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11月份，臨近立冬，氣溫陡降，早晨地上已經結了初霜。 　　到了三樓，方磊輕輕跺腳，又腳尖點地磕了磕。雙手拍了拍僵硬的臉頰，才腳步輕快地走進2班。 　　“早！”沈冰朝他揮揮手。 　　她坐在靠近前門的第一排外側。 　　“早。今天加油！”方磊點頭微笑。 　　昨天公布的考場分布，方磊運氣不錯，就在本班考。 　　找到自己的考號，剛坐下。沈冰邁著小碎步走過來，凝望著他。 　　“咋了？” 　　“方磊，我有點緊張！” 　　沈冰站在他的課桌旁，雙手壓在桌麵，微微前傾。 　　方磊撓了撓頭，語氣溫和:“放輕鬆，我看你平時挺用功的，應該沒問題。” 　　開學以來，和她沒說過幾次話。所以語氣有點乾巴巴的。又補充了一句。 　　“商蓉裸考，照樣該吃吃，該喝喝，啥也沒往心裡擱。心態最重要，你是有實力的，用不著慌張。” 　　沈冰眼睛微瞇:“你和商蓉關係真好！是以前認識嗎？” 　　“還好吧。” 　　見她轉移話題，方磊明顯有些敷衍。 　　“你們男生是不是都喜歡大的？”沈冰似乎看出他不想多聊，隨即大膽發言。 　　方磊表情尷尬。不明白她今天是怎麼了。考試緊張，難道會使人語無倫次？ 　　“咳咳！我去上個廁所。”他覺得氣氛有些微妙，打算中斷兩人這次，不算愉快的對話。 　　“好的。那我回去了。”沈冰神色有些落寞。 　　望著她的背影，方磊想起了前世有關他和沈冰的事。 　　這是個性格內向、學習刻苦，某些方麵又比較執著的女孩。 　　既然不相戀，那最好就不相見。大學以前，方磊是不打算搞對象的。 　　解手回來。過了十分鐘左右，同學們三五成群進了教室。興許是人均喘氣的緣故，室溫上升，方磊都覺得身體有些發熱。 　　上午第一場考的是語文，學校安排的交叉監考。方磊所在的考場，監考老師是形象有些文藝的三班語文老師。 　　方磊拿到試卷，簡單翻了翻，動筆仔細填寫。或許是有備而來，解答得還算輕鬆。 　　寫到最後，方磊轉動手裡的黑色簽字筆，凝視著作文的題目，“暢想未來”。提筆。 　　“現在的我，是終將逝去的你。” 　　“十年後的我，必然呼吸著同一片空氣，做著同一個夢。” 　　“我知道你的名字，也見過你的模樣。” 　　“我們如此相似，卻又終究不同。” 　　…… 　　考試安排的很緊湊，一天半就結束了。 　　下午，老師們被調去批改試卷。各科課代表輪流上陣，將答案抄在黑板上，讓大家自行核對。 　　陳林正襟危坐，表麵裝作對著答案，實則偷摸和前桌女生說著小話，不時捂嘴發出“哧哧”浪笑。 　　方磊感覺有趣，表情嚴肅道:“咳咳！李芹在窗口。” 　　陳林嚇得一激靈，連忙裝作若無其事，握著簽字筆，直視黑板。過了一會兒，用眼角餘光觀察班主任的位置。 　　“我，開個玩笑。”方磊嘴角含笑。 　　“我勒死你個鱉孫！” 　　陳胖子聞言鬆了口氣，然後試圖用胳膊鎖他的喉。 　　方磊連忙躲過，突然坐直了腰，拿起筆，表情認真，一副專注的樣子 　　陳林感覺不妙，動作一僵，眼睛死死盯著自己的試卷，似乎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過了一會兒，方磊推了推他，說道：“你乾啥呢？” 　　陳林小心翼翼地抬頭瞄了瞄四周，有些氣急敗壞：“你是真的狗！” 　　他倆在後排打鬧，沈冰不時轉過身觀察。接觸到方磊的視線，又像是觸了電一樣挪開目光。 　　“你倆有事兒啊？”陳林嬉皮笑臉說道。 　　“有個雞毛。你那雙招子，看啥不下流？”方磊比了個中指。 　　“這麼明顯。你糊弄鬼呢？你倆指定有事！” 　　“別瞎說啊！人小姑娘估計沒怎麼見過，我這麼靚的仔，有些好奇也是正常的。” 　　“你咋這麼惡心呢？” 　　陳林嫌棄地瞅了他一眼，笑著說道：“指不定是看誰呢！” 　　“看你！看你！給你美得！”方磊被他猝不及防的操作給整笑了。 　　兩人聊的正嗨。這時，沈冰低下身子，向他們走來。不知道跟方磊前桌的男生說了什麼，悄悄換了座位。 　　方磊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也不和陳胖子侃大山了。 　　他掏出《科幻世界》寄來的樣刊，百無聊賴翻閱著。陳林趴在桌子上，似乎打算睡一覺。 　　突然，他的課桌上，出現了一張粉色的便利貼，牢牢粘在桌麵。沒有急著查看上麵的內容，方磊凝視著便利貼，思緒陷入回憶。 　　前世的他，畢業於一所普通二本大學，學的是文科。四年時間虛度過來，似乎學了，又好像沒學。拿著兩張光禿禿的文憑，坐上了回家的火車。站在火車的窗口，外麵是不斷倒退的事物剪影。他心裡想著，如果回到從前，一切都會是最好的安排。 　　曾經，他是個三心二意的人。初中的時候，努力了一年，放鬆兩年。喜歡一個女生，又和別的女生關係曖昧。總是，抓不住重點。 　　時間是世上最無情的人。在他麵前，哭泣、悔恨、咒罵，都無濟於事。她又是最仁慈的。於她而言，成長、收獲、回憶，都願意給予。 　　初中，方磊和沈冰的關係，很難說的清。從一開始的素不相識，慢慢成為可以開一些玩笑的朋友。他喜歡著一個女生，又享受和沈冰的嬉笑打鬧。他知道她的心意，卻始終若即若離。 　　高中，兩人進了同一所學校。在這裡，方磊做了這輩子最後悔的事。他又喜歡上一個女生，並且為了這個無關緊要的人，當眾羞辱了沈冰。事後，他很後悔，卻拉不下臉去道歉。 　　時間，在兩人的裂縫間，無情地流淌。並最終，永遠也無法愈合。 　　“咚咚咚！” 　　聽到沈冰，玉指敲擊桌麵的動靜，方磊回過神來，抬首迎著她熠熠生輝的目光。 　　“敲啥敲？你擾民了。”方磊抿了抿嘴角，有些玩世不恭地說道。 　　“哦。不敲了。”沈冰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乾啥？”方磊明知故問。 　　“紙條你還沒看。”她語氣弱弱的。 　　“我等會兒看，不行啊？”方磊虛張聲勢地說道。 　　“好。”沈冰咬著下唇，轉過了身子。 　　在她轉身的一瞬間，方磊雙手捂住了眼睛。 　　淚水順著手腕，滴落在桌麵。教室裡人聲鼎沸，給了一個成年人該有的體麵。 　　過了一會兒，他用袖子，抹了把臉。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塊錢一包的麵巾紙，醒了醒鼻涕。 　　看了一眼，靜靜卷在課桌上的便利貼。方磊猶豫了幾秒鐘，試探著，伸手揭下來。望著上麵的話。 　　“你考的怎麼樣？”筆跡清秀。 　　方磊拿過筆，嘴上嘟囔著“都說了不相見了”，還是寫道：“還行吧，你咧？” 　　他輕輕拍了拍，沈冰瘦削的肩膀，將紙條還給她。 　　沒過幾秒鐘，紙條又傳回來了。方磊有些哭笑不得，效率這麼高，前後桌的，有必要傳紙條嗎？有必要嗎？ 　　“你轉過來，咱直接聊吧，別費那勁了。”方磊上身前傾，在她耳邊說道。 　　沈冰耳朵一紅，慢騰騰地轉過身子，低著頭。 　　“你有啥想說的，咱麵對麵的說。” 　　方磊決定，跟她直接攤牌，不能再像前世一樣吊著人家了。傷人又傷己。 　　“你喜歡商蓉，對不對？”沈冰盯著他的眼睛。 　　方磊語氣輕鬆：“並沒有。朋友而已。她那大小姐脾氣，可不好相處。” 　　“那你為啥，總喜歡和她一起玩？” 　　“誰不喜歡和長得好看的一起玩？看起來順眼，又能收獲同齡人羨慕的目光，簡直爽死了。”方磊咧著嘴笑。 　　“這？好吧！”沈冰無言以對。找書苑 www.zhaosｈuyuan.coｍ 　　方磊笑著笑著就沉默了，鼓起勇氣，還是問到：“你，是不是喜歡我？” 　　正所謂，笑容不會消失，隻會轉移。 　　沈冰聞言，“噗呲”一聲，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嘴角帶著淺笑，說道：“對，沒錯。你打算怎麼辦？” 　　方磊驚訝於她的果斷，但還是說道：“那你真是喜歡錯人了。我這個人，缺點一大推。好色、愛錢、脾氣還大，並不適合你。” 　　“喜歡一個人，就要喜歡他的全部。好的，更喜歡。壞的，能忍受。”沈冰表情認真。 　　“你在哪看的愛情寶典？一套一套的，聽我的，別看了。”方磊聽得牙酸。 　　看著沈冰一臉倔強的模樣，他隻能語重心長地說道：“你還年輕，不懂什麼情啊愛的，現在主要的任務，是好好學習。上了大學，再談其他的。就不要提前嘗，愛情的苦了。” 　　“那就是說，上了大學，咱倆再談？” 　　方磊心說，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不過，想著到那時候，估計她自己就放棄了。於是說道：“啊對對對，你說的沒毛病。” 　　沈冰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語氣輕快地說道：“那就好！我以後不會再打擾你了，你要記得自己的承諾。我會在大學等你，無論是哪個大學。” 　　“……” 　　看著給自己立了個的少女，方磊帶上了痛苦麵具。 　　難道重生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嗎？這命運可真貪婪，給他標注的價格，明顯比其他同行要多。 　　沈冰走了，可能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