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灑滿山峰,將整個村子籠罩在巨大的陰影裡。 站在村口,看著破敗不堪的房屋,夏陽心頭生出一股莫名的躁動。 三天的時間,他的傷勢基本恢復,而且在靈石的滋潤下,他的修為,又提高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腦中的瀚海,似乎被位於心臟部位的光點給“馴服”了,即使不運轉石碑文功法,光點也能從瀚海中吸入少量的海水。 這意味著,哪怕他整天睡大覺,也能穩步提高修為。 這本來是件非常值得激動的事,可夏陽就是激動不起來。 和周仕堯的遭遇,讓他對這個世界的模糊認識,徹底變得清晰。 如果說在冰雪災害期間的三年孤身掙紮,加上最近這段時期的經歷,讓他確定傳說中的超凡真實存在。 那麼周仕堯的出現,無疑將這種存在拔高了一個等次。 那晚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他早已神魂俱滅。 他很清楚,像周仕堯這等修為的人,既然能出現在這座大山裡,說明他絕不是超凡中的頂峰。 這次出山,集全護道者留下的九把神兵利器,讓巨城順利現身,勢必要和超凡中的頂峰發生碰撞,甚至必須將他們一一打敗。 這對一個生活在大山中的十七歲少年來說,無異於癡人說夢。 夏陽是個務實的人,很少做那些虛無縹緲的夢。 但現在,他真切的感受到了內心的躁動。 心底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攛掇,打敗他們,集全九把神兵利器,做這片星域的王,讓那傳說中的仙佛,全部拜倒在你腳下…… 夕陽的光線逐漸暗淡,絢爛的晚霞燒紅了半邊天,內心的躁動,被夏陽生生壓了下去。 轉身望著夾在對麵山峰間的那塊平川,他突然很想去看看。 全村人的耕地和墳地,大多集中在那塊區域。 小的時候,他常常跟著父母去那裡玩。 現在父母不在了,不知道他們家的那塊地,現在怎麼樣了。 晚風有些涼,帶著些許寒意。 夏陽沒有利用功法奔行,以最平常的姿態,慢慢朝那裡走去。 他走的很散漫,這裡看看,那裡瞧瞧,聞聞花草的香氣,捕捉著父母越來越清晰,又倏忽變得模糊的身影,被強壓下去的躁動,徹底變得平息,有一種雲開見日的清明,逐漸浮上心頭。 連位於心臟部位的光點吸收腦中瀚海海水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不少。 他不覺一喜,加快了腳步。 地塊的輪廓逐漸變得清晰,他追過蝴蝶的地方,抓過泥鰍的地方,掏過鳥窩的地方,一一浮現在眼前。 那時候的父母,似乎還很年輕。 他很想再喊一聲“爸爸,媽媽……” 驀然間,他看到靠山腳的位置,有幾個身影在勞作。 看錯了? 冰雪災害結束至今,種子的價格依然比黃金貴,怎麼可能有人會在這裡勞作? 揉揉眼,發現那裡的確有幾個身影,還有細細的說話聲。 他好奇心大起,加快腳步朝那裡靠近。 冰雪災害留下的泥濘很深,很粘稠,但這影響不了他的行進速度。 幾個身影越來越清晰,他數了一下,總共有五個人,三男兩女,除了一名中年男子,其餘幾位看起來都很年輕。 這不是他們村的? 他們來這裡做什麼? 該不會是真的為了種地吧? 夏陽疑雲大起,心生警覺,躍進就近的溝渠隱藏起來,想看看這些人到底要乾什麼。 一排排綠油油的禾苗,在淡淡的月光下,在滿地的泥濘中,看起來異常顯眼。 五個人中,有三個人乾活非常熟練,一看就是侍弄莊稼的行家。 剩餘的兩人,明顯是外行,蹩手蹩腳的,一不小心將禾苗連根拔起,引來中年男人的低聲責備。 他們也不在意,心不在焉的朝中年男人一笑,眼睛不自覺地朝四周掃視,像是在戒備著什麼。 夏陽是識貨的,他自然看得出,這兩人的任務壓根不是乾活,更像是其餘三人的保鏢。 在土地上勞作也要帶保鏢? 夠新鮮。 “龍教授,都這麼晚了,回吧”。 “別急,馬上就好”。 “可是……您知道,回去的路並不好走……” 這聲音怎麼如此熟悉? 夏陽心中一動,將注意力集中在被稱作龍教授的中年男子身上。 他彎著腰,無法看清其麵容,但從側臉上,夏陽依稀感覺有些熟悉。 到底在哪裡見過呢? 夏陽極力回想,驀然感覺氣氛有些不對頭。 他將視線拉長,發現有幾個模糊的身影,正從山腳處朝龍教授的位置奔來。 兩名保鏢也發現了來人,迅速作出應變,將龍教授三人擋在身後,直麵來人。 近了,一共七人,手中握著長刀,全身被夜行衣包裹的嚴嚴實實。 刀光乍起,直取龍教授。 兩名保鏢經驗相當豐富,直到他們奔行到五米遠的位置,才發動攻擊。 三條火龍從他們掌心發出,交織著襲向七人。 七人應光而倒,慘叫聲混合著焦臭味,迅速在空氣中彌漫。 一擊得手,兩名保鏢毫不遲疑,挾裹著龍教授三人,準備逃往旁邊的溝渠。 可來襲者顯然不止眼前的七人,在他們倒地的同時,刺耳的槍聲驟然響起,覆蓋了龍教授等人逃生的所有路徑。 兩名保鏢隻能轉身,打出火龍和密集的子彈對抗,同時命令龍教授等人臥倒。 子彈太密了,兩名保鏢手忙腳亂,顧此失彼,每人身上都挨了好幾顆。 要不是子彈落到他們身上時已經被火龍消減了大半力道,這會兒估計都成篩子了。 夏陽趴在溝渠裡,看的非常糾結。 剛才火光升起的剎那,他看清了龍教授的臉,正是當年在這裡搞育種試驗的植物學家龍秉謙。 當時冰雪災害還沒有發生,夏陽隻有十歲吧。 每到周末,他就去龍秉謙的試驗田裡玩。 龍秉謙很喜歡他,常常拿一些好吃的給他吃,還給他講一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夏陽印象最深的,是龍秉謙關於育種和修行之間關係的論述。 “其實修行和育種是一樣的道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我們每個人一生下來,就攜帶著一顆成仙作祖的種子,奈何在之後的成長閱歷中,這顆種子賴以生存的土壤,被日積月累的業習所汙染,連個發芽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修行,就是一個凈化土壤的過程……” 那會兒夏陽早已開始習武,但對這些話聽得似懂非懂。 龍秉謙也不著急,每次講完故事後,總會將相似的話重復一遍。 夏陽漸漸地也就不在意了。 最近一次見他,應該是冰雪災害發生的前一年。 他告訴夏陽要離開一段時間,還約定,夏陽長大後,可以來做他的學生。 一晃眼,六七年的時間過去了,夏陽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淘氣的小孩。 可龍秉謙,依然是當年的那位植物學家,容貌看起來變化不大,但心是否還和當年一樣呢? 經歷了這麼多事,尤其是冰雪災害後種子的價格長成這個樣子,夏陽對賣種子的這些人,早已沒了什麼好印象,甚至將他們和最可惡的吸血蟲劃了等號。 作為植物學家的龍秉謙,難道不是這幫吸血蟲的幫兇嗎? 救他,豈不是連自己也成了幫兇? 不救他,又怎麼對得起當年的情誼? 在內心激烈的鬥爭中,一枚火箭彈從火箭筒中噴射而出,攜帶著駭人的聲勢,朝龍秉謙趴著的位置襲來。 夏陽再不遲疑,從溝渠中一躍而起,極速奔向火箭彈,同時雙手劃動,結出一個光幕。 不管龍秉謙是好是壞,先救下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