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不知道為什麼8月的重慶被稱為火爐,就像我也不懂為什麼這突如其來的大雨說下就下。雨刮器搖擺的慢節奏讓我想起了小時候鄰家夜間滴答滴答的鋼琴節拍,心煩意亂。美好的周末其實一點也不想在這破小路行駛,隻是因為受正在馬德裡旅行的姑母所托,必須回石柱老家上山村看一下生病的奶奶。 提到石柱,在重慶的很多人一定會知道黃水以及對於在重慶這塊地來說作為55個少數民族中最神秘的本地少數民族——土家族。說是神秘,其實被稱作未知也不為過。因為就連重慶人對土家族的了解來說,僅謠傳了解最多的還是土家族每人每年可以合法殺一個人之類的故事。 沒錯,我是一個土家族,但是關於我們這個族群的記憶真是一丁點都沒有,因為我從出生就被父母送到了重慶主城的姑父姑母家,對於家鄉上山村的記憶基本為零。唯獨隻有一次是在5歲的時候,作為長孫被姑母匆匆帶回家鄉參加爺爺的喪禮。所幸村裡上山的路隻有縣城邊緣一條三岔路口最左岔路一條,所以盡管路麵坑坑窪窪,但我總不至於迷路。 到了上山村村口,村裡的小路已經破爛泥濘的無法行車了,而淅瀝瀝的小雨也似乎並沒有要停的意思,穿上之前車裡露營剩下的雨衣就徒步往所謂的家走去。我記不得家的位置,但是依稀記得整個村隻有我們家是姓陸的,隻要看房前姓氏牌匾就知道了。 現在城市裡的人大多隻在電視劇、旅遊景區見過農村。所以很多人對農村當成農家樂一樣的度假勝地簡直情有可原。但是老實說,現在雨天穿著雨衣用手機微弱的燈光照在鄉間小路行走,我真的有點害怕,這種害怕是源自人內心深處本身就對黑夜未知的恐懼。不過作為新時代青年,無知有時候才更有勇氣在這小道上行走。 樹葉沙沙作響,夏季陣雨隨著我的到來,沒有絲毫要停的樣子,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不過還好,我已經看到了前麵房子牌匾上一個偌大的陸字。村裡人應該一直都很樸實,途徑的幾戶人我看都沒有鎖門。敲了幾下門,所謂的奶奶並沒有應。估計已經睡了,畢竟作為農村人生活作息不像城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輕手推開門,進屋擦了擦眼鏡滴到的雨水,摸了半天也不知道燈泡的開關在哪裡。也許是黑夜裡太靜反而激發了我內心不安的躁動,我叫了幾聲奶奶,舉著手機四處逛了逛。 此時樓上一聲咳嗽聲吸引了我。我順著木梯往二樓爬去,穿著雨衣和提著藥品、保健品顯得我特別的笨重。房間的裝飾就是典型的民國時期的農村風格,最顯眼的還是白色蚊帳放下來的床,透露著絲絲的詭異。我皺著眉頭,一時之間居然不敢靠近,這他媽詭異的太嚇人了。特別是突然從蚊帳底部冒出一隻拿著泥碗的手,我差點叫出聲來,全身寒毛直立,幾乎一屁股坐倒在地。 “我要喝水”一聲嘶啞的聲音驚醒了我,我忍不住給自己一個耳巴子,怕個錘子,麻痹都20幾歲了還怕自己奶奶。雖然自己給自己鼓氣是這麼說,但是我還是有點戰戰兢兢地的去從那隻手裡拿泥碗。 翻翻找找了半天,水壺、水缸都是空的,一滴水都沒有,就像重慶夏季白晝的路麵一樣乾脆。隻不過屋簷滴答滴答的漏雨聲倒是提醒了我,伸手用泥碗接起雨水來。 依稀還記得幼時在學校操場踢球突遇的那場陣雨引發的車禍。有時幼童相比成年人擁有更多莫名其妙的執念,例如:“足球是我們的朋友,不喜歡用手去觸碰”。 好不容易接了一碗水,躡手躡腳上二樓。詭異的是,奶奶的手還保持著遞碗被我取走時候的姿勢,心臟湧到嗓子眼大概就像我此時一樣叫不出聲。努力保持顫抖的手不讓水灑出來,把碗放到奶奶手上。接碗的手很快的就縮回蚊帳,咕嚕一口水下喉的聲音格外悶響,我剛舒了一口氣,畢竟不管是電影還是故事啥的,真沒聽說過什麼妖魔鬼怪還要討水喝的。 隻是懸下的心還沒放下來,一聲嘶啞的“賤人”吼叫聲及緊跟著的摔碗聲幾乎沒讓我心臟直接爆掉。一塊泥碗碎片飛濺還同時劃破了我的手背,也幸好這幾乎同時發生的變故讓我回過神來。一開始害怕沒細想到違和感,但是剛才從蚊帳裡伸出來摔碗的手可是年輕女人才有的手! 我真的很感謝自己一直以來患有的輕微被害妄想癥,在全身雞皮疙瘩上湧的同時,明明顫抖得邁不開步子的腿卻自動奪門而出。 我之前說過我從小就被送到姑父姑母家長大,關於其中的緣由,我從來沒有去探尋探觸。但是識字、閱讀,始終會讓人明白到什麼是孤獨。有些未曾有過的體驗終究會因為好奇心又或是恐懼心而邁出跨線的一步。 所以我實在不想來外公家,畢竟在自己後來的推測猜想中,被迫從小離家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估計和外公有關。因為他是上山村的村長,村長在這樣古老的小村莊中,向來都是權利的象征。而且我始終想不通,父母除了自身都吃不起飯的貧窮外,還會有什麼原因會讓自己的孩子從小離村。 外公家大門緊閉,一把鐵鎖懸掛。經歷了剛才詭異的事情,我還沒心大到敢喊叫和敲門,反倒是窗紗隨著夜雨吹來的風嘶嘶作響。我不得不承認,我已經將自己代入了某些電影才有的情節裡。 背靠泥墻,右臉貼壁,猶如行刺般擰起窗紗一角。還未待我將臉湊到漆黑的窗口,雨聲裡夾雜著輕微模糊的“踏”“踏”走路聲幾乎讓我窒息。最關鍵的是,這個聲音就在我貼麵的眼前!我快哭了,新時代社會主義接班人為什麼會遭遇這樣的事情。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就算是在漆黑的夜裡,我也已經能夠看到在小道盡頭,隱約有一個黑影在注視著我,就像深淵凝視,恐懼鋪麵傳導而來動彈不得。雨水順著帽沿滑過我的臉頰,落入我的頸口。冰涼的觸感如夢驚醒,瞬息間我猛然翻窗而入,就像捉迷藏裡掩耳盜鈴的幼童,隔著一層薄紗瑟瑟發抖。 許是雨漸大,掩蓋了腳步聲,又或許是我杞人憂天,已經杯弓蛇影。很難想象雨水入眼會有灼燒感,疼痛反而帶來了真實,輕撫了緊繃的神經。我戰戰兢兢蹲在地上從薄紗風吹縫隙望外看,所幸並沒有什麼異常。沉沉地舒一口氣,一直以來,在這樣的黑夜我就怕輸給自己的想象力。 打開手機電筒,屋內擺著一口黒木棺著實嚇了我一跳。我瞇著眼睛盯了許久,與其他喪禮布置不同的是,整個房間以紅色調為主,與墻壁掛著的黑白老人冥像顯得格格不入。心口沒由來的一痛,淚水噴薄而出。 死亡向來猶如電影完結,或許意猶未盡,或許索然無味。還未待我從這莫名其妙的情緒中反映過來,棺材板上一張反向八卦圖吸引了我,特別是鮮紅的一處卦像在夜裡妖艷的有點詭異。 第一次對八卦圖的認知源於小時候街機《西遊記》,在中期的劇情裡要逃離一個八卦爐。裡麵大聖為火、八戒為土、悟能為水、龍馬為木、龍女為金,需要分別在循環變化的卦象門中找到自己選擇人物屬性所對應的門才能逃離。所以鮮紅的中長上下短的“坎”像對於全人物通關的我居然認識,但是除了知道“坎對水”外,其餘的含義我除了眉頭緊縮外,臉上隻剩下難以置信和茫然恐懼。因為我發現那個鮮紅的坎卦是用鮮血畫上去的,甚至乾凅得已經有點發黑。 說實話,由原本看望生病奶奶的故事情節發展至目前所遇如此詭異的幾幕,我終於有些醒悟這一定跟眼前外公家所不協調的種種跡象有關。腦海裡已經無不由的被係列鬼怪、各種死法占據。 “咯吱”,重物挪動刺耳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視野裡焦黑扭曲的五官,猙獰的麵孔直接讓我一屁股癱坐在地上。最讓我背脊發涼的是,滿手的香灰,與棺木上吻合的手印,這tm是我自己推開棺材的! 我不是第一次發現自己有不可思議的行為,思想與肢體動作幾乎分離,還在遐想某一武俠情節時,筆就不經意間完成了試卷。曾幾何時,我還沾沾自喜,但是放到此刻詭異的場景,我幾乎被嚇尿!這tm簡直就是鬼上身! 不顧滿手香灰,甩了自己兩耳巴子,徹底清醒了。操,我真不是膽小怕事的人,特別是20幾年來,日日夜夜在夢境裡,甚至分不清是夢境還是想象裡,與數不盡的刺客、喪屍、魔獸、惡魔等無數仿佛身臨其境交戰,此時的場景根本還算不得險惡。 重新走到棺木前,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還是差點沒叫出聲來。猙獰的麵容仿佛在狂笑,空洞的雙眼吸收人的靈魂。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實在沒勇氣用手去觸摸屍身獲取足夠的信息。就在我躊躇之間,一道閃電劃破天際,原本漆黑的房間被白光塞滿。裡屋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一個全身紅色新衣,撐著油紙傘的女人,烏黑的長發已經倒遮麵龐,最關鍵的是她右手筆直的指著我! 我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未等我回過神來,重歸黑暗的瞬間身體本能就原地彈跳撞開半掩的房門,摔坐在門口泥濘的地上。緊接著爆響的炸雷反倒是醍醐灌頂,我一個狗爬起來,往山下村口狂奔而去。太他媽滲人了,我根本不敢回頭,若是看見點什麼真害怕自己當場被嚇死。 風在耳邊淒厲地嘶吼,我相信這短暫的幾分鐘裡,自己已經拚命跑出了幾公裡之外。力竭的一屁股癱坐在泥地上,大口喘氣之餘,眼珠在眼角左右瞥動,待確定沒什麼異樣,我除了立即離開這鬼地方,還想作甚? 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刻,忍不住的打了個寒顫,汗毛都炸了。右肩上一股巨力壓得我動不了身,透過雨衣,這觸覺似乎是一隻巨手摁在了我的肩頭。 前幾秒還氣喘籲籲的我,現在大氣不敢出,就這樣僵直地坐在地上。別看我身體不敢動,腦海倒是很真實,各種被割喉、斷頸、爆頭的場景不斷閃現。 我要死了? 說實話,我真不怕死。像我這樣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什麼飛身撲救、舍生取義早已在我心裡演練了不知道多少回,隻苦於沒有機會,做不成那見義勇為的英雄。所以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慘死,我一時之間居然有點小難過。 還不待我繼續深入歪歪時,右肩上的觸感突然消失了。我猛的一個前滾翻,手電筒作武器向後揮去,卻擊空,什麼也沒有。老實說,我慌了。若是遇見什麼野獸,還能拚著僥幸奮力一搏,遇見這等靈異事件我已經存了等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