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族老祖,先天神獸蜃龍竟口吐人言。 蜃袖兒雙手合十,喃喃地道:“老祖,您怎麼現身了?” “爾等天賦不夠修為太低,不能將我從無量海天中召回。”神龍搖身一變,化作一條小龍,立身於蜃行素肩頭,道。 “無量海天?”族長和蜃袖兒麵麵相覷。是的,他在族長位上,就沒有見過蜃龍老祖,傳說它外出采風,就再沒有回來。無量海天是哪處所在,此前聞所未聞。 “當初隻知道您去采風,後來為什麼不回族中?”族長尋思道。 “我哪裡是采什麼風,采什麼風要到無量海天去?我那是著了天的道,被那該死的東西捉了去。”蜃龍怒道。 “天?”蜃袖兒反問道。 “你問這老家夥吧,剛回來,我得睡一覺。”蜃龍打個哈欠,撅起尾巴,朝意先生吐出一股青黑色的玄氣,又捂嘴命道,“該死的小家夥,快打開你的器琮,叫老夫進去睡上一覺。” 蜃行素不明所以,意先生探手點下額頭,行素會意,手指觸動額頭,綠琮便閃現在眼前,那蜃龍跳躍到附近,甚是歡喜地道:“噫——就是這玩意兒,天也有一個,該死的老東西說,睡在裡麵有助神魂。呲溜——老子就鉆了進去,進去才知道,是他娘死口的棺材盒子。該死的小家夥,你這綠琮……” 蜃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兩頭瞅瞅,看得通透,遊移不定,道:“噫,我說,不該死的小家夥,你不會,和那該死的老家夥一樣,算計我吧?” 意先生忽道:“四腳三眼蛇,你是如何逃出無量海天的?” “逃?別這麼瞎說八道毀我名聲。我,蜃龍,最精純的先天之炁所化,蜃族的老祖,怎麼能用‘逃’字呢?我知道你,意老五!被天老頭兒抓住,你也難逃乾係!等著我討債吧。”蜃龍說得氣鼓鼓地,又要變身,那意思是和意先生大戰一場。 意先生哪裡給它機會,牽引指尖,拉出一道天之氣,正要出手時那蜃龍“嘭”地又化作四腳小蛇,委屈巴巴地道:“打住打住!我服了,我服了還不行嗎?” 意先生道:“我問你答,如何逃出的無量海天?” 蜃龍道:“天老頭兒的琮裡,隻有一片大海,整天泡著甚是難受,卻又舒暢。舒暢又難受,你們不懂的。也不知歷經幾世,忽然有道聲音說,你走吧,你的主人……”講到這裡,忽然換了說辭,“族人需要你。就這樣,我就回來了。” 意先生道:“這句,重說。” 蜃龍忽然輕蔑道:“噫!意老五,我,蜃龍!先天之炁所化,蜃族老祖,不要麵子的嗎?” 意先生也不搭言,指尖的天之氣燃燒了起來。 蜃龍這便換了笑臉,蹭過去,繞著意先生那撮綠火遊戲一圈,忽地吐口氣吹熄了,笑道:“噫噫噫!你我本是同根生,好商量也有商量,我重說。忽然有一天,天老頭兒說,你走吧,你的主人需要你。我就出來了。” 主人。 蜃族族長和蜃袖兒瞠目結舌,下巴快要驚掉了。 聽罷,意先生已明白經過,蜃龍確實被天收到了海天琮裡,但天沒有馴化它的野性,隻是時機到了,便放它回來了。 “給你留一分薄麵,最後一個問題。”意先生道。 “噫噫噫!快問快問。”聽到“最後”二字,蜃龍變得甚是歡快活潑。 “你是怎麼找到行素的。”意先生道。 “行素?”蜃龍突然變得萎靡不振,打了個哈欠,反問道。 “我,蜃行素。”蜃行素道。 “行素對著,蜃,便不對了。”蜃龍忽然警覺道,睛目之中曝露殺意。 “雲中行素?”意老頭道。 “對,雲中行素,不是蜃行素。” “我改了姓,入了蜃族,雲中行素和蜃行素都是在下。”蜃行素道。 “別動,叫我驗驗貨。”蜃龍睛目定住,看不明白,又對族長道,“蜃雄,借我一縷蜃息,快快快。” 族長蜃雄忙調出一道蜃息,那蜃龍嗅了一鼻子道:“夠了夠了。” 蜃龍再次定睛,額頭又生出一隻眼,那第三隻眼睛射出一道青金色光芒,頓時籠罩住蜃行素。再看蜃行素,天經蜃脈仙脈具已顯出光芒,周身有亮藍色輝光包裹著,蜃龍“噫噫”兩聲,道:“就是你了,果真有天的氣色。該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意老五,我睡呀!” “都交代了嗎?”意先生道。 “都交代了。”蜃龍道。 “都如實交代了?”意先生波瀾不驚地道。 “如實……交代了吧?我想想……噫!忘了一件。”蜃龍故作驚訝道,“天老頭兒還有件事吩咐我,給雲中行素做什麼器寵?器寵是何物?你也知道,我們器身、魂身、法身先天大圓滿,當真不清楚器寵為何物……既然不知道,咱就不要瞎琢磨了吧。” “刁鉆古怪,野性難馴,非得吃些苦頭?”意先生又化出一縷天之氣,“嘭”地燃起熊熊天火。 “好吧好吧!意老五,你可開不起玩笑。我當什麼器寵還不行嗎?不過他姓了蜃,我當,也不虧。他是蜃族之子,我乃蜃族老祖。老祖給後輩當器寵,他也得受得起才好呀!對吧,行素?咱不當了,你還當你的聖子,我還當我的老祖,好不好?聽話,叫意老五把天火滅了吧。”蜃龍歡快地繞著蜃行素央求起來。 “器寵是什麼?”蜃行素問蜃袖兒。 蜃袖兒意念觸及器寵,手心“嘭”地變出一隻碩大的六足蟻王,舉著一對兒觸角,仰起頭來,口器外露,忽地噴出一股液體。 “我的器寵,小六子,專攻撕咬,能噴腐蝕液。如果你把老祖降服,化作器寵,比它高級得多,也好玩得多。”蜃袖兒掩嘴笑道。 “算小跟班嗎?”蜃行素看看傲嬌的小蜃龍問道。 “跟班,保鏢。”蜃袖兒朝蜃龍道,“對吧,老祖?” “死丫頭,怎麼跟老祖說話呢!蜃雄,你來說說吧。”蜃龍巴望著族長蜃雄,渴求般道。 “老祖,若是天定之事,我也沒轍,權當緣分吧。”族長蜃雄攤開了雙手。 “都是些吃裡扒外的不肖子孫,虧我在無量海天裡忍受煎熬時還念叨著你們。”蜃龍知道多說亦無益,便對意先生道,“意老五,我老蜃子不愛打架,答應下的事也不愛反悔,好吧好吧,我做便是,但,我要保留老祖的身份!” 意先生手上那團火苗暗淡下去,蜃龍便立正空中,待意先生的指頭觸及額頭,畫下個契紋才婉若遊龍般飄蕩起來。隨後,意先生又在蜃行素右手手心也畫下,之後再看那飄來蕩去的蜃龍,倏地鉆入了蜃行素的手心,隨即傳來話語:“後輩小子,快把你那器琮收回來,老祖要睡了,沒事別吵吵,後輩小子!” 蜃行素依言照做,蜃龍安分後眾人才顧及隔壁的拜月門少主楚辭,命侍女喚其前來,蜃雄族長道:“楚辭少主可否有事要我蜃族去做?” “無事。”楚辭少主施禮道。 “為何獻如此厚禮?”蜃雄族長又道。 “能結識行素聖子,是我拜月門天大的機緣。”楚辭少主對蜃行素頷首道。 “據我所知,拜月門乃列姑射仙家旁係,那列姑射仙家的機緣不比蜃族的大麼?莫非,是列姑射仙主授意為之?”蜃雄族長開門見山道。 “在下並不知曉蜃族和仙族之事,今日貿然來訪,臨行前家母隻道需備些有分量的禮品,以結兩家之誼。”楚辭少主緊道,“我拜月門和元澤具區澤首之誼。” 蜃雄族長已聽出門道,這拜月門少主姿態放得很低很低,顯然所圖非小但也絕非惡意,便道:“楚辭少主,大廳敘話。” 眾人來到蜃樓,當中又開一桌,單招呼楚辭少主。 席間,楚辭少主瞧出蜃行素已開仙脈,且又上境界,心中暗道:此子果然不凡,切莫與他交惡,且看他如何攪動古域吧。當下把酒道:“聖子,果然是承天順命之人,片刻未見,已入連山境,真乃古域天驕是也。為我仙蜃兩族之誼,乾杯!” “楚辭少主說笑了,我不過塵世中一閑人罷了。”蜃行素並未多言,一飲而盡。這杯酒後,酒氣上湧,一陣目眩神迷,身體搖搖欲墜起來。 一杯酒而已。 楚辭少主忙扶持住他,手搭脈門,感覺到一股股磅礴血氣的沖擊,當下對蜃袖兒道:“聖女勿驚,聖子無礙。” 方才還好好的,怎麼一杯酒下肚便神魂顛倒起來?蜃袖兒不敢怠慢,接過蜃行素問道:“你且說一說。” 楚辭少主當下抱拳道:“聖子本肉體凡胎,蜃酒卻是瓊漿玉露,我想聖子今日不隻喝了這一杯吧?” 瓔珞道:“好多杯了。” 楚辭少主道:“此其一。其二,聖子這幾日境界提升過猛,速度遠超你我。試問各位,提升一重,需耗費多少年修為,突破瓶頸又需多久時日?” 瓔珞搖頭道:“別說這亂七八糟的,行素哥哥到底怎麼了?” 楚辭少主轉對瓔珞低首一禮道:“實不相瞞,依我看來,行素兄是修為追上底蘊速度過快,從而導致暈眩困乏。” 瓔珞問道:“如何是好?” 楚辭少主道:“休息。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瓔珞道:“那我陪哥哥去休息。” 蜃袖兒卻道:“小珞,你陪楚辭少主說話。” 當下與侍女把蜃行素送往閨房,安置妥當後便坐在榻前悄悄打量起他:但見眉宇間透露著一股英俊瀟灑的陽剛之氣,隻是皮膚略顯悶黃,古銅色裡栽種著根根汗毛,草般挺立著。蜃族之人最愛的場所,便是濕矮的沼澤草叢,所以占盡了天下四瀆八澤之地。此刻蜃袖兒心有所想,伸手去撫蜃行素的手臂,汗毛便紛紛倒伏,順從至極。當下心中一嘆: 噫——! 怎麼成了弟弟? 初見麵時,便能感受到你與那塵世格格不入,一眼便望穿你按部就班不疾不徐的過往,心中頓生憐憫之意,沒來由。 僅此而已,不過叫我多看一眼罷了。 三扇門裡,顯露真身時試探於你,看到你正直的內心,愛美卻不貪圖,我呢,隻覺好笑罷了,塵世男人無非如是。 亂點鴛鴦譜時,瓔珞於你之情真意切,率性而為,那定情一吻,卻叫塵世中的我眼羨了。你可知道,當時我作何感想? 我想,奪舍了瓔珞。 我想,你將那骨戒綠琮送於我…… 你卻給了瓔珞,但隻當她是妹妹。 我懂,你並未傾心於她。 可是,發下的是天契,一經發下便沒有毀約之說,不管在哪個世界,隻要是天之下,都將是約束。 我承認,當時心軟了些,同意將瓔珞帶入古域。 多麼糟糕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