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劍場在舊港的臨時住所並不在施六郎的勢力範圍內,而是在城北的一家“大通武館”租下了幾個院子。 此次巴山劍場西來,不但有包括雲揚雲大先生,關門弟子卓峰,和大劍師李達這三位四品高手,還有三十多名精銳劍手。而且抵達舊港後,又聚集了數十名外派劍手,實力甚是雄厚。 當方明來到大通武館之時,正趕上巴山劍場的劍手在做早課,百餘名劍手的劍勢連成一片,森森寒芒,攝人心魄,浩大劍意,直沖雲霄。 方明被院外護衛的劍手擋住去路,說是早課期間概不見客。 圖蘭雅暴脾氣立馬上頭,操起斧頭就要上演全武行。幸好方明眼疾手快,將圖蘭雅一把按住,不然真的動起手來,就解釋不清了。 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直到日上三竿,院中劍勢才逐漸收斂。院中走出一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容貌普通,渾身上下都十分平庸的中年人。其唯一的亮點,就是有一雙洗得很乾凈,五指修長有力的潔白大手。 此人便是大劍師李達,帶藝投師,算是瀚海劍聖的記名弟子,一手磐石劍訣,劍勢古拙,守如磐石,八風不動,攻如狂風,剛猛難禦,實力還要過勝劍心通明的卓峰幾分。 他走起路來像是尺子量過一樣,每一步邁出的距離都一模一樣,動作古板,像一個莫得感情的提線木偶,做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聲音沙啞的說道:“大師兄已經在裡麵恭候多時,諸位裡麵請。” 方明拉著七個不平,八個不憤的圖蘭雅一馬當先。剛剛跨過門檻,走進院中,就感覺一道如海如潮的浩大劍意,直抵眉心。 他正要開口解釋,身後立馬劍氣勃發,憑空生出一掛劍氣長河,席卷而去。公孫淺月和卓峰爭鋒相對,戰在一處。 方明阻止不及,急的跳腳,隻能緊緊拉住戰鬥狂人圖蘭雅的手,不讓她添亂。 卻見正堂之中,一個麵如冠玉,氣度不凡,一身布衣長袍,蓄著長須之人,沖著方明招招手。 方明生拉硬拽的帶著圖蘭雅,來到雲大先生麵前,正要核對切口。 就見雲大先生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一個哈哈,一把抓住方明空閑的左手,開口道:“小兄弟氣宇軒昂,雲某甚是欣喜,咱們好好親近親近。” 方明一愣,正要掙脫,卻感到對方掌上肌肉輕微震顫,一道溫潤的聲音起自心湖:“地振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 傳音之法,是借助媒介傳遞聲音的法門。相比於以空氣為媒介傳音,這種手拉著手的物理傳音之法,更加高效、準確、清晰,且不會被他人監聽。 方明急忙回了句:“門朝大海,三河峽水萬年流。” 就聽心湖中插入一道清脆的聲音:“你們再說什麼?什麼山啊,河啊,水的,聽都聽不清。” 方明轉頭望去,就見圖蘭雅忽閃著大大的眼睛,小臉上都是滿滿的求知欲。 方明暫時還不想滿腦子都是肌肉的圖蘭雅知道太多,遂鬆開手中緊拽著的小手。 圖蘭雅卻覺得方明偷偷摸摸的,一定沒有什麼好事,卻是非聽不可。 兩人在方寸之間,雙手你來我往,幻出無數重影,最終圖蘭雅技高一籌,一把抓住方明的右手。卻覺得這隻右手的肌肉靜如平湖,波瀾不興,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憤憤的將攥在手心的方明右手拋下,看向場中。 公孫淺月和卓峰的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公孫淺月的劍氣長河自九天而來,浩浩湯湯,橫無際涯,傾瀉而下,綿綿不盡。 卓峰的瀚海劍,劍勢磅礴,劍意浩大,不斷消磨不見盡頭的無邊劍氣,並逆流而上,步步緊逼。短短時間,與站樁不動的公孫淺月的距離從十丈縮短到八丈。隻要他能將距離縮短到三丈之內,以孤雲劍的孤獨決絕劍意,當有機會將公孫淺月陣斬當場,取得勝利。 而方明與雲大先生手拉著手,相談甚歡,暗中交換了不知多少情報。 當卓峰將距離縮短到五丈之後,公孫淺月的劍氣達到鼎盛。哪怕卓峰想盡辦法,都一步不能前。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卓峰一往無前之勢受挫,劍勢頓時衰竭。公孫淺月借機催動綿綿不絕的劍氣,打的卓峰一退再退,直至雙方距離重新回到十丈。 卓峰正要以自損根基的方式施展秘法,讓自己短時間內獲得更強戰力。就見雲大先生長袖一展,憑空刮起大風,將一切劍氣劍意都截斷消磨。他捋須笑道:“這場是小師弟輸了。” 卓峰也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漢子,倒持長劍,抱拳一禮:“姑娘的劍氣之盛,在下生平僅見,輸的是心服口服。” 隨即,他昂首挺胸,凜然道:“不過此戰是我卓峰輸給了姑娘,卻不代表劍氣一脈強於持劍一脈。” 自古以來,劍修三分,劍氣、持劍、飛劍三脈各自輝煌閃耀,也相爭不斷,凡是狹路相逢,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就要在劍下分一分高低,論一論誰才是劍道正宗。 公孫淺月麵無表情的留了一句:“此事自然。”說完便回到方明身後,一言不發。 方明打個哈哈,既然情報已得,就準備告辭。卻見早就手癢的圖蘭雅跳入場中,一邊把玩手中斧頭,一邊盛氣淩人的道:“何人可敢一戰。” 方明大急,就準備將圖蘭雅拉回來。畢竟是剛剛結下的盟友,怎好大動乾戈。卻被雲大先生攔住,笑嗬嗬的道:“劍修豈會懼怕挑戰。李師弟,你去討教一番。” 大劍師李達點了點頭,一步一步的走進場中,拔出腰間的像鐵條一樣的古樸長劍,使了一個劍式,開口道:“請。” 早就急不可耐的圖蘭雅,掄斧便劈,以力劈華山之勢,自上而下,一斧劈來。 李達的磨石劍訣,以禦守於攻,八風不動為要。講究先以守勢,消耗對方銳氣,再悍然發動反擊,以不敗而後能勝。打起架來,磨磨唧唧,很是磨人,故又稱磨人劍。 任由圖蘭雅攻勢如潮,力有萬鈞,卻始終破不開李達以長劍演變的烏龜殼。那如磐石一般,巋然不動的劍意,讓圖蘭雅如老鼠拉龜,始終無處下口。 圖蘭雅甚至幾次露出破綻,吸引李達來功。李達卻視而不見,誓要守到天荒地老。 圖蘭雅從躍躍欲試,到憤憤不平,又到大怒如狂,直至被磨的沒有脾氣。她跳出場外,將雙斧收於腰後,有氣無力的擺擺手,連呼:“不打了,不打了。我就沒有遇到過這種磨人的劍法,實在太過無趣。”說著轉身便走,一刻也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