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於王令朝當初的動機,也是方如今猜測的。 如果是為了通知石耀華行動已經成功了,大可不必非要去見麵,完全可以打個電話就能解決問題。 所以,王令朝在緊急情況下,一定是有著更加重要的事情才會去找石耀華。 綜合王令朝已經欠下了一屁股債的因素,猜測他最有可能就是去找石耀華要一筆錢跑路。 方如今看向石耀華,說道:“你和王令朝是不是早就談好了交易的價錢?然後又故意不兌現承諾?” 這時,石耀華看向方如今的眼神雖然沒有當初那麼驚訝了,但仍是帶著些許的欽佩。 “不錯!最初我們的計劃就是讓他將刺殺目標的事情做得天衣無縫,隻有這樣,他才有機會來找我,並且跟我要錢。這也是給他施壓。” 方如今眉頭一挑:“那你不擔心他將你供出來嗎?” 石耀華搖搖頭:“一開始我也有這樣的顧慮。可是我的上級說讓我無需擔心,他們有足夠完備的應對措施。我想,王令朝出了臨城站的大門之後,一定會有人跟著他,一旦發現其有異常,便會立即出手處置。” 這倒是個不錯的想法,石耀華對於特高課而言十分重要,他們是不會輕易地讓其暴露的,必要的時候首選除掉王令朝。 但是問題是,日諜如何就那麼肯定王令朝針對田邊恭司的暗殺就一定能夠成功呢? 萬一在實施過程中露出了馬腳,王令朝根本就走不出臨城站,石耀華豈不是立即就會暴露? 心念至此,方如今不由地脊背發涼! “先說說你們是怎麼殺死的王令朝。” “他來找我要錢,我答應給他,但是以手頭上沒有這麼多錢為理由,讓他先回家等著。王令朝說自己有點不舒服,我便給他注射了一針。他不知道,我給他用的是鎮定藥物。 王令朝雖然身份特殊,但他一旦離開了臨城站,便沒有了作用,已經是死人一個了。我便和‘禿鷹’一起殺死了他!” “‘禿鷹’又是誰?”方如今原以為石耀華的幫兇是藥店老板葛培均,現在又冒出了一個“禿鷹”。 石耀華搖頭:“此人我也是頭一次見,他竟然比我還要早一步出現在了王令朝的家中,而且偽造現場也是他的主意,據說都是出自‘顧問’先生之手。” “‘禿鷹’是男是女?” “男的!”石耀華不知道方如今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 方如今越發地感到詫異了,難道那個讓王令朝輸掉身家的女人此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禿鷹’是不是你們諜報小組裡的人?” “我真不知道。小組裡我隻認識葛培均和他老婆,其他的人一概都不認識。” 石耀華雖然死心塌地為日本主子賣命,可他的主子卻始終沒有將其當作自己人,的確有些可悲。 “那在和你接觸的人當中,有沒有過什麼女人?” 石耀華再次搖頭,他也猜出了女人怕才是方如今要找的重要目標,不過在從事諜報工作的過程中,除了葛培均的老婆鄺燕茹之外,他還真的沒有接觸過女性間諜。 “‘禿鷹’的長相如何?”方如今決定繼續追查。 “他捂得很嚴實,我根本沒有看清他的臉,隻覺得他的睫毛很長,此人長得應該不難看,手指修長白皙,生活條件即使不能說很優越,也肯定錯不了。” “還有嗎?”這些線索遠遠不夠,方如今追問。 “還有……還有……”石耀華的腦子飛快地運轉起來,“他好像有輕微的鼻炎。對,對,……一定是有鼻炎!” 他清楚的記得在處理王令朝的屍體的時候,揚起了一些灰塵,自己一點沒事,可“禿鷹”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當時他甚至想告訴“禿鷹”應該去吃點什麼類型的藥,但看到對方眼神中的狠厲,最終還是忍住沒說。 對於方如今來說,雖然沒有得到神秘女人的消息,但現在又多掌握了一個“禿鷹”的線索,總歸是距離目標越來越近了。 “你再好好想想,除了這次的行動,之前有沒有參加過其他的諜報活動。” “呃,給我點時間想想……” 方如今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 片刻之後,石耀華的眼珠突然向左上角斜挑了一下,好像是想起了什麼,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可是這一切都無法躲過方如今的眼睛,他一直多支盯著石耀華,對方臉上哪怕一個再細微的表情都難以逃過他的眼睛。 方如今冷冷一笑:“看來石醫生還是沒有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啊,到了這個地方,最好的選擇就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任何的小聰明都是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的。 實不相瞞,這裡關押了不少日本間諜,相當一部分比你的資格都要老,骨頭也比你的硬,但最後他們還是竹筒倒豆子全都說了,那些沒有開口的,都從官巷口過了一遭,人現在早就臭了。” 石耀華聞言驚得眼睛一瞪,官巷口殺得血流成河,他早就耳聞目睹過。 若是在鼠刑之前,他也許很自信能夠挺過各種酷刑,可是人就是這樣,總有軟肋。 他從小就怕老鼠,而且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恐怕的感覺越發地強烈。 方如今接著說:“你以為王令朝對於特高課沒有了用處就會被無情地拋棄,具體到你自己呢? 還不是一樣。你想想看,在新明飯店的觀察任務為什麼不讓‘禿鷹’執行,而非得是你,你觀察完畢之後,還要向上級去匯報,這中間的程序可就要繁雜多了,時間也會耽誤不少。” 說到此處,方如今也是恍然,說不定“禿鷹”當時也在新明飯店,自己光顧著按照潑皮的描述去抓石耀華了,怎麼沒想到日諜還有另外的人在呢。 一時間,方如今感到懊悔不已。 他轉頭對一名行動隊員吩咐,讓他去查其他的客人情況。 雖然幾乎可以肯定“禿鷹”已經離開了,但很有可能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回過頭來,方如今繼續說:“石耀華,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要把握好,不然我擔保你追悔莫及,你重新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獲取了什麼機密情報?” 其實,方如今並不確定石耀華誰有所隱瞞,也許石耀華隻是覺得聽到的看到的某件事或者是某個現象並不重要,所以並沒有交待。 可是,石耀華終究是一條情報線路上的特工,視野有限,而方如今的腦子有多條情報條線交叉,或許石耀華提供的線索可以將他思路中的斷點打通,獲得重大收獲。 方如今隻是在詐一詐石耀華,卻就讓石耀華原形畢露。 他在方如今的逼視下,很快就掩飾不住了,嘴唇抖了抖,最終開口說道:“是有一個情況,我不知道是不是有用。”仟千仦哾 方如今聞言精神一振,情報工作當中每發現一個又有的線索,都會令人精神振奮。 希望石耀華提供的情報會對自己有不小的幫助。 因為不確定他提供的情報是否會牽扯到一些機密,方如今直接屏退旁人,審訊室中隻留下他和王韋忠。 “說吧!” 石耀華略一思索說:“有一次,我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對方說了暗語確定身份之後,讓我去打個電話。” “葛培均當時不在?” “在!” 方如今眼神微瞇,葛培均是石耀華的交通員,而一個陌生人直接越過葛培均打電話給他下達指令,說明任務非常緊急。 “繼續講下去!” 石耀華有些遲疑,他從方如今的表情中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繼續道:“對方的聲音是偽裝過的,暗語也是緊急聯絡的暗語,自從我接受潛伏任務之後,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暗語。” “給誰打電話,內容又是什麼?” “我記得電話號碼是5614,這個電話是哪裡的我並不清楚,也不敢去查。撥通電話之後,是一個男人接的,我跟他說的是‘老家來的二舅因為有急事要離開臨城,馬上要上船了,讓他趕緊去一壺春買些茶葉給二舅送到碼頭去。’” “什麼?一壺春?” 這個名字他太熟悉了,方如今聽到這裡禁勃然變色,他一把卡住石耀華脖子,聲音變得狠厲之極,問道:“那天是幾號?你確定是一壺春茶樓?” 石耀華的脖子被方如今的大手卡得幾乎無法呼吸,臉憋得通紅,再加之他剛剛被施以重刑,額頭上汗水直冒。 王韋忠知道一壺春對於方如今來說意味著什麼,他伸手將方如今的胳膊輕輕拿開。 方如今的手一鬆,石耀華這才緩過氣來,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應該是上上個月的四號,當天我按慣例還要去焦家給老爺子看病,因為打了這個電話,我也是心神不寧,還遲到了十分鐘,為此還向老爺子道了歉。” 有特殊的事情作為印記,應該是不會記錯的。 也就是說石耀華所打的這個電話跟“鷂子”有著直接或者是是間接的關聯。 王韋忠對著方如今點點頭,旋即去值班室打電話,方如今知道他是去查“5614”這個電話號碼了。 他看著虛弱的石耀華,真想狠狠地扇他一耳光。 此時張鑫華和吳劍光都不在,否則兩人非得把石耀華生吞活剝了。 尤其是張鑫華,在“鷂子”身上下了不少的功夫,終於等來了瓜熟蒂落的一天,可接頭行動意外被人攪和了,直接導致了“鷂子”的身亡和重要情報的丟失。 簡直就是功虧一簣,直接或間接造成的損失幾乎無法估量。 此事讓遠赴南京開會的站長也是非常被動,為此還挨了站長的訓斥。 可以說,這個電話就像是第一塊多米諾骨牌一樣,直接引發了一連串的事情,方如今的命運也因此而改變。 此時此刻,他看著石耀華這個始作俑者之一,也是百感交集。 不管“鷂子”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都是一個重大的損失,令人惋惜不已。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從外麵忽然打開了,張鑫華在王韋忠的陪同下走了進來,原來他也聽說了王令朝死亡、石耀華被捕的事情,便放下手頭上的事情匆匆趕了過來。 方如今見他滿臉怒容,非常理解他的心情。 張鑫華走到石耀華的麵前,不由分說就抽了他一記耳光。 石耀華的數顆牙齒都被打掉了,隨著鮮血吐出來,兩耳嗡嗡作響,眼前金星直冒,幾乎要昏厥過去。 在張鑫華發泄憤怒情緒的時候,王韋忠悄悄地湊到了方如今,低聲告訴他“5614”這個電話號碼已經查到了,是一家叫作好在來的旅店的客房。 巧合的是,該旅店和“鷂子”所住的湖邊村飯店隻隔著一條街,從旅店可以清楚地看到“鷂子”的房間。 也就是說,日本人早就在監視“鷂子”了。 事發當天,旅店裡的日本間諜接到了石耀華打去的電話,知悉了“鷂子”去了湖邊村飯店,便跟了過去實施暗殺。 所有的一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上去都那麼順理成章。 但問題是,既然給石耀華下達指令的人知道“5614”這個電話號碼,為什麼不直接打過去通知呢,那樣豈不是更加節省時間? 再說了,萬一石耀華在聯係的過程中出點紕漏,豈不是錯過了暗殺的最佳時機? 這些疑問在方如今的腦海裡盤旋,一時間也找不到答案。 另一邊,張鑫華事後也覺得自己太過意氣用事了,自己下手這麼重,石耀華細皮嫩肉、白白凈凈的可不經打。 他彎腰檢查了一下石耀華的身體狀況,發現並沒有什麼大事,這才放下心來。 方如今走上前說:“張組長,湖邊村和對麵街上的旅店還得再搜查和盤問一遍,也許還有收獲。” 張鑫華點頭:“侯科長即日便要啟程,我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實在是無法抽身,案子的事情還得麻煩你們兩位。” 他話說的十分客氣,又道:“這個石耀華要單獨關押,盡快找到藥店老板夫婦,還有給石耀華打電話和接他電話的日本間諜。一旦有了消息,立即通知我,即使我那時人在南京,也要趕回來親自審訊。” “是!” 方如今和王韋忠趕緊點頭領命,張鑫華如此吩咐,足以證明他對“鷂子”一案的看重,這個案子若不能查個水落石出,就是睡覺也不會安穩。 張鑫華匆匆離開,方如今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對王韋忠道:“師兄,這邊麻煩你盯著,我立即去湖邊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