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一個人倒也罷了,家人再搭上就不合算了。
  “老鄭,你看看你們那村子裡,鳥不拉屎,有什麼好留戀的,要我說,還是城裡好。你做了大半輩子生意,應該不缺錢吧,拿出點來在城裡買個大宅子,日子多美啊!”
  鄭大慶嘴角直抽抽,這還是在樹林裡冷靜沉著擊殺日本間諜的蔣進嗎,怎麼一回到城裡了就開始不著調了。
  他真的有點搞不懂蔣進。
  “蔣警官,你知道的,我是鄉下住慣了的土包子,城裡的日子哪是我們這種人過的?”鄭大慶撇撇嘴,“再說了,我哪裡有錢在城裡買宅子哦,你莫要開玩笑了。”
  蔣進掃了他一眼:“老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咱們倆怎麼也是過命的交情了,你有沒有家底兒都不肯透露,怕什麼,我又不找你借錢。”
  這小年輕怎麼跟周新剛當年一個德行,無賴的很,鄭大慶眉頭擰成了疙瘩,叫苦不迭道:“你可能對我們這行有誤會,也難怪,都是見不得人的行當。今天也沒有外人,我就跟你透個底吧。我們是這個行當的第一煥,也是最危險最苦命的,風險都讓我們擔了,錢都讓那些黑心的古董商人賺走了。他們吃肉,我們能喝點湯就不錯了。”
  鄭大慶倒是沒有半點隱瞞,任何一個產業鏈的最底端,永遠是受剝削最嚴重的。
  這些年,鄭大慶經歷了太多的生生世世,光是跟著他乾這個行當的丟了性命的就有幾十口子,那些真金白金都是用命換來的。
  蔣進見鄭大慶情緒低落,哈哈一笑:“老鄭,我就跟你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
  鄭大慶搖頭道:“跟你沒關係,我這是人老了,一說以前的事情起來,忍不住就……唉……”
  說罷,重重嘆氣。
  “你這次就在這裡好好待著,借著這個機會把身體好好養養,家人有周科長安置,你也無須操心。”蔣進寬慰老頭。
  “我看得出來,你和周科長都是好人。”
  “你可別給我戴高帽子。”
  鄭大慶終於露出一絲笑容,話鋒一轉:“蔣警官,你那兩下子可不簡單,小日本子都打不過你,嘖嘖……”
  在樹林裡,蔣進給鄭大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若不是蔣進及時出現,自己真對付不了那些日本特工。
  蔣進看向門口,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老鄭,事情都過去了,你就別提了。我可不想被小日本惦記上。”
  鄭大慶忙點頭:“我懂,我懂,這些狗日的,陰毒著呢,對付不了你,就會盯上你的家人,簡直就是無孔不入。”
  “老鄭,那你說這些日本特工咋就盯上你了呢?”
  “還不是跟邱大成有關係,邱大成這個狗日的,老子是一點光也沒沾上他的,光給老子找麻煩了。他跟小日本不清不楚的,當年就要拉著老子乾,老子沒答應!老子是哪種人嘛,老子雖然是個吃死人飯的,但也不能忘記了祖宗……”
  鄭大慶義憤填膺,狠狠地數落邱大成。
  蔣進道:“如果不出所料的話,小日本肯定也在找邱大成的弟弟,可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蔣進不得不疑惑,日本特工盯上了盜墓賊,這本來就不正常,除非盜墓賊跟一樁情報案件有關係,不然人家乾嘛大費周章。
  鄭大慶心裡的問號一點都不比蔣進少,周新剛三番五次地來找他,已經夠煩人的了,現在日本人又摻和了進來,事情就像是一團亂麻一般。
  “老鄭,南京那位高官的祖墳是不是邱大成挖的?”
  “十有八九就是他乾的。”
  “你怎麼知道?”
  “周科長找到我之後,我沒把辦法啊,他發話了,我總得辦吧。”鄭大慶的表情委屈的如同剛過門的小媳婦,“我專門到了那座墓地看了看,雖然已經部分修復過了,但是從手法上來看,確實是有鄭大慶參與在其中。”
  盜墓這個行當分為諸多的流派,其手法也不盡相同,鄭大慶的手法自然瞞不過鄭大慶這種行家。
  蔣進側過頭,認真地盯著鄭大慶,鄭大慶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
  “老鄭,你是說邱大成隻是參與其中?那意思就是說,還有其他的行家?”
  “可不是嘛!不入流的我就不提了,問題是還有小日本的痕跡,我一看就知道這件事不簡單。”
  蔣進點點頭,也得虧是鄭大慶這種行家,不然換成外人,就是再如何研究,也無法通過痕跡推測出盜墓的是什麼人。
  周新剛找鄭大慶幫忙的思路無疑是非常正確的,不過好像就是時間上晚了一點,其中有什麼考慮,也不是蔣進能夠想明白的。
  “老鄭,日本人肯定也在找邱大成的弟弟,你這裡是不是有他的線索?”
  鄭大慶撇嘴道:“你跟周科長一樣,不達目的不罷休。我是真拿你們沒有辦法,說實話,也就是跟周科長多年的老交情了,換作是其他人,我是真的不願意說。”
  重重嘆口氣,繼續道:“鄭大慶的弟弟有個比較隱蔽的住處,就在郎官巷,我猜他遇到了事情,肯定會去那裡躲著。”
  蔣進也沒有詳細問鄭大慶是從什麼渠道得到的消息,有了這個地址就足夠了。
  他意識到這件事必須要向周科長馬上匯報,因為日本人也正在找鄭大慶的弟弟。
  誰先找到,誰就占得了先機。
  蔣進起身去打電話,鄭大慶急道:“蔣警官,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你可別說是我說的,不然……”
  “知道了!”
  蔣進的聲音還留在病房裡,人卻早就已經到了走廊裡。
  “這風風火火的勁頭,跟周科長當年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鄭大慶苦笑著搖著腦袋。
  這時,門縫外麵忽然閃過一道白影,鄭大慶以為自己老眼昏花了,揉揉眼睛再去看,哪裡有什麼人?
  不過,他人老成精,立即從病床上爬起來,一把拽掉了插在手腕上的針頭,迅速下床,順手拿起床邊的一包煙就走出了病房,來到了斜對麵的病房中。
  斜對麵的病房中住著兩個五十多歲的病號,初時見鄭大慶很驚訝,但很快在香煙外交下同鄭大慶變得熟絡起來。
  病房的門虛掩著,鄭大慶坐在病床正對著的一把椅子上,一眼就能看到外麵自己那個病房,隻見兩個穿著白大褂、捂得嚴嚴實實的醫護人員迅速走了進去,但是又很快退了出來,想來是沒有找到人。
  見兩個白大褂轉而去了隔壁的病房,鄭大慶露出一絲冷笑,默默地將那隻沒受傷的手伸向了後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