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廣誌聽石渡慶行說話,忍不住後背一陣發寒,腦袋上不禁滲出一層冷汗! 按理說石渡慶行的老師石川來臨城主持大局,他的日子也應該好過一些,可是,石川的到來,也說明臨城的局麵已經崩壞到了一定的程度,不然鬆井課長不會派石川前來的。 石川在總部機關露麵的機會不多,但在機關內部一直流傳著關於他的神奇傳說。 民國十七年,石川曾經參與過對時任東北王的刺殺行動,這次刺殺行動直接導致了後來實力強勁的東北軍的分崩離析,諾大的東三省成被日軍占領。 民國二十二年,石川又曾經率隊執行過針對東北軍抗日將領馬展鵬的刺殺,這次行動雖然因為有人事先告密沒有成功,但也得到了特高課高層的一致肯定。 石渡慶行興高采烈,可伊藤廣誌越聽越心寒,右眼皮子直跳,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石渡慶行看著伊藤廣誌嚇得不輕,有些詫異地說道:“你今天是怎麼了?難道在總部曾經得罪過我的這位老師?你不用怕,即使你們之間有一些糾葛,我也會幫你說話的。石川老師人不錯,隻要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相信一定會沒事的!” 他知道伊藤廣誌這些年在特高課一直鬱鬱不得誌,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沒有一個過硬的靠山,總是被有背景的人排擠,所以養成了謹小慎微的性子,是以聽到石川來臨城主持大局便擔心的不行。篳趣閣 可是伊藤廣誌卻知自家事,石川的到來,說明鬆井課長已經對臨城的局勢相當的不滿了。 而這一切的導火索就是他伊藤廣誌,若是自己再不抓緊時間自證清白,可想而知,等待他的將是多麼嚴厲的懲處。 伊藤廣誌雖然職位不高,但對官場的傾軋看得非常透徹,臨城情報網絡成了這等局麵,必定要有人出來為此負責。 如果屆時矛頭都指向自己,是絕對不會有人為自己說一句話的。 看來這段時間要抓緊了,不然耽誤了工夫,就後悔莫及了。 當著石渡慶行的麵,伊藤廣誌本來不想自暴短處,但僅憑自己一己之力,是很難在短時間內翻盤的,必須要借助石川、石渡的力量。 他故作鎮定的輕咳了一聲,勉強一笑,說道:“石川君雖然是你的恩師,但他可不認識我。而且,我現在的處境如此尷尬,怕是石川君也不會輕易答應幫忙的!我知道你想幫我,可也得認清形勢,不要……” 話剛說到這裡,一個聲音忽然在樹林外麵響起來:“鄭老板,鄭老板……” 石渡慶行扭頭看過去,並未大驚小怪,伊藤廣誌臉色一變,霍然起身,躲在了樹後,用責備的語氣低聲道:“你不該在跟我接頭的時候帶人來!” 石渡慶行公開的身份是一家水產行的老板,人們都叫他鄭老板。 “別緊張,這個人是我的心腹!你現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 伊藤廣誌微微點頭,看著石渡慶行的背影,心說這個家夥也太不謹慎了,完全沒有一個潛伏特工應有的警惕性,尤其是在這種嚴峻復雜的形勢下,實在是太危險了。 這個小村子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須馬上轉移。 他側耳傾聽,隱約聽到樹林外傳來一陣急促不安的聲音,而石渡慶行正在急聲喝問:“你說清楚,到底是誰乾的?” “不知道,不過問他們的家人,說是咱們搶了人家的生意,上來裡不由分說就把人帶走了。鄭老板,都是跟你吃飯的兄弟,你可得想辦法把人趕緊找到啊!” 這又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了? 石渡慶行聞言頓時心頭一震,他的腦海裡迅速地回憶著,最近跟什麼人打過交道,得罪了什麼人。思索了一番,也沒有一個答案,便讓那人先回去,自己一會兒再走,等回了水產行就想辦法把人救出來。 等石渡慶行轉身回到了伊藤廣誌的身邊時,伊藤廣誌忙問:“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石渡慶行如實相告。 “石渡君,這件事你不能大意,萬一是被中國特工盯上了,那可就麻煩了。” 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在現在復雜的情況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石渡慶行卻是滿不在乎,撇嘴道:“不用擔心。做生意就是這樣,你賺了錢,就會有人嫉妒你,想著法兒的給你使絆子。這種事以前也有過,但是都被我擺平了。” 聽石渡慶行這麼一說,伊藤廣誌不像方才那麼緊張了。 自己這位同伴一向是圓滑的很,即便潛伏在臨城也是混得風聲水起,水產生意做得已經小有規模了,於是說道:“嗯,不過此事你還是不要大意,暗中打聽一下,再做決斷。” 石渡慶行道:“最近生意做的有點大,跟我的幾個人有些飄飄然了,上次還跟當地的幫會起了沖突,是我花錢把事情擺平的。這次不知道又得罪了什麼人。” 在臨城經營的這段時間,石渡慶行充分發揮自己的特長,通過關係和金錢籠絡了不少的人,甚至跟當地的幫會也扯上了關係。 “石渡君,不是我說你,對這些貪婪且又狂妄的中國人就不能太客氣,該管就要管,總是在外麵惹事的話,遲早有一天會牽連到你。” “好了,好了,我知道,這些家夥我會敲打敲打的。半年前我結交了臨城最大幫會的三當家,這個家夥十分的貪婪,是個可以利用的角色。現在他正在想方設法的上位,若是跟他的關係處好了,對我的潛伏工作非常有利。” 為了結交三當家,石渡慶行可是孝敬了不少的錢,不過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三當家的已經向他示好,表示以後可以對他關照一番。 “好了,那你趕緊去處理一下這件事,千萬要小心。” 石渡慶行轉身剛要走,就被伊藤廣誌又叫住了。 “石渡君,還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一下。三浦和一現在不知所蹤,也是有可能落入中國特工的手中的。臨城所有的潛伏人員都是他布置的,你要當心被他出賣。” 石渡慶行眉開眼笑,笑著說道:“這個你放心好了。我的身份早就更換過了,並且還沒有來得及向第三情報組報備,三浦和一不會知道我現在的掩飾身份的。” 說完他揮了揮手,轉身快步走進了樹林。 伊藤廣誌看著他離去,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這家夥跟狐貍一樣狡猾。 但他不得不承認,石渡慶行在臨城混得確實不錯。 這邊伊藤廣誌在收拾行李準備離開之際,石渡慶行已經趕回了自己的水產行,他接連打了好幾個電話,又問了一些相熟的人,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抓人的那夥人就像是憑空出現似的,留在現場的人一問三不知,根本不認識那些人。 石渡慶行想了想,決定還是給三爺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接電話的並不是三爺,而是他的一個手下錢千萬,錢千萬說三爺有事出去了。 錢千萬也是幫會裡管事的,一口否認人是他們抓的。 這就讓石渡慶行更加摸不著脈了。 看在石渡慶行沒少給好處的份上,錢千萬給了他一個方向,人可能是羅二爺的手下抓的。 石渡慶行放下電話,越想越不安心,他又想了想,給另外幾個相熟的同行打電話,可是都沒有任何消息。 他焦急地在狹小的辦公室裡走來走去,一時也沒有頭緒,其實這個房間也不能叫辦公室,是他的休息室。 按照中國人的說法,他算是拜了三爺的碼頭,成了三爺的人。 現在整個臨城都知道羅二爺和三爺之間即將有一場龍爭虎鬥,他可不想把自己卷進去。 如果那些人真的是羅二爺的人,自己可就麻煩了。 僅僅是因為生意,或者是拜到三爺碼頭這件事,倒也好解決,無非是破財免災,但他的真實身份是日本特高課潛伏特工,幫會那些人都不是什麼善茬,萬一自己被他們發現了馬腳,後果不堪設想。 石渡慶行當即準備了一份厚禮,坐黃包車去三爺的府邸拜訪。 一直等了一個多小時,三爺這才回來。 三爺本名叫張國璽,長得虎背熊腰,鋥明瓦亮的大禿頭,虯髯崢嶸,一顆大金牙格外亮眼。 石渡慶行早就等得焦急萬分了,緊走幾步迎上去道:“三爺,您可回來了!” 張國璽一進大門就聽手下說明了石渡慶行的來意,他嗬嗬一笑:“鄭老板,看把你急的,又不是什麼大事!走,咱們進去談!” 按理說,以石渡慶行水產行老板的身份,根本夠不著他這個青幫的三當家,可是張國璽對於給他送錢財的人從來都是來者不拒、笑臉相迎。 兩人在客廳坐定,張國璽端起茶杯,輕輕押了口茶,道:“鄭老板,你的事我都聽說了,我手下的兄弟說沒打聽到是什麼人把你的夥計抓走的。” 石渡慶行知道他根本就沒打聽,張國璽是在暗示自己,他乖乖地將備的那份厚禮放到桌子上:“三爺,來的匆忙,也沒給您準備什麼禮物,您看……” 張國璽看著禮盒微微點頭,他知道這個鄭老板向來出手闊綽,相信這次也不會讓他失望,便放下茶杯,道:“鄭老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實不相瞞,為了給你打聽消息,我手下那幫兄弟腿都跑細了,我們那些堂口都問遍了,真沒有人對你的夥計下手。這樣,你先別急,我再打個電話問問。” 張國璽說罷抓起手旁的電話機就打了出去:“喂,是劉局長嗎?我是張老三……” 一分鐘後,張國璽放下電話,對石渡慶行都:“警察分局我也問過了,他們也不知道!” 石渡慶行聽到張國璽的話,頓時心一沉,他猶豫了一下,直接道:“三爺,既然是這樣,那會不是羅二爺的人乾的?” 張國璽一聽臉登時拉了下來,羅茂雲竟然死裡逃生,這真是老天不長眼啊,現在隻要聽到羅茂雲的名字,他心裡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時,一直站在張國璽一旁的錢千萬麵帶不悅地道:“鄭老板,你搞什麼?二當家的那邊什麼情況你不清楚嗎?他跟我們水火不容啊!本來他們就想找我們的麻煩呢。你現在這麼問,讓三爺怎麼回答?” 現在市井當中都知道昨天夜裡羅茂雲在參加商會會商陸德生的生日宴會返家途中遭到了刺殺,已經有人在傳這事是張國璽的人乾的。 為此,張國璽一大早大發了一通脾氣,說什麼有人給他扣屎盆子、故意挑撥離間之類的。 至於他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恐怕沒人知道。 張國璽樂得這位鄭老板找上門來,但可不願意替他做事情。 現在誰不知道,現在的羅茂雲撒出去了不少人,正在滿世界找刺殺他的兇手。 這個時候自己要是為了鄭老板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湊上去,跟羅茂雲產生了沖突,實在是得不償失。 羅茂雲這個人看著和和氣氣的,見麵三分笑,可張國璽跟他相處多年,最是了解不過,這位二當家城府極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做起事來也是狠辣決絕。 石渡慶行連連拱手道歉,心裡暗罵錢千萬不是東西,這消息明明即使他透露給自己的。 張國璽擺擺手:“算了,算了,你也不用太過自責。未必就是二當家的人,你問沒問過當時在場的人,當時對方來了幾個人?都是什麼裝扮?什麼口音?有沒有什麼特征?” 張國璽到底是混跡江湖的,對於尋人之事非常的在行。 石渡慶行假裝恍然大悟,猛地一拍腦門:“哎呦,還是三爺思慮周全,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些事兒呢?一共來了四個人,都不是什麼善茬!我那夥計也練過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可是在人家手下根本走不了一個回合就被製服了,聽口音嘛,就是江浙一帶的,具體是哪裡的就不好說了。” 張國璽很是受用,輕輕拍拍桌子道:“我就說嘛,不要著急。” 石渡慶行連聲稱是。 張國璽又道:“這件事你讓老錢給你去辦,有什麼事找他!” 說罷端起了茶杯。 這是要送客了。 石渡慶行隻好起身道:“今日上門叨擾三爺,實在是抱歉,抱歉。” 拜別了張國璽,跟著錢千萬來到了大門口,石渡慶行看看四下無人,掏出一疊鈔票塞進了錢千萬的口袋裡:“錢爺,我的事就拜托你了!” 錢千萬捏捏手中的鈔票,眼睛瞇成了兩條縫隙:“好說,好說。我這就派兄弟們出去幫你找找!” “有勞,有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