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 李鐘乾脆利落地將對方的手臂硬生生地扯了下來。 仿佛沒有注意到正血流不止的斷臂處。那人居然還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啊……” “一個人類,居然使用著這種力量……” 李鐘退後了一步,皺著眉看著對方因大笑而顯得扭曲的臉龐。 他不敢大意,維克多曾警告過他,在深淵底下看見人形生物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因為除了深淵學者這個特殊群體之外,普通人類是不可能在此遊蕩的。 “你們深淵是不是開了學校啊,怎麼一個兩個通用語講得這麼流利,” “老子英語學了十幾年了還一句都講不利索呢。” 似是沒聽懂李鐘的話,剛準備繼續大笑的男人愣了一下,趁這一愣神的功夫,沉重的劍鋒已然劈向了他的脖頸。 在深淵中的短短時日,李鐘和骨頭早已培養出無需多言的默契,有時候甚至他都不需要通過猩紅之力發動指令,一個眼神就能讓對方心領神會。 然而預想之中頭顱落地的情況並沒有出現。男人雖說被李鐘的言語分散了注意力,但仿佛背後生眼一般,猛地一擰頭,堪堪避開了最致命的一擊。 骨頭的攻擊劈在了男人肩膀和脖頸相連處的地方,留下了一個深得可怖的傷口。 男人一腳用力踹在了骨頭結實的胸膛上,將後者踢飛了好幾米遠。然後他獰笑著,從自己身上拔下了那把大劍。 他身上已經被血徹底染紅了,脖子斷了一半,腦袋就像顆歪脖子樹那樣半死不活地吊在上麵,讓人不禁擔心下一刻就要掉下來了,看起來……更加邪門了。 “哎喲哎喲,你怎麼還偷襲我呢。我還以為你們深淵學者都是極其好學的,正好我有很多東西可以教你的……” 男人握著的不是劍柄,而是劍鋒,那把大劍雖然磨損得厲害,鋒利程度不算太高,但仍然深深嵌入了他手掌的血肉之中。 “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們痛楚之門的隱秘嗎?你過來點,我就把這些知識通通告訴你哦。” 李鐘當然不傻。這玩意看起來比他之前遇到的其他鬼怪要危險多了,光是一個人形的屬性就足以讓他繞著道走。 他上一個遇到的外形和人類完全無二致的家夥叫作狄斯。 骨頭從地上迅速爬起身子,向男人撲去。 棄車保帥。 李鐘撒腿就跑,不管男人在背後喊著什麼,都絕不回頭看一眼。 男人似乎也不打算追趕,隻是伸手抹了一把身上的血,胡亂塗在自己臉上。 “跑吧跑吧兔子,結束太快就沒有意思了……” 李鐘逃得飛快,因此沒能聽見男人低沉笑聲中喃喃自語的一句話,否則他心中的驚駭可能會再平添幾分。 腳下散落著一地零散的骨頭,渾身浴血狀如惡鬼的男人對著李鐘背影消失的方向爆發出了一陣大笑。 他笑得如此厲害劇烈,腦袋和脖子間的幾絲血肉終於支撐不住了,傷口猛然開裂,隨著一聲悶響,一顆腦袋滾落到了地上。 那笑聲依舊沒有停止,那顆孤零零的腦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在這陰森森漫著不祥血霧的地界狂笑聲不停回響。 腦袋不笑了。他咧開了嘴,舌頭放於接近閉合的牙齒中間,氣息從縫隙之間共鳴出聲,說出了他絕無道理懂得的語言。 “I’ve got my eyes on you……”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至確信完全甩掉了那個邪門詭異的男人,李鐘才敢停下來稍作歇息。 他在深淵裡不是沒有遇到過強大的敵人。除了牙犬這種軟柿子外,他也遇上過不少麻煩。就好比他以前讀到過的人麵蛛,行事陰險,會提前設計好陷阱耐心埋伏,那一次也是靠骨頭斷後他才能逃出生天。 然而麵對男人他心裡沒來由地產生了一股危機感,類似於麵對狄斯的時候。 但在狄斯麵前,他感到的是無論如何算計都不會產生區別的無力感。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男人卻讓他完全摸不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後者要更嚇人。 把骨頭丟在身後他並沒有什麼道德負擔。並不是因為他多冷血、殺伐決斷,而是因為他不需要有。 他已經確認過,骨頭被擊敗之後會進入到一種假死的狀態,也就是散落成一地。隻要自己在旁邊使用猩紅之力,它就能完好無損地重新拚湊起來。 李鐘在附近找了個深淺尚可的山洞藏身,邊歇息邊重新整理起自己的思緒來。 深淵之中隻有一輪血月當空,因此無法估算時日。不過仔細觀察之下,李鐘發現了那血月似乎也有陰晴圓缺的規律。 在他粗略的計算之下,目前他在深淵之中已經呆了三個周期。隻是不知對應人間的時間是多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另外則是他對自身的力量有了進一步的感悟。李鐘簡單粗暴地把它命名為猩紅之力,目前來看,它發揮的作用主要有兩種。 其一是對肉體的增幅,李鐘在密集的戰鬥中也試過使用不同的兵器,但最後發現都不如使用自己的拳頭打得痛快。 可惜他雖然有幾年冒險經驗,但過去應付的敵人都盡是些不入流的貨色,偶爾遇上真架勢也要靠別的方法取勝,體術方麵實在不是他所擅長。 如果能活著回去,要麼就得找個師傅認真修煉一下體術,要麼就得想想別的辦法了。 其二則是,他到現在為止也沒有搞明白這一點。擊敗了骨頭之後,他就可以隨意差遣這具骷髏了,但他路上擊殺或者打敗的其他深淵生物,似乎就沒有這方麵的傾向。 無論他如何嘗試,這些深淵生物都隻會處於敵對和屍體兩種狀態中的其一。 李鐘嘆了口氣。 他數年來為之努力的一切似乎都在這實現了,他不再是個普通人。不用別人說他也隱隱感到猩紅之力潛力無窮,他自己清楚在戰鬥中這股力量成長得有多麼迅速。 可是……. 自己不過是個臨時冒牌的深淵學者,一共就上了一堂算不上多完整的課。他甚至不知道那個男人為什麼會這麼稱呼他。 李鐘就像是期末考試前臨時抱佛腳,隻來得及匆匆翻了幾頁書的差生,麵對深淵裡未卜的一切,除了有一種這個我好像學過的錯覺外,感到非常無助。 他這匹老馬還能在望不見盡頭的道上跑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