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南京。 陽光微微穿透雲層,灑在青石板路上,微風中飄來淡淡的桂花花香。 街巷中,小販推著車,在街頭叫賣著熱騰騰的包子,油條的香氣四溢。 行人絡繹不絕,有提著鳥籠的老者,有穿著旗袍的少婦,還有背著書包的學生。 小鋪子陸續打開,老板們邊打著招呼,邊忙活著手上的活計。 書店、茶館、雜貨鋪……每一個角落都透出一種古樸的生活氣息。 不遠處,鐘山如黛,遙遙相對,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 七點不到,黨務調查處情報一科科長程文風就走出了揚子飯店。 他的奔馳轎車就停在了飯店大門的噴泉旁,看到程文風出來,門童立即上來指揮詢問是否需要幫忙,程文風示意不用麻煩。 與此同時,從大堂內也走出一名梳著小分頭、留著小胡子的中年男子,輕男男子一撩長衫,跟了上去,就像個普通行商。 此人是杜金星派往山東去調查程文風的情婦的特工,那女人趕赴南京,特工便也跟了過來。 而且,杜金星擔心南京的工作不好開展,又從臨城就近派了兩個人過去支援。 此時小分頭已經化過了妝,唇上小胡子是貼好的,但也看著費海滄的逼真,不是很熟悉的很難把他認出來。 這時候,街上的行人很多,程文風的轎車根本走不快,小分頭不疾不徐地跟在程文風的轎車後麵,偶爾還會停下來照顧一下街邊的攤販。 總之,小分頭幾乎就不會出現在奔馳汽車的後視鏡中,即便出現,也絕對不會出現兩次。 身為情報人員,跟蹤與反跟蹤、偵察與反偵察是必修課! 程文風一直都在情報機關工作,雖然這些年不怎麼在一線了,但老底子還在,這也是小分頭不敢太過靠前的原因。 程文風不愧是個老特工,反跟蹤的意識很強,所以每次上車後,他都會有意無意的去觀察後視鏡,如果其中有任何一張麵孔,或者任何一個身影出現兩次以上,絕對無法逃過他的眼睛。 這裡是南京,是黨務調查處實力最強的城市,故而程文風心裡很有底氣,平日裡出門也是比較托大,隻帶著一個司機,兩個警衛就堂而皇之的出入南京城。 現在,他是在辦理私事,連司機和警衛也沒有帶。 程文風很自信,如果真有某個組織、或者某個人想要對付他,絕無法逃過他的眼睛。 不過,這一次,程文風沒想到自己早就已經被跟蹤監視了。 杜金星派出來的情報人員,是精挑細選過的,業務能力拔尖。 從昨晚程文風和那個女人在揚子飯店幽會,程文風壓根就沒有意識到,他被人跟蹤了。 跟到夫子廟之後,小分頭就給化妝成乞丐、正蹲在路邊行乞的同伴使了個眼色。 那名同伴便裝做要小解,端著個破碗跑到了汽車前頭。 這叫提前跟蹤,是跟蹤的常用套路。 程文風的目光始終關注著汽車的後視野,對於這個從他的眼角餘光中跑過的骯臟的乞丐並未留意。 所以,當乞丐落到後麵,並進入後視鏡視野時,程文風也沒有引起警覺。 程文風駕駛的奔馳汽車闖過夫子廟之後,路況便好了起來,看到汽車是徑直開向黨務調查處總部的,乞丐便轉身返回揚子飯店。 揚子飯店的一間客房內,幾個情報人員正在匯總各自的跟蹤監視情況,為首的小分頭很快在地圖上畫出一條線,這條線路就是程文風從揚子飯店到黨務調查處總部所走的路線。 程文風選擇的是最短的距離,幾乎是一條直線,中間壓根就沒有繞路,很顯然,他對自己的反跟蹤、反偵察能力很自信。 “這程文風夠自信的!” “他的自信和狂妄,恰恰對我們有利。”小分頭微微一笑,又問眾人說,“諸位兄弟,在跟蹤過程當中,沒出什麼紕漏吧?” 幾人紛紛搖頭,沒有。 之所以到現在都沒有被程文風發現,得益於這些人非常的小心謹慎,這也是杜金星特意強調過的,一旦發現有被發現的可能,便立即撤離。 在沒有任何手續審批,沒有任何一個上司站臺背書的情況下,對處本部的情報科長進行監視,是犯了大忌的事情,一旦暴露,後果非常嚴重。 所謂有得必有失,因為謹慎,他們始終沒有拍到程文風和那女人親密的照片,沒有照片,就不能說明兩人之間的奸情。 “好,接下來我再跟你說一下具體的行動計劃。”小分頭點點頭,又說道,“程文風非常謹慎,兩個人從來都不一起在外行動,在房間內鬼混的時候我們又進不去,大家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幾人都搖頭,這問題他們不是沒有想過,但一直都沒有很好的解決方案。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臨城調查室已經發生了巨大變故,已經變天了,主要是杜金星現在暫時署理調查室,無暇顧及這邊的事情。 小分頭見幾人不言語,便道:“我們的行動不能一直拖下去,組長也不會給我們時間,我的計劃具體是這樣的。既然程文風和那女人一直躲在那屋子裡,那咱們就把他們趕出來。” 一人道:“是不是冒充查房的?這個辦法我想過,但是程文風這個人很難糊弄的,隻怕一個照麵,我們的伎倆就會被他識破。” 小分頭斜了他一眼:“這種低級的伎倆就別想了,咱們麵對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特工。” 幾人同時看向他,希望他不要再賣關子了。 “我的想法是在揚子飯店製造一場火災,或者準確的說,是一場假火災,隻要逼得兩人從房間裡出來,拍到他們在一起的照片,我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 其餘幾人相互看了看,雖然這個辦法並不是最完美的,但事到如今好像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了。起碼這種辦法,不用直接和程文風本人接觸,拍完照片就走,這大大降低了暴露的風險。 於是,眾人一致同意。 接下來,眾人分頭去準備,有的去飯店裡踩點,尋找最適合的縱火點,有的去找助燃物,小分頭和那個扮作乞丐的則是尋找最佳的拍照地點,選取角度。 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但若是想一次性成功,要考慮的因素非常多。 小分頭手中目前隻有一臺照相機,一旦出現特情絕對不夠用,必須要有備用的方案。 為此,他還要臨時購買或者是租賃一臺照相機。 就在這些人分頭準備的時候。 相片中的女主人公款款出現在了揚子飯店大大堂中。 這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女人,她的出現立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她身著一件碎花旗袍,修身的剪裁將曲線優美的身材展現得淋漓盡致,讓她的舉手投足間都散發著優雅的韻味。 皮膚白皙,妝容精致,一頭秀發高高盤起,凸顯出修長的脖頸。 腳蹬一雙高跟鞋,優雅地從光潔的大理石地板上走過,每一個步伐都如同舞步般輕盈,盡顯高貴。 不得不說,程文風的眼光還是相當可以的。 女人在大堂裡張望了一下,微微撇嘴,臉上旋即又掛上了笑容。 她並沒有回南京的家,不是不能回,而是不願意回去,那是丈夫和小妾的家,不是她的家。 丈夫身邊有女人,似乎不需要她,這樣也好,可以讓她跟程文風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 雖然已經結婚多年,但她在丈夫麵前始終沒有找到那種被嗬護、被寵愛的感覺。 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程文風,程文風年紀雖然大了些,但卻是一個非常細心、溫柔的男人。 當女人和他在一起時,總感覺自己被捧在手心裡,被他嗬護、被他寵愛。 程文風總是會在她需要的時候給她溫暖和安慰,讓她感受到了真正的愛情和幸福。 女人漸漸地對程文風產生了感情,她也知道這種感情不應該發生,但她卻無法自拔。她開始思考著自己的未來,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目前來看,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昨夜又是一夜的瘋狂,此刻女人的臉上還帶著一抹潮紅。 程文風白天的工作很忙,幾乎沒有時間陪她,她在南京沒有什麼熟人朋友,隻能一個人逛街喝咖啡打發時間,整個白天都顯得特別的無聊。 女人便叫來一輛黃包車去大馬路逛街。 大馬路位於南京城南,是南京城最繁華的商業街之一,集聚了眾多商號和店鋪。 女人看的眼花繚亂,足足逛了一個多小時。 就在她從一間衣服店裡走出來的時候,一個年輕男子從身後猛地追了上來,一手猛地抓住女人手中的小坤包,用力一扯,將包搶走。 他的動作迅速而敏捷,得手之後絕對不多做糾纏,立即跑路,顯然是慣犯。 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女人毫無防備,差點被拽倒,驚恐地尖叫起來。 年輕男子則是迅速消失在了街角之外。 “我的包,還我的包來……” 女人瞪大了眼睛看著小癟三逃去的方向,一時間不知所措,隻是發出歇斯底裡的叫喊聲。 被搶走的小坤包裡裝著她的一些私人物品,除了她剛剛購買的一些化妝品,還有程文風剛剛給她的五百美元。 “我的包……” 路人們大多隻是遠遠地看著,麵無表情。 有些人甚至仍然在一邊繼續聊天,絲毫沒有對這種事情表現出任何的關心或驚訝。 這種漠然的態度讓女人感到非常失望和無助。 她反應過來後,立即踩著高跟鞋追趕小偷,但她的步伐顯得有些踉蹌。 由於速度太快,不小心踩到了一塊不平的石頭,腳一扭就崴了。 “哎呦……”女人痛苦地喊了出來,但小偷已經消失在人群中。 她坐在地上,脫下高跟鞋,發現腳踝已經腫了起來,顯然已經不能再繼續追趕下去了。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奔馳轎車停了下來,女人看到了車窗內那張熟悉的麵孔,眼淚再也不爭氣地嘩地流了下來。 程文風走下車,關切地問:“怎麼了?” 他是剛好路過,就看到女人崴腳,並未看到之前坤包被搶的一幕。 女人掙紮著起身,一瘸一拐地投入他的懷中,哭著訴說著方才發生的一切。 程文風本想推開女人,但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時候,他又心軟了。 當街摟摟抱抱的不是時候,他對女人道:“快上車!” 女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太過激動了,竟是忘了這是在公共場合,趕緊鬆開男人,打開車門鉆了進去。 程文風看了一眼後視鏡中楚楚可憐的女人,安慰道:“你不用擔心,一個小時之內,我保證你的包能夠原封不動地回來。” “真的?”女人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懷疑地問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程文風很自信,他雖然初到南京,但憑借情報一科科長的名頭,辦這種小事簡直就是手到擒來。 女人聽他說道的篤定,終於破涕為笑。 程文風看到前麵有個公用電話亭,便將車子停靠在路邊,下車去打了個電話。 再次上車,他說道:“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很快就會有人把包送回來。” 從女人的描述,他就知道搶包的是個慣犯。 這就好辦了。 每個扒手都有自己的“地盤”,越界,就如同在叢林中踏入了狼群的領地,那是一種對規則的挑釁,一種對權力的無視。 這些扒手們小心翼翼地遵守著這些規矩,隻為了在這座城市中生存下去。 “一會兒先去給你把腳處理一下,然後就去吃飯,說吧,中午想吃點什麼?” 女人已經將臉上的淚水擦乾,微微帶著笑意道:“都是你不好,不陪我,害得人家包也被搶走了,腳也崴了,你得補償我,請我吃頓大餐。” 程文風一早剛剛跟王副處長匯報過工作,短時間內不會有人找他,中午倒是有足夠的時間。 女人千裡迢迢地來南京,說是為了看她丈夫,實際上是我了程文風,程文風不能陪這女人,心裡著實有愧,但這裡還是鬧市區,人多眼雜,讓人看見了不好,他便決定將車開遠一點,找個西餐廳用餐。 然而,程文風並沒有注意到的是,自己早就被人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