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十五點四十四分,來自恒星“南古α”的光芒正熾熱的炙烤著太央星。江藜和冬青來到了他們的目的地,回響街區的天屋之刻大樓。 這是一個巨大的購物商場,也是整個雙鷹座麵向平民的最大商業中心。 隨著太央星的公轉,雙鷹座被恒星照耀的時間將越來越少,最後會陷入為期十天左右的極夜時刻,冬青確實需要為自己能順利度過嚴寒做一下準備。 江藜對此嗤之以鼻:“你隻要能用手碰到我,哪怕不穿衣服出門都不會被凍著。” 冬青的評價是:“那我是不是有點像牽著一條狗?” “我可沒有說讓你牽啊。”江藜不懂為什麼冬青忽然罵他。 “對啊!那不就行了!”冬青狡黠道。 江藜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容中透露出幾分無奈。 “哎我問你,你以前有過關係很好的異性朋友嗎?”冬青冷不丁問了這麼一句,眼神中充斥著好奇之色。 江藜道:“那肯定有啊。” “哦我想起來白大哥說還有不少人給你告白呢。”冬青若有所思道,對於這件事持有懷疑態度。 “咦,真的嗎,我怎麼不知道。”江藜疑惑道,“如果有可真是太糟糕了,我那會每天從早忙到的,怕是要耽誤不少姑娘。” “喲,那你還蠻有自知之明?”冬青裝出幾分嫌棄之色。 江藜訕訕道:“所以說你別太聽白無染那家夥瞎說。他嘴裡能吐出什麼象牙來。” “好吧。”冬青笑道,“那對於你這種曾經的大能人來說,陪我一個小孩買衣服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江藜聽不懂冬青不著邊際的話語,無奈道:“或許沒有這麼嚴重?” 江藜想了想,接著說道:“雖然我不懂,但是我可以學。” “啊?”這下輪到冬青疑惑了,“學什麼啊。” “不知道。或許是學著挑衣服?”江藜道。 “呃。”冬青心中覺得好玩,但是又莫名的奇怪。 “好了,別扯這些有的沒的,趕緊買好衣服,今天可是一整天都還沒開店。”江藜打住了這個話題。 “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冬青露出惋惜的笑容,“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裡,可能要多花一點時間才能買到合適的。” “好吧。”江藜道,“這也沒有什麼失望的,反正認識你之後,店裡的營業額斷崖式下跌,我已經無所謂了。” “嘶,那不行,這樣下去會不會吃不起飯?”冬青緊張兮兮道。 “你白哥有錢,去他那搶一點就好。”江藜道。他覺得今天是個好天氣,陪小姑娘買衣服比開店有意思。 他以前好像從來沒有很關注過身邊的人,喜歡什麼或者是喜歡做什麼。現在的一切對他來說是一種全新的體驗。所幸,體驗還不錯。 冬青心中為白無染哀悼了一秒,自己的老大不僅不幫他解決麻煩還惦記著人家的財產,真的是倒黴透頂。 不過她更稀奇的是江藜居然很貌似很開心。她這才心裡鬆了一口氣,她還是經常會擔心自己讓別人覺得很煩。 這是她過往的經歷遺留下來的一些小毛病,總是不希望自己成為麻煩製造者。雖然她明知江藜不會在乎這些,但是不由自主的會想到這裡。 江藜在這些日子的相處裡發現了她的這個小小的問題,他沒有對此表示什麼,他覺得冬青遲早會忘記不快,畢竟已經成為自己的家人了。 真是荒謬。江藜每次想到這裡都要感慨一番,好似什麼俗套文學中的命定的相遇,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江藜懶得計較這些,他隻是對生活奉上了一如既往的赤誠。 這份赤誠也感染了冬青,她度過了人生中漫長的雨夜,有人為她撐起了一把傘,而她也要奔赴向開滿鮮花的日子。 二人最終在這座商業大廈度過了一整個下午,過程比預想的無聊一些。中途甚至在咖啡廳進行了一些小小的修整,算是對無聊旅途的小小抗爭。 不過生活就是一件又一件無聊小事的重復。你要是樂此不疲的做他,或許某一個瞬間會發現一些新奇的玩意。 往事千萬年,普通人仍舊在為了一口飽飯苦苦掙紮,苦澀無聊卻堅韌不拔,便是人間的底色。 江藜和冬青也不過是剛剛淺淺的在這片星空落腳而已。 在路邊的小攤吃了一頓不豐盛但勝在美味的晚飯後,江藜和冬青踏上了一天結束後回家的旅途。 冬青還在為清平觀提心吊膽,可惜到最後白無染也沒有在遭遇什麼神奇的事情,二人向往常一樣過著重復的日子。 對於冬青而言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身邊的同學們看她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敬畏。她最喜歡的老師楊新樹也似乎與她有了幾分距離感。 這是一場屬於她的重生。雖然對於未來的路,還有諸多不清不楚,她卻似乎明白了尋道者的內涵—— 不是因為我知道我該做什麼而去做,而是我經歷過什麼,才不得不這麼做。 而這樣似乎很平淡的日子確實暗流湧動。江藜回到店裡多次收到靈覺的預警之後終於忍無可忍,地上的影子分為了整整十六道,對整個雙鷹座進行了地毯式的搜尋。雖然沒有找到他要找的人,但是卻有不少意外收獲——比如說那個星海聯盟高層和夜盟勾結,有了一大筆非法收入這樣的事。作為熱心好市民的江藜自然是偷偷向監察司匿名上報所見所聞,所謂做好事不留名。 在偵破幾起重大的貪汙腐敗的事件後,夜盟在雙鷹座的活動老實了不少。 不過對於靈覺的預警一無所獲這件事,還是讓他心中多了幾分在意。他使出全力都找不到的人,已經不是隱匿能力高不高的問題了,而是他使用了某種屏蔽天機的到道具。 江藜有些擔心這群人會偷偷對冬青圖謀不軌,悄悄分了自己一半的影子藏在冬青身邊,要是冬青真的遭遇什麼危險,也能及時的處理掉敵人。 一直到了周末前一天,一切風平浪靜都好似暴風雨前的平靜。 冬青一如既往的吃過早飯前往學校,因為清楚學校已經不在乎她能不能按時上學了,所以她每天都幾乎是最後一個到校。而她今天剛到教室就發現處在一種古怪的氣氛中。 “嗨,冬青冬青,你有沒有聽說那件事,我們學校周圍最近出現了一個殺人魔,已經有好幾個同學被他乾掉了。”小怡神秘兮兮地看向她,周圍一片同學投來好奇的目光。 “殺人魔?監察司怎麼可能放任那種存在在學校周圍啊,怕不是有誰誠心要騙你們吧。”冬青對於這種小把戲十分無感。 “才不是呢!小梓昨天和我說好今天一起來學校,我卻沒有看到他人。”一個男同學大聲反駁道,“而且聽說隔壁班昨天就有人沒來了。” 冬青信了幾分,心中名為好奇心魔鬼被成功喚醒了。 “學校或者安全局他們知道這事嗎?”冬青不由問道。 可惜在做的都是小朋友,沒人能給她一個確切的答案,甚至有人還在爭論殺人魔有六隻手還是八隻手,不過是以訛傳訛。 但是這件事還是引起了冬青的注意,畢竟有人連續失蹤這種事,本身就很離譜。 首先不像人販子做的,在同一地點多次作案,要是想吃牢飯可以選擇自首,也不必如此拐彎抹角。 冬青鬼使神差地看向了籠罩在薄霧之中的清平山。她將兩件事聯係到了一起,想起了江藜怎麼也找不到的那個人。 莫非……這是同一人所為? 偷完金杯還要來這裡偷人嗎? 她覺得有必要把這個發現告訴江藜。說不定就能從這裡的蛛絲馬跡裡得到他們一直想要的答案。 上課鈴聲想起,冬青叮囑自己的同學們要好好注意安全,悄悄的給江藜發了個信息。 江藜看到這一條信息後,打算去拜訪一下被太央星尊稱為神明的清平樂。 他關好店門,沒有選擇驚世駭俗的出行方式,向往常一樣前往高空軌道站。 自從他施展暗夜巡遊俯瞰整個雙鷹座後,靈覺的預警再也沒有出現過。看來是對方也對他產生了一定的畏懼,就沒有繼續打擾。 經過他的暗夜迅遊,他終於也是發現了清平山的秘密。除去山頂上的那座清平觀,清平山中並非完全實心的,而是形成了一個中空的結構。 比起天然形成,江藜更覺得這是人為開鑿的。他的影子在經過這處中空地帶是,發現了一個老道士模樣的人在其中打坐,這就是清平樂本人。 墻上的刻痕,被盜走的金杯,都是他的傑作。 江藜再次來到了清平山下,他並沒有打算去見一見白無染,而是在半山腰一個隱秘的裂縫中,緩緩將身體擠入。 剛進入時,眼前一片漆黑,不過對於江藜這個黑暗掌控集大成者,黑暗的環境反而更適合他的行動。 不過黑暗沒有持續多久,走了不過十幾米,就進入了一片光亮的境地。一片開闊的石室內出現在了江藜麵前,石室四周鑲嵌著被當做光源的曜石,石室內部結構很簡單,幾座木質的書架,不大不小的石桌,以及一個供人打坐的蒲團。 蒲團上此時已經有人了,是一位看起來有些上了年紀的道士,留著長長的一束頭發,卻也被時光染上了斑駁痕跡。老道的衣服陳舊不堪,散發出一股黴味,唯一值得稱道的大概隻有那一雙堅定的眼神了吧。江藜也不由心神一顫,在老道的目光中,他看到了百死無悔的決心。 “所以這就是你最後求得的道嗎?”在江藜大量清平樂的同時,清平樂也在看著這位不速之客。 清平樂微微一笑,聲音清澈有力,讓人很願意傾聽他的言語,“看來你已經聽白無染說過我的事了。” “嗯。白無染是我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江藜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謀劃些什麼,不過我一向討厭給我造成麻煩的人。” 清平樂道,“放心,我不會對白無染怎麼樣的,天圖金杯已經取走,清平觀這裡也沒有什麼我們需要的東西了。” “嗬嗬。”江藜冷笑一聲,“我倒不覺得你們真能對他怎麼樣,要是有這個膽子,也不會做這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我隻是比較好奇,刻在墻上的星靈文字,你到底是從哪裡學會的。” 清平樂的麵色一變,終於不得不正視起麵前這個人來。 “你倒是懂的不是。” “我本來也不打算深究,包括你們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窺探,我也懶得計較。但是麼,今天有人告訴我你們偷偷拐走了一些小朋友。我要是再裝作視而不見,就有些讓人心寒了。” 清平樂苦笑一聲,“我把金杯交給他們之後,就沒有參與後續工作了,你說的拐賣小孩,我也毫不知情。” “他們?”江藜敏銳的抓住了清平樂話語中的關鍵信息,“看來,你還真的和星元界勾結到了一起。” 清平樂搖搖頭,道:“我本來就是他們的一部分。” “好吧,還以為你們詩酒八仙個個都是響當當的人物,沒想到居然還有你這樣的存在。”江藜諷刺道。 清平樂目光變得銳利起來,近乎嘶吼道:“你個小娃娃懂什麼!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給我滾出去。” “這樣嗎?”江藜雙臂環抱在胸前,“看來是戳到痛處了。” “哼。”清平樂目光冰冷,“你是監察司的走狗?” “什麼狗不狗。你白活這麼久,不知道對客人要講禮貌。”江藜道,“而且,我也不是監察司的人。” 清平樂冷哼一聲,顯然是不相信他的話語。 “非要說起來,洛天權那家夥到現在還對我恨之入骨呢。”洛天權,監察司總司最高領導人,統禦整個監察司。 清平樂麵色凝重了起來,洛天權的大名星空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能讓他恨之入骨的人,怕是全宇宙都湊不出來幾個。“你找我有什麼事。” 江藜笑道:“一來呢,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成為了叛徒,第二呢,是想問問你那些星元界的雜碎現在躲在哪裡。你可以選擇不回答。” “嗬。沒想到你居然還沒有找到他們,真是可悲。”清平樂道,“放心,我是不會透露一絲一毫有關這件事的信息的。” “那好吧。”江藜嘆息一聲,“本來我還覺得你還有一些良知在,打算用溫和的手段解決來著。” 清平樂感到了極大的威脅,瞬間站起身來,碧綠色的光芒在身體上浮現,巨大的藤木甲瞬間將他包裹的嚴嚴實實,同時身體迅速想著石室後方移動,想從那裡的出口離開。 但是江藜豈會讓他如願?兩道影子從他腳下蔓延出去,宛如黑暗帝王降臨一般,整個石室內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清平樂被淹沒的黑暗中,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的異能是生靈之木,本來就不擅長戰鬥,隻是在防禦和生命力上遠超其他異人。 但是在麵對來自於江藜無邊黑暗的束縛,他雖有力卻根本使不出。宛如墮入深海,被無數雙手撕扯著身體,不僅寸步難行,而且被黑暗力量侵蝕著身體。 饒是生靈之木恢復力極強,清平樂發現自己的生機被不斷剝奪。 隨著一聲劍吟,黑暗之海消失的無影無蹤,石室又恢復了光明,清平樂渾身破爛不堪,藤木甲中間裂開了一個口子,露出了下麵被斬斷的森森白骨。 “你……”清平樂看著高懸在頭頂的這把劍,終於知道了麵前這個人是誰。 “淵滅之刃神冥,沒想到居然是你!”他受了重傷,氣息微弱,但是也掩蓋不住他此刻的震動。他這才徹底相信眼前之人不是監察司的人。但是他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你,真的不說嗎?”江藜道:“在死前在為這個世界做出一些貢獻。” 清平樂有氣無力的苦笑道:“我本來還把你當做我心中的偶像,沒想到我們卻是以這樣的方式見麵。” 江藜無奈嘆息了一聲,收回了手中的劍。 “沒想到你竟愚蠢到這個程度。”江藜道,“我之前是做了一些事情,不過卻不是為了掀翻現在這個政權。好了,你走吧,我曾經和別人有過約定,若和詩酒八仙為敵,我得網開一麵,再給你一次機會。” 江藜手中的神冥化作了二尺的戒尺模樣,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裡。 清平樂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化為無邊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