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革大聲道:“此仇當然要報,但不是今日,不是現在,此刻幫主與眾兄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我等不能因私仇而廢了大事,眼下羯賊虎視眈眈,隨時便欲向我進兵,我等更該轉悲憤為鬥誌,痛擊敵兵,所謂‘哀兵必勝’,莫大俠若泉下有知,也必當含笑。” 他此言一出,群豪聽了均道:“成司長此言不錯,莫大俠之仇固然要報,但那每日裡被羯賊殺害的百姓之仇更應要報,殺羯賊,報國仇.....。”一時間群豪激亢,軍心高昂。 忽然轅門之外傳來一陣笑聲:“哈哈......乞活幫不愧江湖第一大幫,如此虎狼之師,何懼那北境蠻夷!”魏良見說話那人正踱著四方步朝前走來,便迎上問道:“這位好漢是?” 一黑麵大漢道:“他便是接替祖逖將軍的新任鎮西大將軍,仇忠獲。” 那人笑道:“難得池磐主還記得在下賤名,這廂見過諸位英雄啦。”那池磐主冷哼一聲,並不答話。 原來數日之前,池磐主曾受魏良之命去晉軍大營內拜會仇忠獲,提醒他羯兵近日內將欲來犯,囑他早做應敵打算,豈料仇忠獲對此良言置若罔聞,未加理睬,池磐主吃了這記閉門羹,自然對仇忠獲不屑一顧。 魏良雖知這一節之事,然仇忠獲畢竟是朝廷大將軍,於公於理自不可失了禮數,當下拜道:“大將軍親臨鄙幫,我等不勝榮幸,我等皆草莽之輩,不識禮數,大將軍切勿掛懷。” 仇忠獲忙道:“哪裡哪裡,我等共保咱大晉河山,不拘那上下虛禮,在下倒是應先向貴幫請罪。” 群豪在聽聞池磐主一事後,對他本是極為反感,但現下這位堂堂朝廷鎮西大將軍竟如此低三下四的前來請罪,也算是給足了乞活幫麵子,登時便對仇忠獲另眼相看。 仇忠獲續道:“哎,說來慚愧,那日我正在營中與諸將議事,忽然來一聖上特使,宣詔於我,那特使讀完詔後,我義憤難當,立時將那特使一劍刺死,後來池磐主來到營中,對我言道羯賊厲兵秣馬,隨時來攻,其時我餘怒未消,根本無心顧暇,以致怠慢了池磐主,在下這廂謝罪了。” 群豪均吃了一驚:“殺死朝廷命官,論罪已是當誅,殺死聖上特使,豈不要誅連九族?江湖上打殺、仇殺本不足奇,但敢與皇家為敵者卻是屈指可數。” 魏良深色問道:“敢問大將軍,聖上詔書所言何事?” 仇忠獲小聲道:“莫急,此處人多,在下可否討杯酒吃?” 魏良暗道:“此刻我心亂如麻,哪有心思陪你吃酒?”隻得苦笑一聲,將仇忠獲引入三安堂內,成革及四旗使、五磐主也一並跟隨。 到得堂內,仇忠獲問道:“這三安堂謂之何意?”魏良道:“乃是安國、安民、安生之意。”仇忠獲連連點頭道:“好,好。”從囊中取出詔書,甩與魏良道:“這便是那詔書,魏幫主請看。” 魏良將那詔書恭敬地捧在手中,讀那詔書道:“朕聞尊卑之殊,君臣為重,卿久戍邊防,保土衛國,忠勇可嘉,實乃朕之股肱,國之棟梁也。然羯賊殘暴猖獗,驍勇銳芒,誠不可與之爭鋒,聖人雲‘將欲奪之,必固予之’,兵法亦雲‘利而誘之,強而避之’,朕意可將黃河以北之地暫讓於彼,以驕奢其心,待彼淫逸自亂,朕以兵擊之易如反掌,卿可即日南歸,應天順時,受茲明命,勿負朕意。太興六年臘月冬詔。” 魏良讀罷詔書,見堂內眾人臉上神情皆同自己一樣,都是忿忿不平,那池磐主性情最是暴烈,立時欲將詔書搶奪過來,撕個粉碎,卻被身旁成革攔下,隻聽他低聲道:“幫主,可將詔書拿來與我看看。” 魏良將詔書遞與了成革,成革細細看了數遍,抬頭向仇忠獲笑道:“此詔書之所言確是令人怒火心燒,但不敢問大將軍,這詔書到底是真的,還是矯詔呢?” 仇忠獲未及答話,魏良道:“方才我已仔細看過,此詔書與之前聖上的詔書無論是材質、字體、印章都是分毫不差,成兄弟不必見疑。”原來魏良早年保駕司馬睿南渡時便收到過皇旨詔書,其後年間亦曾收過數道,他將每道詔書早已火漆封緘,秘藏保管,但對詔書形式及內容早已爛熟於胸,適才他讀仇忠獲的這道詔書時,便已暗暗辨認了詔書真偽,雖不能明言,但他身為一幫之主,對仇忠獲又並非深識深交,自然不能掉以輕心。 仇忠獲道:“諸位既是鑒別無疑,在下自是不好再說什麼了,在下隻是想請教諸位,這等聖旨,你我丈夫見了,可有一人願意領旨謝恩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