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動隊員在搜身的過程中,從伊藤廣誌的小腿上發現了一把小巧鋒利的匕首。 衣領等部位也是重點搜查的對象,但並未發現氰化鉀之類的白色粉末,想來是伊藤廣誌在臨城顛沛流離,原來的衣服和物品早就不知所蹤,這種關鍵時刻自絕的藥品也未能得以保留。 這也讓方如今和王韋忠鬆了口氣。 兩人最怕的就是伊藤廣誌身上藏有氰化鉀,那種毒藥毒性劇烈,指甲蓋那麼一點點就可使人在幾秒內死亡。 如果伊藤廣誌有意赴死,隻要用牙齒用力咬破衣領,唾液浸透藥粉,那麼極快的時間之內就能致其死亡,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方如今可不想弄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當即,方如今命人將伊藤廣誌全身的衣服扒光,仔細檢查,連頭發也沒有放過,最後讓瘦猴取了件衣服給他穿上。 伊藤廣誌這樣的間諜窮兇極惡,和他打交道,一定要多長個心眼,小心再小心,不能有絲毫的大意! 隨後,王韋忠將伊藤廣誌帶回安全屋,方如今則由令輝帶領去伊藤廣誌的住處進行搜查。 讓方如今沒有想到的是,伊藤廣誌租住的房屋竟然和臨城站隻隔著兩條街,妥妥的“燈下黑”。 紀成林帶著行動隊員們對整個房屋進行了地毯式的搜查,在床下搜出了一把南部式手槍和一顆甜瓜手雷,以及一部分錢財。 紀成林將南部式手槍在方如今麵前晃了晃:“組長,這把槍瞄準基線較長,精度較高,但子彈穿透力很弱,用五層棉被就能擋住。伊藤廣誌這把手槍保養的不錯,不像我以往見到的那些日本人的手槍,在關鍵時刻連自殺都是奢望。” 方如今對南部式手槍也了解一些,該槍名為自動手槍,但其采用的設計結構必須嚴格保養才能保證可靠性,否則擊發後容易出現第二發子彈上膛不到位的現象,導致射擊停頓,需要手動上膛,變成了一把“手動手槍”。” “喜歡的話你就拿著!”方如今知道紀成林平時就喜歡收藏各種各樣的槍支,便決定成人之美。 紀成林聞言有些不好意思,這把槍屬於伊藤廣誌,跟戰場繳獲的可不同,摩挲著槍管便道:“還是算了吧,我怕到時候說不清楚!” 方如今淡淡一笑:“一把手槍而已,即使拿回站裡也是交給裝備組,放在庫房裡生銹,還不如給他找個好主人,讓你拿著就拿著。” 看得出來,紀成林是真心喜歡,一把手槍,他還是能夠做主的。 紀成林喜不自勝,當下謝過了方如今,將手槍插在了腰間。 伊藤廣誌的臥房十分的整潔,窗明幾凈,打掃的一塵不染,看得出他是個非常自律的人,這也正是他難對付的地方。 靠近窗戶有一張漆麵斑駁的長條桌,桌上放著一疊白紙,方如今走過去,一張張地拿起來仔細觀看,發現上麵沒有任何的文字。 連續調換了數個角度,也沒有看到寫字時留下的壓痕,用鉛筆塗抹之後也是沒有任何的發現。 方如今心中詫異,既然伊藤廣誌根本不用這些白紙,那將它們擺在這裡做什麼?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手裡的鉛筆上,這是一支用掉三分之一的鉛筆。 方如今拿起鉛筆若有所思。 就在這時,大門口傳來了行動隊員的嗬斥聲,聽上去像是在驅趕小孩子。 紀成林快步走出去查看,不多時便回來匯報,說外麵有個六七歲的小男孩探頭探腦地往院子裡看的時候被行動隊員發現了。 方如今當即命人將孩子領進了院子,一問才知道他是伊藤廣誌鄰居家的孩子。 孩子一開始還有些害怕,但方如今態度和藹,很快便讓他放鬆了下來。 在一問一答中了解到,這孩子和伊藤廣誌是認識的,而且經常會來找伊藤廣誌玩。 伊藤廣誌平時裡很少跟人接觸,唯獨讓這個孩子進自己的院子,還經常給孩子一些外麵買回來的吃食,兩人很快便熟絡了起來。 當然了,方如今也猜出了伊藤廣誌討好這個孩子的目的是通過他來了解周圍的人和環境,這個孩子是個不錯的情報員。 方如今見孩子對伊藤廣誌很關心,便對孩子說伊藤廣誌被壞人給綁走了,他們過來是來破案解救伊藤廣誌的,這一招果然奏效。 孩子當即向他說了實情。 據孩子講,他曾經見到過伊藤廣誌家裡有紙張燃燒過的灰燼。 這足以說明伊藤廣誌是在白紙上寫過字的,和方如今的推測不謀而合。 伊藤廣誌現在是孤魂野鬼一個,他能在白紙上寫什麼呢? 寫了之後交給誰,跟誰聯係? 這些問題都很關鍵,涉及到給伊藤廣誌安上投靠臨城站的大帽子。 聽到方如今說起白紙,孩子小心翼翼地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個紙飛機。 看得出來,他對這紙飛機非常珍惜,保存的很好,邊角並沒有被折到。 “這上麵很有可能有你叔叔被綁走的線索,我把它拆開你不介意吧?一會兒我再給你疊幾個飛機。” 孩子用力地點頭,畢竟他心智未全,一心隻想救出伊藤廣誌,便輕易地答應了方如今。 紙飛機被拆開之後,方如今隱隱約約在上麵看到有些細微的印痕,旋即心中一動,趕緊讓一名行動隊員將這張紙收好,裝進公文袋。 雖然還沒有看到紙上的字跡,但直覺告訴方如今,應該會有重大發現。 回到安全屋,王韋忠已經將伊藤廣誌都安頓好了,並且將木村義拓悄悄地從牢房中接出來,對伊藤廣誌進行了指認。 伊藤廣誌見到木村義拓之後大為驚訝,之前公開處決池田和木村等日本間諜的消息在臨城都傳遍了,沒成想木村義拓竟然還活著。 審訊並未開始,王韋忠在等著方如今回來,而方如今到了安全屋之後隻是跟王韋忠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就將自己關在了一間屋子內,大約過了十分鐘才走出來。 王韋忠看到他手上拿著一張白紙,不禁奇道:“上麵寫的什麼?” “是伊藤廣誌留給咱們的線索。” 原來,他將紙飛機還原成白紙後,用鉛筆在紙上細心地來回塗抹,數行模糊的字跡漸漸顯現。 經過辨認,大致能夠認出是幾個報社和學校的名字,另外還有一個地址,這個地址方如今並不了解。 可是,當王韋忠看到那個地址之後,卻是倒吸了一口冷氣。 “師兄,你認識這個地址?” 王韋忠神情凝重:“伊藤廣誌已經摸到了吳副站長的身邊!” 方如今一陣驚愕,紙麵上的地址竟然是吳劍光的居所,伊藤廣誌還真是神通廣大。 看來他是想通過綁架或者是其他的手段從吳劍光嘴裡問出更多的情報,其中就包括輕舟小組暴露一案,這是為他洗清嫌疑的關鍵。 不得不說,伊藤廣誌的眼光很是毒辣,整個臨城站雖然不能說是固若金湯,但乾情報這行的都比較在意,平時十分低調,很少出席公開的活動。 唯有吳劍光頻繁和社會名流接觸,為此也成了被伊藤廣誌盯上的首選目標。 好在經歷了之前的刺殺事件,這段時間吳劍光收斂了很多,也很少在公眾場合露麵,不然被伊藤廣誌盯上了後果不堪設想。 方如今和王韋忠商量了一下,決定還是要等在拿到口供之後,將這件事委婉地告訴吳劍光,畢竟這是大事。 至於其他報社和學校名字,兩人一時間也看不出什麼頭緒來,得問問伊藤廣誌本人了。 有了目標,兩人不再囉嗦,一起走進了臨時改建的審訊室。 伊藤廣誌渾身被脫光,綁在十字架上。 王韋忠建議審訊工作還是由方如今來主導,方如今欣然同意,活兒他可以乾,但功勞可以拱手讓給師兄。 方如今打量著被剝得光出溜的伊藤廣誌,人在沒有穿衣服的情況下,缺乏安全感,心理會變得更加脆弱。 方如今直接了當地問:“夏福林,或者應該叫你伊藤君更加合適!我不想多說廢話,為什麼抓你你也很清楚,在你的住處發現了南部式手槍和美式手雷,一個藥鋪的夥計用這些武器乾什麼,你是不是應該好好解釋解釋?”看書溂 “木村義拓已經指認過你了,你的日本間諜身份已經無從抵賴。現在我問你!是老實交待問題,還是將這裡的刑具全部都嘗試一遍,就看你的選擇了。你是個聰明人不用我多說了。” 伊藤廣誌沒有回復問話,而是輕蔑地瞥了一眼,此時已經從開始的驚慌失措中清醒了過來,心神逐漸安定。 中國特工竟然這麼快就摸到了他的住處,要知道他給藥鋪提供的地址也是假的。 伊藤廣誌並不知道,他的住處早就被令輝的人摸清了大致區域,今天他被抓之後,令輝的人便再也無所顧忌,立即帶人去打聽,很快就鎖定了具體位置。 伊藤廣誌現在的心情如墜冰窟,渾身上下再也沒有一絲熱乎氣了。 情況已經惡劣到這種程度,自己被捕,就再也沒法向特高課證明自己的清白了,除了死! “伊藤君,實不相瞞,根據我們上海傳來的情報,你們三浦組長已經秘密地回到了上海,我想你應該知道這對你意味著什麼吧?” 伊藤廣誌絲毫沒有對方如今的話產生任何的懷疑,木村義拓對自己的底細完全了解,特別是他和三浦和一之前的諸多矛盾,相信木村義拓已經向中國人全盤托出了。 三浦和一巧舌如簧,在鬆井課長麵前惡人先告狀,是黑是白還不是全憑他一人說,自己投敵賣國的罪名就算是做實了。 鬆井課長雖然睿智,但也架不住三浦和一的一麵之詞。 這根本就是一場不對等的較量,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等待他的,將是永世不得翻身。 伊藤廣誌現在無比的懊悔,他為自己的疏忽帶來如此嚴重的後果而懊悔不已! 他到現在也不明白哪裡出來問題。 這些時日一直十分小心,特別是從和石渡慶行分開之後,更是謹言慎行,不敢有絲毫大意。 方如今看著伊藤廣誌一言不發,繼續道:“別以為你一死了之就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 伊藤廣誌猛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位眉清目秀的年輕人,嘴角帶著微微的笑意。 目光澄澈,卻又顯得深邃無比,讓人猜不透。 “你死了,所有的罪責都會加在你的頭上,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到時候還不是別人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你連個開口辯白的機會都沒有。” 一死百了,那是伊藤廣誌自己的想法。 事實並非如此,有句話叫作死人是最安全的,除了不用擔心他們泄露秘密之外,最大的用處就是被人隨意拿捏。 所謂的蓋棺定論就是一句笑談。他相信以三浦和一的為人,以後遇到需要的時候,一定會把他的棺材打開,毫不猶豫將黑鍋扣在他的屍體上。 “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如果現在就死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試問你伊藤廣誌在歷史的長河中又能翻得起多少的浪花呢?”方如今一字一句道。 聽到這句話的伊藤廣誌,仿佛被一柄大錘擊中了胸口,憋悶的無法呼吸,尾椎骨的麻意一直竄到天靈蓋。 是啊,自己一旦死了,就要永世背負叛徒的罵名。 多少年之後,會有人指著自己的名字說:“看,就是這個叛徒!” 一時間,伊藤廣誌心亂如麻,連死也不能洗脫嫌疑,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加絕望的事情嗎? 看著伊藤廣誌痛苦的表情,方如今知道火候快到了。 伊藤廣誌的麵孔抽搐了一下,並沒有回答方如今的問題,忽然喉頭一動,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剛才在抓捕的過程中被人狠狠打在小腹上一拳,又經歷了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創痛,內心早已處於崩潰的邊緣,一直以來都是憑借頑強的毅力支撐,此時再也無法繼續下去,腦袋一耷拉,竟是昏死了過去。 方如今為他檢查了一下,低聲道:“沒事,他隻是氣急攻心暈了過去,休息一會兒,就會恢復。” 王韋忠上前也查看了一番,確實如方如今所說,這才放下心來。 過了幾分鐘,伊藤廣誌幽幽轉醒,麵色白裡泛青,嘴角眉心攢起的細紋裡隱然有無限的煩愁。 再次和方如今對視時,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悲傷與痛苦,卻沒有了之前的那種仇恨。 方如今心中不禁一喜,大功即將大功告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