是比你這個臭拉車的明事理。” 說著轉身將鈔票遞給了小魚,小魚細心地將鈔票收起來裝進一個貼身的小布袋裡。 就在這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宮阪樹正無意中注意到那小布袋中有一抹墨綠色的東西一閃而逝。 這東西他很熟悉,但是又想不到在哪裡見過,而現在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也來不及去想了。 三個小乞丐拿到了前,總算是走開了,許是他們得意忘形,宮阪樹正還被他們撞了一下。 “先生,這些小乞丐天天坑蒙拐騙,您不該給他們錢……”車夫一邊檢查黃包車,一邊抱怨地說。 “好了,我還有急事,安心拉你的車,你的損失我也會一並賠付給你的。”正所謂破財免災,宮阪樹正心急如焚,哪裡還管的上這些。 “好嘞!”車夫心中大喜,“先生,您坐穩了。” 經過剛才的事情,車夫和宮阪樹正之間無形中拉近了距離,車夫邊拉車邊道:“先生,天這麼晚了您這是要去富義倉啊?” “嗯。” “說起來,昨晚我也遇到了剛才差不多的事情。昨晚我也拉了一個客人去富義倉附近,路上看到了很多卡車往富義倉方向運貨,好像是奔著夏家倉庫去的……” “什麼?哪家倉庫?”宮阪樹正像是忽然睡醒了一般。 黃包車夫的腳步慢了下來,半扭過頭回答:“夏家倉庫啊,夏老板家的!那些卡車開得也太快了,就跟投胎似的,差點撞到我,我剛罵了一句,就看到有人從車窗裡伸出一隻手槍指著我,當時嚇得我……” 宮阪樹正聞言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這已經不是在嚇黃包車夫了,而是嚇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