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和美人”的原定計劃是快速突入,以快打慢,於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從而引發恐慌情緒,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 不想猴群中也有智者,在猴王出野人山之前,就有了應急方案,典型的未慮勝先慮敗,出謀劃策者智計不凡。 此時,猴群擺出一副魚死網破,玉石俱焚的架勢,即是宣示武力,也有嚇阻之意。可謂深諳兵法,活學反用“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的詭詐之計。 在穀口,看著軍容整肅的十萬之眾,眾人逡巡不前,猶豫不決。唐溶月風風火火的來回踱步,揮舞著手中的擂鼓甕金錘,不耐道:“想這麼多乾嘛?直接殺將進去,有膽敢頑抗者,打殺了便是。” 她混跡軍中多年,手下亡魂無數,積攢的業力已經積重難返。好在,她持心甚正,也有無數功德加身,兩兩相抵,倒也不盈不虧,形事更是百無禁忌。 妖族的誕生不和天數,先天業力纏身,三品天劫更是其生死難關,不進即死,若想做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新時代好妖,行事就需謹慎。可惜,敖靜口笨舌呆,拙於言辭,想說又不敢說,欲言又止。 倒是邪教出生的媚娘,有些不忍道:“這猴群中,不乏老弱婦孺,直接動手,難免傷及無辜。” 而極少開口,發表意見的公孫淺月,忍不住插話道:“屠戮過重,有違天和。” 唐溶月看著這一個邪修,一個鬼修,大談什麼無辜,什麼天意,也是無語。她轉頭盯著方明,一副你敢亂說話,我就閹了你的兇狠樣子。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方明不免心虛氣短,違心道:“凡是師姐說的就是對的,凡是師姐要做的就必須做。” 末了又畫蛇添足的加了一句:“師姐是榮譽軍人,又豈會亂殺無辜,欺淩弱小。” 原本對大姐頭的決定,舉雙手雙腳贊成的胖虎瘦猴一時尬住。他們也是視榮譽大於生命的軍人自然不會也不願意給自己抹黑。 眼見冷場,師姐的眼神也越來越危險,方明急忙找補道:“要不我們先禮後兵?我看猴子們也是色厲內荏,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必定不願玉石俱焚。不知哪位英雄自告奮勇,當這個舌戰群猴的勇士。” 眾人不置可否,眼神飄忽不定,紛紛對方明期待眼神視而不見。方明覺得這樣下去,自己挖的坑,要自己往下跳,連忙話鋒急轉:“要不我們還是直接開戰……” 唐溶月輕咳一聲,對方明道:“你去。”對方明那無辜幽怨的眼神無動於衷,眼神犀利,態度堅決。 方明心不甘情不願,一步三回頭的往前挪了幾步,心念急轉,打起腹稿。但搜腸刮肚一陣後,發現自己絲毫沒有做外交官,做舌辯之士的經驗可循,索性破罐子破摔,自由發揮起來。 他氣沉丹田,發音如雷:“呔,猴子們聽著。大明帝國天兵以至,還不速速器械投降,更待何時。” 頓了一頓,又故作兇狠道:“牙崩半個不字,管殺不管埋。” 然而對麵的猴子除了盯著他看,毫不動容,連一點表情回饋都沒有。方明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以野人山猴族這種原始落後的部落文明,傳承教育都是極大問題,更何況掌握大明官話這門博大精深的外語。 就在方明覺得自己雞同鴨講,難以和猴子溝通,準備知難而退的時候,猴群散開,讓出一條通道,一隻老態龍鐘,步履蹣跚的白毛老猿走了出來。 老猿的拐杖重重一頓,聲音暗沉乾澀,怒氣沖沖道:“人族小子,豈敢如此無禮。” 方明肅然一禮,敬的是它那一大把的年紀,而後問到:“不知長者如何稱呼。” 白猿微微欠身回了半禮:“老夫是本部長老,喚我白巖就可。” 方明昂首挺胸,學著兵哥那拿鼻孔看人的傲慢架勢:“貴部族長已死,剩下的都是土雞瓦狗,不堪一擊。閣下就想憑此,負隅頑抗嗎?” 白巖不卑不亢:“或許如你所說,但請不要忽略了我們玉石俱焚的決心。 我部族世代安居於此,極少侵擾地方。你們為何無故屠我部眾,殺我大王。” 方明冷哼道:“歷次獸潮,你們猴部都充當急先鋒,傷我百姓無數,並以屍首充當血食,白骨累累,露於荒野,欠下班班血債,何來無故?” 白巖苦笑道:“獸潮都是高階獸王的意誌決定,我部力弱寡民,豈敢多言。 再說了,此次獸潮,我部一直收縮不出,沒有參與其中。” 方明厲聲道:“那為何在短短時間內,聚眾超過三十萬,是錢糧過多,沒處花嗎? 就沒有攜百萬之眾,一舉突破占婆,盡情享用血食的照章野心嗎?” 白巖一時無言以對。 方明不耐煩的擺擺手:“也別廢話了,一句話,是戰?是降?” 白巖嘴唇哆嗦,艱難問到:“戰又如何?降又如何?” 方明麵無表情:“戰嗎,簡單。雙方擺明車馬,結結實實,轟轟烈烈的打上一場,最終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白巖怒道:“我們十萬之眾,豈會怕了你們區區幾人。” 方明嗤笑道:“戰略主動權在我不在你,一次突擊也不需多,打殺個三五千,打完便退。你這十萬口,能經受住幾次,十次?還是二十次?” 不過方明話鋒一轉:“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煌煌大明乃禮儀之邦,你若是肯降,我可以保證不會再殺一猴,你野人山的形勝之地也能保全。” 白巖心中一動,看到了希望,急忙道:“詳細說說。” 方明伸出兩個手指,笑瞇瞇的就像誘騙小朋友棒棒糖的壞叔叔:“我的條件不多,隻有兩條:首先,在我們監督下遣散最近聚集過來的猴眾,整個野人山上的猴口保持在五萬之下。” 這點,白巖沒什麼意見,野人山的猴王死後,大廈將傾,這些外來戶都有些蠢蠢欲動。要不是顧忌外敵,他們自己非要內訌不可。若是能借用人族之力,將外來戶驅逐出去,倒是又能免除一場兵災。 方明接著道:“其次,將穀中所有囤積的物資,什麼靈酒、靈果、靈藥、靈石的統統打包,讓我們帶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白巖嚴詞拒絕道:“不可能,這是我們部族省吃儉用百年才積累下來的,死都不可能給你們。” 方明風輕雲淡的說道:“稍安勿躁,聽我說完。一個勢力要想發展,不外錢糧二字。你們若是死拽著不放,如何讓我們相信,在我們走後,你部不會借這些物質重新招兵買馬,卷土重來? 不要跟我說什麼契約,自古以來,條約不過是給人撕毀的。在野心家眼中,不過是一紙空文而已。” 白巖急眼道:“那我部上下數萬口怎麼辦?喝西北風嗎?” 方明不解道:“這野人山廣闊,多的是走獸、野果,足以果腹。你們的先祖不是就這樣過了數萬年嗎?怎麼這麼短的時候都忘了? 再說了,我們要的是倉庫中的庫存,你們的良田、果林仍在。熬上幾年,不還是糧食滿倉,碩果滿枝嗎?” 白巖咬牙道:“倉庫中的物資並不獨屬於我一家,其中不少是從紅河穀白虎堂借來的。” 方明傲然道:“怎麼?準備拿白虎大君壓我?我人族上三品的大高手恒河沙數,豈會忌憚一隻偏居一隅的小老虎。” “是是是……”白巖連連點頭附和,又道:“倉庫中的不少物資已經許給了客居此地的部族,你們若是全數拿走,它們怕是會鬧騰起來,不如……” 方明冷笑道:“讓它們直接找我,問問我的刀還利否?” 白巖還待開口,方明揮手打斷:“無需多言,是戰、是降,一言可決。” 白巖沉默片刻,謙卑跪下,五體投地道:“願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