瓔珞祈求的眼神令雲中行素難受。 　　這種難受與見識蜃女妖媚後的感受大體相同，隻是方向不同。是的，蜃女帶給他的難受夾雜著些許恐懼與誘惑，而瓔珞，則是疏遠，他本能地想疏遠她。他覺得在瓔珞放低姿態逐漸靠近他的過程中，他的心想的卻是逃離。 　　是啊，這個天天謀麵的小女人，大有移情別戀到他身上的趨勢。 　　要成為目標。 　　如何是好？ 　　雲中行素大腦飛快轉動，他想擺脫這空間，做個甩手掌櫃。他不得不承認，瓔珞心裡的傷痛他化解不掉，裡麵有盤根錯節的紋路，密如蛛網般瘮人。而在那瘮人的網中心，倒掛著的正是以退為進吐絲補網的瓔珞。 　　對小女人的小心思，他頗感無力了。 　　雲中行素覺得給不了瓔珞什麼，尤其感情，他也如大橙子一樣，僅當她是小妹妹而已。所以，他看向大橙子，希望他趕緊接手過去。那樣他就可以立馬轉身，不再留戀這世界裡的大事小情了。 　　“誒。” 　　大橙子說了句話，包含著多種心思。從他吐出這個字後，雲中行素便看到他在努嘴，那意思無非是：先哄哄，用不了多久，瓔珞會認清這不過是場誤會。 　　“小……小珞。” 　　雲中行素一如往常的稱呼剛出口，瓔珞便放暗目光，無華的眸子空洞洞的，平日裡那身驕傲已蕩然無存。是的，她渴望行素給她個新稱呼，給她個好身份，給她個真念想—— 　　像男朋友般對待她，這是她唯一想要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道理雲中行素自是知道，他同時也知道自己在瓔珞眼中已是根救命稻草。心念及此，他深深地籲一口氣，似有所鬆動。 　　“雲哥哥，帶著我吧。” 　　瓔珞還在強求，嬌小的麵龐泛著紅暈，眸子正一點點地敗壞掉雲中行素的防備。從沒有哪個女人，將這副麵容給過雲中行素，否則，他也不可能是一根“老光棍”了。 　　“唉。” 　　一嘆過後，雲中行素搖搖頭，看向四周。 　　看客們邊吃邊瞅著這張桌，幾位男士呷著口酒，酒水已淌過下頜，滴滴答答地掉在飯桌上，仿佛隻要雲中行素給出他們想要的答案，他們這頓酒才心滿意足。 　　難堪的境地。 　　瓔珞已放下所有的自尊與驕傲，她已不覺難堪，隻是盼著行素答應她小小的要求。行素理解她的心思，但無法成全，當下捏著骨戒說：“意先生，您給個建議吧。” 　　“不寵不辱真君子，能屈能伸大丈夫。”意先生幻化出身形，看看瓔珞，對行素說，“這娃娃還湊合，資質尚可，不喜歡？” 　　“去你的，我是來了卻心事的，不是來自找麻煩的。” 　　“帶走也行，尋龍問天的路上有個伴兒，知根知底，還知冷知熱。” 　　“老家夥，你帶走吧。” 　　雲中行素想召喚蜃女，聽聽她的意見，畢竟要借她族之力才能深入古域。這時老板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一番瓔珞，朝行素點點頭後將嘴巴湊了過去。瓔珞頓時聞得一股惡臭，轉眼瞧著猥瑣的老板，怒目而視。 　　“別怕，小姑娘，你在對麵大廈吧？我認識你，也認識他。”老板瞥眼大橙子又說，“我是你雲哥哥的朋友，想跟他走，得過我這關呀。” 　　“是嗎？”瓔珞看向雲中行素，得到肯定的答復後問老板道，“什麼考驗？” 　　“這裡人多嗎？”老板指著廳內的食客問。 　　“多呀！” 　　“敢不敢，當著他們的麵，向你的雲哥哥表示表示。”說完老板高舉手臂，眾人齊刷刷看過來。喚來服務員交代一番，服務員便提來許多啤酒，站在每一桌旁邊。 　　“怎麼表示，表示什麼呀？”雲裡霧裡的瓔珞緊張地看著老板，身形不自覺地朝雲中行素挪了一步。 　　“你若是親他一口，我保證，叫他帶著你，還給在座的每位客人賞一瓶啤酒，也叫他們感謝你。”老板大氣地說。 　　“親！” 　　“快呀！” 　　“趁熱打鐵！” 　　…… 　　眾人興趣盎然，瓔珞麵紅耳赤。此刻的她，僅僅是對雲中行素抱有好感，親一口本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如果和喜歡或者愛畫等號，那多少有些違背心意。她不明白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居然對雲中行素有如此大的眷念與勇氣。 　　“散了吧！”老板說。 　　“啵兒——” 　　瓔珞突然抱住雲中行素，踮起腳跟親了一口，正中唇上。之後傲氣地看著老板，老板也不廢話，大手一揮，服務員便將啤酒分發給眾人。眾人嘭嘭開瓶，道聲謝便仰脖灌進肚裡。 　　原來，瓔珞繞來繞去的心緒要歸於冷靜時，不知怎地，心頭忽然一熱，便對雲中行素下了嘴。她想，與其喊“雲哥”，不如喊“雲哥哥”。是的，感情的事，沒人能說清楚，就是這般奇妙。 　　“你決定跟著他了？”老板問。 　　“嗯。” 　　“生死與共？” 　　“對。” 　　“不離不棄？” 　　“是。” 　　“對天發誓？” 　　“好。”瓔珞舉起右手，對天發誓道，“我，王瓔珞，願意跟我的雲中行素哥哥天荒地老，生死與共、不離不棄。若違此誓，我們，甘願天打五雷劈。” 　　“雲弟，恭喜你。”老板拍拍雲中行素的肩膀，把他推到瓔珞身旁。 　　雲中行素沒想到自己已是這場鬧劇的主角，此刻幡然醒悟，忙對意先生說：“意先生，意老先生？可以作廢嗎？” 　　“過家家，在天麵前？” 　　意先生頓時引來無數風雲之氣，壓縮成小小一團，聚集在指尖。壓抑的氣息愈來愈凝重，雲中行素隻好說：“你們逼我的。”說罷轉動骨戒，死摳著關節，硬生生將它薅了下來，強忍著手指折斷的劇痛抓來瓔珞的手，將骨戒戴了上去。 　　“送給我嗎？”瓔珞頓時變了副模樣，乖巧地看著骨戒。 　　“它會保護好你的，放心。” 　　趕緊讓事情告一段落，雲中行素知道剩下的爛攤子還要老板去收拾，抹除現場觀眾的記憶。老板看看眾人，有幾桌在收拾隨身物品，很快要離開，便對行素說：“轉體內蜃氣，你試試吧。” 　　“如何調動？”雲中行素不知所以。 　　“蜃氣，要經蜃脈才能運轉。蜃脈結在氣海與丹田。氣海，也叫識海，你可以想象成腦海，就是腦殼子，丹田就是小腹裡的膀胱之地。二者之間存在著一條通路，可容納蜃氣。我已將蜃氣導入你的丹田，你調動它，隻需意念便可，試試。”老板的聲音傳進雲中行素的識海。 　　雲中行素依言調動，一念方起，丹田內氣息便翻湧不止，外界的蜃氣風暴這便幽幽生成，很快形成龍卷之勢。但他不懂掌控，那龍卷彌漫，越聚越大，似要沖破丹田。如此雄渾的蜃氣流讓老板分外震驚，忙加以疏導，緩緩將氣息約束，慢慢梳理出三道氣息，其餘則引入氣海。 　　這小子天賦果真驚人。 　　老板看向意先生，見他懸在半空，臉上沒有半點兒驚訝之色，更無出手跡象，當下更對雲中行素另眼相看，對他進入古域尋龍問天的事，也抱起了希望。 　　雲中行素在丹田徐徐醞釀蜃氣，但不知如何發揮其作用，這時腦海中浮現老板的聲音：“氣結蜃脈，化為己用，意念所及，蜃氣所達，綿綿不息。” 　　“這麼簡單？”雲中行素問。 　　“修煉靠的是天賦，天賦足夠就沒有多復雜的事情。”老板說罷便看到空氣中滲出蜃氣纖毫，淺青灰色，這成色已比多數族人的更加精純，贊許之色這便流露而出。 　　要走的人紛紛停下來。 　　大廳裡，眾人齊刷刷看向半空中逐漸凝聚的氣息，有人張嘴叫道：“快看！□降異象……” 　　“給我爆！” 　　隨著雲中行素的嗬令，空中凝聚的蜃氣轟然炸裂，那些細碎的蜃氣針毫紛紛紮入眾人體內。隨後，瓔珞看到眾人目光呆滯，失去靈魂般怔在原地。 　　“怎麼啦？發生了什麼……” 　　瓔珞異常緊張，手不由自主地攥著雲中行素的胳膊，不斷地問他在做什麼。第一次見如此異象，她並沒有恐懼，而是刨根問底，這叫行素無言以對。 　　“在抹除他們的記憶。”老板拉開瓔珞說。 　　“為什麼要抹除？” 　　“因為他們見了不該他們知道的東西。” 　　“我呢？”瓔珞轉身，看到大橙子也是那副怔愣愣的模樣。 　　“你不是要跟著雲哥哥嗎，就沒必要抹除。” 　　“他呢？他是我們的朋友呀，什麼都不讓他知道嗎？”瓔珞指著大橙子問。 　　“他不走，得抹除。你放心，隻是抹除這段記憶而已，沒有其他傷害。”老板寬慰說。 　　“雲哥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啦？” 　　“今天。” 　　“今天沒有發生什麼吧？就是去了趟霍去病墓，做了件半拉子工作而已。我不相信，雲哥哥不會不是個人吧？” 　　“那你說他是什麼。” 　　“不是鬼就是神？” 　　“你和他一樣，你們剛剛簽訂了契約。” 　　“什麼契約？” 　　“這麼快就忘了發下的誓言？” 　　“哦……哦哦哦，我想起來啦，我那誓言是要嫁給雲哥哥的意思吧？” 　　“你說呢？” 　　“好像是，是的是的，我是說過，我也那麼想過……”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找書苑 www.ｚhaoｓhuｙuan.com ” 　　“什麼後悔？” 　　“契約、誓言。” 　　“為什麼後悔呀，我才不後悔呢，從今往後，我乾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會給自己留下後悔的餘地。後悔，太他媽難受啦！” 　　二人說話間大廳又恢復了往常，瓔珞看向大橙子，問他剛發生了什麼。大橙子說：“吃飯，陪你聊天，你心情美了吧？” 　　“美了，不就失個戀嘛。” 　　“你能這麼想，我才好放心你呀。” 　　“橙子哥，答應我一件事，往後善待自己，善待雲哥哥和我……留下的爛攤子。” 　　“怎麼叫的這麼親呢？你和他……沒什麼吧？” 　　“沒有，吃好了你先走吧，我和雲哥哥還有點兒事情得談一談。”瓔珞拉起大橙子向外走去，大橙子回頭看眼雲中行素，喚了兩聲，不見回應，隻好先出去了。 　　首次動用蜃氣，給雲中行素帶來不小的副作用，他麵色蒼白，僅有幾道青絲在臉上遊走，似在修補氣血。神奇的蜃氣，居然有修補氣血的功效。雲中行素在蜃脈來回引導數次，臉色才變得耐看起來。之後籲出一口氣，對瓔珞說：“小珞，快收回你的誓言……” 　　“不！我願意。”瓔珞立馬反駁，她知道雲中行素要去的地方並非眼前的世界，近段時間以來，她一直在找一個那樣的所在。 　　“契約一旦確立，是沒辦法更改的。”老板說。 　　“我知道，你說的契約，是我對天發下的誓言。”瓔珞忙道。 　　“隨你吧，那就要個名義吧。意先生，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