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站長就在劉強的陪同下急匆匆地趕到了焦委員的府邸。 焦委員是商而優則仕的典型,於商賈之道頗為精通,以殖貨之業便家資充盈,後來又做了官,但家中的生意沒有放下,反倒是越做越大。 站長之前在官麵上倒也見過幾次焦委員,一直並未單獨接觸。 主人家的大門未開,他便和劉強站在門口耐心等候。 大門不多時便打開,一個老家人拎著掃帚出來掃地,一抬頭就看到停在大門口的轎車旁的兩個人。 “你們是……?” “我們是來拜會焦委員的,請問老伯,他老人家什麼時候起床?” “哦,我家老爺今天不在家裡。” “不在家?”站長沒想到一大早就撲空了,“他去了哪裡?” “一大早就去靈覺寺了,說是要燒頭柱香!” 站長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初一,正是燒頭柱香的時候。 向老家人道謝之後,站長和劉強鉆進車裡,驅車向城外的靈覺寺趕去。 方如今一行人坐上了轎車,向自己家中駛去。 此時,時候尚早,大街上還沒有什麼人,轎車在街道上快速的行駛著。 劉強從副駕駛位置上扭頭道:“站長,既然是出城,還是得帶些人手,以防萬一才是。” 因為當初隻是考慮去焦委員家裡拜會,所以站長沒有帶任何護衛,車裡隻有他和劉強,還有一個司機。 “時間來不及了。”站長輕輕揉揉眉心,“不如這樣,咱們出城的路線剛好距離如今布控的位置不遠,向他借幾個人!” 劉強咧嘴一笑:“這倒是個好辦法!” 其實他也知道去找方如今是順路,但對方正在執行任務,自己也不好提出來。 在汽車行駛到距離益民藥店還有三條街的時候,轎車便靠邊停了下來,隱藏在巷子中一個行動隊員認出了站長的車,立即飛奔而出,到了車窗前,彎下腰對劉強道:“劉主任,您有什麼吩咐?” 劉強是站長的秘書,最近又新兼任了機要室副主任職務,本著喊高不含低的慣例,人們漸漸稱呼他為劉主任。 “去通知方組長,讓他帶四個身手好的兄弟,再開一輛車過來。” “是!”行動隊員轉身撒腿飛奔而去。 “就是去趟城外,用不了這麼多人吧?”站長覺得叫兩個護衛就夠了。 劉強苦勸道:“站長,日本間諜之前剛剛展開了幾場刺傷行動,他們藏在暗處,咱們在明處,還是小心為好啊!” “嗯,不錯。”站長笑著點頭,“現在是越來越謹慎了。隻不過你一下抽調行動組這麼多人,他們王組長又該背地裡罵我了。” “怎麼會?王組長是您一手提拔的,一直對您恭敬有加。” 站長擺手:“我就是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 兩人接觸時間長的緣故,說話也比較隨意。 “你覺得我把方如今一起叫上怎麼樣?”站長將目光移向車窗外。 劉強聞言一怔,不知道站長話外是什麼意思。 站長盯著街道兩旁倒退的店鋪:“說實在的,我不太想放方如今去南京!” 劉強還是沒說話,不是說方如今和王韋忠都是南京方麵點名要的人嗎? 而且,站長之前也曾親口對兩人說過,他一定會放手,讓那師兄弟二人奔更好的前程。 難道事情有變? 站長沒有多做解釋,但劉強大致明白了,方如今將來大概率是要留在臨城站的。 否則,以站長的性格,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的事情,他是不會輕易說出口的。 站長帶著方如今去見焦委員,是想讓方如今認識一下這位有著深厚背景的老頭子,將來在臨城做事也好方便一下。看書溂 這是在為方如今鋪路! 這麼看來,站長還要繼續推方如今一把,讓他更進一步。 這小子命也是真好,年紀輕輕就手握重權,自己像他這個年紀時,還在辦公室裡抄抄寫寫呢。 劉強不由地羨慕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了,人家是有真本事,否則站長也不會如此大力栽培。 大約過了十分鐘,一輛黑色轎車疾馳而至。 方如今從車上下來,小跑幾步到了站長的車旁:“站長,您找我?” “車上說。” “這……” 方如今心裡一緊,難道是跟焦委員那邊通氣的時候出了問題。 後半夜,他和王韋忠一直都在盯著益民診所,直到目前,一切情況正常。 石耀華辦公室的燈光在三點半左右才熄滅,也不知道這個家夥在忙什麼。 診所前後門方向都有人盯著,甚至連同診所相鄰的房屋,也都安排了人手遠遠地進行監視。 外圍也準備了不少機動力量,隨時應對突發情況。 萬事俱備,隻差東風。 到了快要開鑼唱戲的時候,焦委員那裡可不能出什麼差錯。 否則這麼大的攤子鋪開了,人不能抓,太影響士氣了。 方如今鉆進了轎車後麵。 站長說:“我一大早就去堵焦委員,可還是晚了一步,他去城外的靈覺寺上香了。我想讓你跟我一起去,有沒有問題?” 方如今微微鬆了口氣,看來事情並不是像自己想象的那樣糟糕,現在還沒有見到焦委員。 可是,這種事需要帶上自己嗎? 現在是什麼時候? 正是監視石耀華的關鍵時期,這個時候站長忽然將自己調離行動,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 這時,劉強忽然插話道:“方組長,行動由王組長指揮,那是萬無一失。你盡可以放心。城外情況復雜,站長的安全至關重要,還要辛苦方組長和幾位兄弟一下。” 方如今仔細地琢磨著站長和劉強話裡話外的意思,並未完全參透。 但是,上司有吩咐,他不敢不從。 “當然沒有問題了。這邊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就等著人家點頭了。” 站長微微點頭:“開車!” 轎車緩緩行駛,後麵的轎車也跟了上來。 站長這才道:“其實,我今天讓你隨行,主要是想在焦委員麵前給你引薦一下。你是咱們站裡的青年才俊,而這老爺子一向最是愛才,見到你之後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方如今急忙點頭答應,又低聲問道:“需要我做什麼嗎?” “話還是我來說,等需要你說的時候,我會向你示意的。焦委員在南京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跟這樣的大人物多結交結交,對你們年輕人沒有什麼壞處。” “我明白了!”方如今恭敬地回答,隱隱覺得站長話裡有話。 站長交代完這件事,便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聽著方如今匯報昨晚的具體情況。 “這麼說來,這個石耀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被監視了?”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這樣!”方如今說,“但是有一點值得關注,在昨晚他離開診所不久,忽然來了兩個電話,一個並沒有接聽,另一個是女護士接的,當時師兄就在旁邊,對方什麼都沒說,電話就掛斷了。我們覺得有些不正常,便對益民診所的電話實施了監聽,但後續電話一直都沒有打進來過。” 站長睜開眼睛:“說說你們的分析。” “初步推測是有人向他示警,但恰好石耀華中了我們的調虎離山之計,並不在診所,所以他應該還沒有收到消息。” “這個人一直潛伏在焦委員的身邊,並且成功策反了王令朝,是個不可小覷的對手。你們一定要小心謹慎,絕對不能出任何的紕漏。” “請站長放心,我們已經做了最充分的準備。” 昨晚在盯著石耀華的時候,他和王韋忠可沒有閑著,將方案討論了數遍,將可能會出現的突然情況一遍遍地推演,找出最佳的解決方案。 “你們兩人做事,我還是放心的。” 一路無話,轎車行進的速度很快,不多時就出了城。 隻是在出城之前,兩輛轎車一前一後從前方垂直的街道駛出,一拐彎出了城。 劉強認出了其中一輛正是吳劍光的車,行駛的方向也是明覺寺。 站長淡淡一笑:“吳副站長肯定也是要去燒頭柱香的。不過,他怕是要失望了,人家焦老爺子早了一步。” 方如今倒是頭一次聽說吳劍光這樣的人還信佛。 通往明覺寺的道路不少,但隻有一條大路可以容車輛通行。 然而,路況並不是很好。看書喇 前幾天剛剛下過雨,因為兩側都是密林,道路上積水不少,還有很多的黃泥坑。 轎車越來越顛簸,屁股時不時都要被迫離開座位。 汽車輪胎每壓過一個泥坑,黃泥湯水便四散飛濺,弄得車頭和車窗上也有不少。 轎車一路向西北疾馳,路況漸漸地好了起來,很快便進入了盤山路,山雖然不高,但山上都是茂密的竹林。 天色微亮,一縷晨曦照耀群峰,車外鳥語花香,生機昂然。 向下看,一道清澗從山穀內潺潺流過,兩岸綠草如茵,半空中飄浮著朦朧輕柔的淡紫雲嵐,令人心曠神怡。 方如今還是頭一次到這個地方,忙活了一整夜,身體也有些乏了,打開車窗,一股清新的空氣帶著微潤的水氣撲麵而來,令人神清氣爽。 站長不失時機地道:“這地方遠離世間塵囂,倒是個清凈所在。” 正說著,汽車轉過一個上角,便看到前麵停了一輛黑色轎車,後麵的車牌已經完全被泥水糊住了,汽車機蓋打開,兩個人正在翻看著什麼,看樣子像是拋錨了。 站長的車子緩緩駛過去,到了近前,劉強才認出了他們兩人正是臨城站的,隨即搖下車窗問:“怎麼回事?” 對方領頭看到是劉強,也是微微一愣,旋即趕緊道:“劉主任,我們跟著副站長去明覺寺,誰想這車半路拋錨了,副站長的車便先走了。” 自從上次壽宴之後的刺殺事件一出,吳劍光膽寒心驚,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麵,出門必帶著五六個警衛,小心謹慎的不能再小心謹慎了。 這隻是途中的一個小插曲。 在距離明覺寺尚有不到五裡地的時候,車外越發地安靜起來,甚至都沒有了鳥鳴。 一種異樣的感覺向方如今襲來,他突然感覺到心神一緊,目光向車窗外掃了過去。 直覺告訴他,前麵隱藏著巨大的危險,就像是一隻吃人的巨獸張開血盆大口等著他們。 他不知道隱藏在暗處,準備對他不利的人,到底是哪方麵的人。 最有可能是便是日本間諜,自己連續鏟除了多個特高課的諜報小組,南京、臨城兩地的日本間諜組織都在收集他的資料和情況。 石耀華利用王令朝殺死田邊恭司,再殺了王令朝滅口,弄出一番十分復雜的現場,故意讓方如今他們逗留勘察…… 這些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另外,便是劉海陽等臨城調查室的人,也可能會打他的主意。 不管怎麼說,麵對著方方麵麵的窺伺和暗算,方如今現在的人身安全確實堪憂,讓他不得不小心行事,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不僅僅是他有所察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是站長也猛然間睜開雙眼。 方如今無法解釋心裡的這種感覺,但是站長卻不同。 原來,就在剛才的一瞬間,他腦海中以往執行任務時遇到的那種顫栗驚悚的感覺又出現了。 在南京本部,站長也是搞情報的,出生入死的機會也不必行動人員差多少。 四年前的一個深夜,在夫子廟附近遭到日本間諜伏擊的時候,他便曾經有過這種感覺。 來到臨城之後,身居高位,幾乎沒有親自參與過任何一線的行動任務,這種感覺幾乎都已經快要淡忘了,可是沒有想到今天竟然會突然出現。 就在站長即將開口的時候,方如今搶先道:“車壞了,停車!” 聽到方如今的話,司機微微一怔,回道:“方組長,前麵轉過一個大彎,再有不到三裡地就到明覺寺了。” “停車!”方如今加重了語氣。 司機聽到方如今的聲音,不敢怠慢,趕緊腳踩剎車,將車輛停在路邊,身後的車輛也趕緊停了下來。 劉強經歷的場麵少了些,“這到底怎麼回事,方組長,走的好好的,為什麼停車?” 站長冷聲道:“聽如今的!不能再往前走了!” “那接下來怎麼辦?”劉強問。 即便是見不到焦委員,也不能人威脅到自己的性命,方如今猶豫了一下,道:“立即調頭,不去明覺寺了!” 站長也道:“對,不去了!讓吳副站長代我去請焦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