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江妖聖是蜃行素的另一枚棋子,眼下看來,若埏傀魘不暴露還是先莫啟動的好。今日雷劫頗為蹊蹺,為何少了三道?蜃行素想弄清楚,是否和自己破除天禁有關,於是在識海裡問起意先生。 意先生道:“行素,雷劫是天罰的一種,天罰定數便是定數,不會為誰而改變。上次破除天禁,你天爺爺便下放了更多權限於你我師徒。” “上次破除天禁,我是勉強為之,天爺爺的禁製其實毫無破綻。”蜃行素道。 “知道便好,為了能讓你破禁,你天爺爺可是處心積慮,非但沒有阻礙你反倒傳授了天音功法。”意先生道。 “天音功法如何使用?”蜃行素也知道目前自己的最強功法便是天音,尤其神念殺技能禁錮天下一切事物,有形的無形的。 “天爺爺不讓你輕易使用,那會對天下運轉造成扭曲。如何使用,你是天孫,神念所及運用便是。”意先生道,“這便是天賦。” “我明白了。”蜃行素道,“老師,您傳授我些別的功法吧,如果不能暴露天孫身份使用天係功法,好多事情都無能為力。” “噫。”意先生道,“小子,你那清歡功法挺好麼,吟猱綽注四字訣,已是天階。你可以先停下來,去棋楠識海裡感悟一番,自然會收獲你想要的功法。” “小珞怎樣了?”蜃行素問道。 “放心,很快你們會見麵的。”意先生聲音縹緲起來。 蜃行素脫身識海,見仙靈兒正看著自己,那眼神已不是先前的平靜無波,而是多了份安詳。他知道與仙靈兒的緣起,在於她恪守仙緣之道,她認定了和他的仙緣需要了卻,便遵從天道前來了卻,而不去猜想後果是非。是的,若是如仙憐兒般身死道消的下場,她也不懼無悔。 說白了,蜃行素麵前,仙靈兒認命了。 仙靈兒便是如此乖巧的人兒,她聽命,聽蜃行素的命令,叫她變裝便改換身形變裝,盡管自己不喜歡,還是以蜃行素的意願為自己的意願,將臉麵遮了去。如果說,她這般聽命,先前是因為仙緣左右,不如說,她百花盛放的識海裡已有了蜃行素的一席之地。就連蜃龍老祖想出入棋楠,她也未加阻攔。 這麼說吧,仙靈兒極盡可能地包容著蜃行素。 是的,包容。 她包容蜃行素的一切,包括蜃袖兒與瓔珞,哪怕再有後來者,她也會包容下去。她在乎的,僅僅是蜃行素一個人,隻要她確定蜃行素在意她便知足了。 在她的心裡,在意,便是喜歡,便是愛慕,便是在一起的基礎。 如果哪一天,她感覺不到蜃行素的在意,那便是仙緣自然了卻了,她可以抽身離開,到列姑射仙島再做回那個仙族之主。從那以後,不喜不悲,無欲無求。 此刻,從仙靈兒眼神裡,蜃行素將那抹安詳,看作了合。 是的,歡合。 蜃行素知道,孤身待在天外天,數萬年的造化磨礪,讓仙靈兒最大的情緒反應便體現在眼神裡,那吐露真誠的眼神,是莫大的歡喜。 安靜,天字三號房安靜得出奇。 “聖子大人。”門外傳來呼喚聲。 蜃行素聽得是妖音兒,便道:“進。” 妖音兒怔了一下,推門進來,正看到蜃行素與仙靈兒四目相對,端坐著。她道:“靈兒還沒休息麼。” “沒有。”蜃行素答道,但他的眼神並未離開仙靈兒。 “靈兒怎麼戴上了遮麵?怕見人還是怕見光?”妖音兒躊躇片刻問出話來,同時也走過來,坐到仙靈兒身旁。 “好看。”蜃行素道,“你不是為靈兒而來。” “那聖子大人行素公子覺得我為何而來?”妖音兒道。 “我聽說今日客棧裡發生一起命案,是麼?”蜃行素道。 “是,凡界之人死了一個。”妖音兒道。 “誰?”蜃行素問道。 “聽說是崔氏鏢局的大鏢師,叫什麼崔堅的。”妖音兒忽地抬起頭說道,“莫非此人與公子有關係麼?” “有。”蜃行素乾脆地說道。 “靈兒與公子有關係,蜃人與公子有關係倒也罷了,怎麼凡界之人也與公子有關,莫非天下之人個個都與公子有關,我一個都不能動麼?”妖音兒揶揄道。 “是。”蜃行素這時轉開眼,盯著妖音兒道。 妖音兒發覺這眼神與方才有明顯不同,裡麵的歡喜化作了淩厲,他似乎對自己毫無忌憚,便氣道:“莫要以為我不能把你怎麼樣。” “音妖妖使,三年前紮根元澤,莫非是陪我捉迷藏麼?”蜃行素道。 “青靈鎮本就在元澤附近,我開在青靈鎮,無意與蜃族為敵。”妖音兒道。 “妖刀已架上蜃族脖子了,你還說無意為敵麼?”蜃行素道。 “若與蜃族為敵,何需三年之久?”妖音兒道。 “那你告訴在上,為何呢?”蜃行素道。 “我已說了,妖族與蜃族無厲害關係,三年來我可曾騷擾元澤?”妖音兒道。 “不曾。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的道理,想必妖使大人不知道吧。”蜃行素道。 “今日我便睡了怎樣!”說話間妖音兒飛身撲到榻上,輕巧轉身到裡麵,拍打著床鋪道,“蜃行素,今夜我們三人同塌而眠如何?” “你好生刁鉆,妖族之人個個如你這般難纏麼?”蜃行素道。 “妖族之人怎麼了,妖族之人便不是人麼?既然天下個個都與公子有關,我妖族之人也與公子有關。難不成公子要翻天不是?”妖音兒道。 “翻天?”蜃行素道,“是店主要翻天,還是音妖妖使要翻天,難不成是妖族要翻天?” “有什麼區別麼?”妖音兒道。 “自然是有的,若仙客來店主要翻天,我當她是一句戲言。若音妖妖使大人想翻天,我當她不知天高地厚。若妖族要翻天……”蜃行素看向妖音兒適可而止了,因為妖音兒至今沒有表露妖主身份。 “怎樣,講呀。”妖音兒逼仄道,“若妖族要翻天你便怎樣,我的行素公子?” “你可知我從塵世中來?”蜃行素道。 “你說過。”妖音兒爬了起來說道。 “我來之時,塵世中天下將亂。”蜃行素道。 “什麼亂不亂的,與我何乾。”妖音兒撅起小嘴道。 “塵世中已無‘天’與‘龍’,你不覺得奇怪麼?”蜃行素問道。 “還是那句話,塵世如何與你可能有半毛錢關係,但與我、與靈兒沒有任何關係,他們的死活,是上天的事,也隻是上天的事。”妖音兒道。 “你不是要翻天麼,怎能說與你無關呢?”蜃行素道。 “我……說要翻天,但總不能把天下所有的爛事都推到我頭上吧?況且你有何證據說明我要翻天?”妖音兒氣不過,倏地來到仙靈兒身後,仙靈兒頓時湧起一道仙息屏障,那妖音兒道,“姐姐莫慌,音兒並無惡意。” “你這般從身後撲來,誰人受得了,何況還是妖族之人。”仙靈兒道。 “妖族之人怎麼啦,姐姐也對妖族有偏見麼?”妖音兒一跺腳,氣道。 “姐姐說錯話了,異族,異族之人。”仙靈兒道。 “異族,異族便對麼?你我三人分屬三族,姐姐與蜃族聖子交得朋友,我便不能麼?”妖音兒急道。 “這樣呀,音兒深夜前來是為交朋友,那去交便是,說甚翻天的話來。”仙靈兒轉身收斂仙息,拉來妖音兒抱在身前。 “音兒不是找話麼。”妖音兒說得有些委屈了。 仙靈兒便起身,將妖音兒整個兒人抱在懷中,感覺瘦小許多,頓起憐憫之心,對蜃行素道:“素兒,音兒無非是想親近你,她沒有惡意。” “誰想親近他!?除了姐姐。”妖音兒立馬爭辯道。 “不是要與我們同塌而眠麼?”仙靈兒拉著妖音兒向床榻而去。 “噫——!”妖音兒似否定般吭了一聲怒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音兒,你這般反復,到底因為什麼?”蜃行素道。 “什麼反復?”妖音兒道。 “同塌而眠。”蜃行素道,“我記得你曾說過,我左右逢源、左摟右抱之類的混話吧?” “我何時說過你左摟右抱?”妖音兒怒目而視。 “方才你叫嚷著同塌而眠,睡在裡麵,那靈兒和我如何睡下?”蜃行素欺身過來,笑嘻嘻地問道,“上去,演練一下。” “蜃行素,你無賴!剛剛對你有點兒好感,全叫你敗壞了。你,給我等著!”妖音兒突然掙脫開仙靈兒,指著蜃行素的鼻子叫道。 “又想翻天麼?”蜃行素道。 “是又怎樣,我妖音兒,今日,便翻了你的天!”妖音兒剛剛說罷,天空中響過三道霹靂,砸在房頂之上,頓時月光傾瀉進來。 “遭雷劈了吧!還想翻天,哼。”蜃行素看著地板上的雷印哼道。 “這……這……,是翻江妖聖跨界的餘雷麼?”妖音兒琢磨道。 “天雷,自然是劈你這翻天之人。翻江妖聖的雷劫已過了。”蜃行素道。 算了,不要糾纏了。 妖音兒快步出門,咣地摔響門扇徑自去了隔壁。蜃行素看看天空,一個巨大的洞口剛好能望見月亮。月亮缺了一邊,但月光還算明亮,便將被褥搬到地板上,鋪陳好喚仙靈兒過來坐,待仙靈兒坐下他又仰躺在她大腿上坐起井觀起天來。 是夜,仙客來二樓天字二號房裡,好一輪皎潔的月亮;元澤西畔青靈鎮上,好一個清明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