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關昭勛聽說了王誌要走的消息,特意備了一桌美酒佳肴,說要為王誌餞行。 席間大家有說有笑,幾天的朝夕相處,帶有孩子氣的他們已然都將彼此當做了朋友。 “王兄,你既然要北上去皇都,何故不再等兩日,到時和我們一起走豈不更好? 關昭勛說完,關淩玉便一臉期待的看著王誌,內心十分期盼王誌能留下來。 “關兄,我說的是真的,你還是不要走的為好。”王誌一臉真誠的看著關家兄妹。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確實把關家兄妹當做朋友,王誌又開口道: “到如今,我大概猜到了議會的計劃!” 聽到王誌提起議會,關昭勛眼裡精光閃過,一言不發等待下文。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議會把天下許給了大臣嗎?” “記得啊,我一直沒想明白,國君之位就一個,怎麼許給所有人?”關昭勛記性很好,竟真的沒有忘記王誌當初說過的話。 “是啊,國君之位隻能有一個,但不妨礙許國變成大家的!”王誌這次沒有躲避,直接說出了當日未說完的話。 “還請王兄教我!”關昭勛見王誌的樣子,知道王誌一定知道些什麼。 “很簡單,要變成立憲國家了。” “什麼意思?” “很復雜,簡單理解就是,國君以後就隻是個傀儡,或者帶有一點表麵的權利,一切政事,由選出來的大臣共同決定。” 聽到這個消息,關昭勛呆愣在了原地。 “這…這是造反!”關淩玉小聲的質問,同時左顧右盼,生怕被人聽到。 “二皇子怎麼會同意的呢?”關昭勛接著問。 “表麵皇帝也是皇帝,再說了,擋不住的,一旦大家接受了這個製度,遲早的事。” 關昭勛終於明白了大臣們為什麼倒戈的這麼快了,也明白了為什麼太子即使許以重利也很難拉攏到人了。 就連陪坐在一旁的停雪和清語也被震驚到了,一種全新的製度,一場改天換地的造反,一場史無前例的革命。 “關兄啊,你早該想到的,他們有那麼多新東西,有新的理念很奇怪嗎?”王誌繼續說著。 “不行,我要馬上上報。”關昭勛顧不得場合,立刻就要起身。 “我勸你不要這麼做!”王誌一邊吃著菜,一邊品著窖藏的酒,甘甜而不辛辣,他很是喜歡。 “為什麼?難道眼睜睜看著?” “一來你沒有證據,二來,議會決定在烽煙郡試行,說明國君已經被他們掌握,現在大局已定了!” “那我們家怎麼辦啊?”關淩玉沒有關昭勛那麼大的情懷,她隻關心自己一家人。” “那就看你們自己了,路有很多。吃啊,不吃菜就涼了。” 王誌沒有細說,反而招呼著大家吃菜。 關昭勛悻悻的坐回原位,是的,他沒有證據,而且,王誌說的沒錯,朝堂已經基本被掌控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他戳穿,他就同所有大臣站在了對立麵。 以往他隻以為是政見不同,是選擇的人不同,現在他明白了,已經是根本上的不同了。 這頓精心準備的飯菜,在他這已經變得索然無味。 關昭勛並不懷疑王誌的話,對方表現一直很不簡單,而且也沒必要騙自己,尤其是用這種作死的理由。 整頓飯隻有王誌吃的最舒服,喝到最後,已經有點醉了。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王誌嘟嘟囔囔著,關淩玉很是貼心的扶著她,都沒有了清語搭手的地方。 當夜,王誌睡得很香,關淩玉卻是有些失眠,腦海總是想著王誌要走的事,後半夜才迷迷瞪瞪睡著。 也是這一夜,關昭勛洋洋灑灑寫了數萬字的信,連夜派人送去京城給自己的父親,很多事,信不信是一回事,知不知道是另一回事。 主要的是,那一日王誌在展覽館問關昭勛時,關昭勛就已經相信議會圖謀甚廣了,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很信任王誌的話了,即使王誌比他還要小上幾歲。 忙完這一切,憂心忡忡的關昭勛看著陪著他的停雪,兩人相顧無言,蠟燭燃燒的光不斷搖曳著,關家的世子就這樣枯坐了一夜。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屋內時,滿眼血絲的關昭勛毅然起身,如果大勢要來,那就勇敢去麵對它! 第二日,王誌醒來隻覺得有點頭疼,向窗外看去,太陽都已經掛的很高了。 “壞了,清語,清語!”王誌趕忙呼喊道。 “在呢,少爺,你醒了?”清語忙從屋外進來。 “嗯,東西西收拾好了嗎?” 王誌揉了揉額頭,準備起身出發。 二人行李不多,背著就走出了房間,外邊天氣不錯,雖是冬天,卻也沒有那麼寒冷。 走到前院的王誌正準備和關家兄妹道別,一轉眼卻看到關昭勛坐在院子前的亭子裡。 關昭勛似乎也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聲音,一夜沒睡的他眼圈發黑,但他還是提起精神向王誌走了過來。 後院到前院的另一處連廊,關淩玉正扒著頭偷偷看著,她怕她忍不住和王誌離別,雖然隻是接觸了不長時間,但這位郡主經歷了她從未經歷過的事。 曾經有人說過,讓一個女孩愛上你的訣竅不是對她好,而是帶她去做一些特別的事。 關淩玉身為郡主,一直都在被嗬護著,圍繞他的不是家人的關心就是下人的唯唯諾諾。 隻有和王誌相處這段時間,她才真的感受到了快樂。 “關兄,正要找你呢?我要走了,你怎麼了?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王兄,我在等你。”關昭勛一字一字的說的十分認真。 王誌也看出了關昭勛狀態不對,收起一貫散漫的表情,認真的等待下文。 “我想了一夜,我沒有想明白關家的出路在哪,我請求王兄留下教我!” 說完,關昭勛就徑直跪了下去,一旁的停雪也隨著自己的少主子跪下, 寒冷的冬天裡,四人在這不大的院子裡,兩個站著,兩個跪著。 王誌沒有和往常一樣立刻做出反應,他隻是抬頭,仰望天空,看著稀稀散散的白雲。 一種難以訴說的滋味湧在了他的心頭,王誌明白眼前的人是下了巨大的決心,這是對自己的信任和尊重,可自己能嗎?自己隻是個普通人。 跪在地上的關昭勛內心異常堅定, 他知道,如果能留下王誌,自己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他明白,王誌說的很可能真的發生, 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關家該怎麼辦,父親已經老了,自己妹妹還年幼, 此刻的關昭勛知道,他不隻是關昭勛,他還是關家的世子,郡主的哥哥。 關淩玉依舊在遠處偷偷看著,她也沒有料想到今天會發生這樣一幕,一時都顧不得傷心,隻是呆愣愣的看著。 王誌終於認真起來了,他沒有扶起關昭勛,隻是低下了仰著的腦袋,看著跪在地上的關昭勛,語氣輕柔又平淡的開口:“路很難的,要犧牲很多。” “我不怕!” “指教談不上,共同努力吧,賈子說‘貪夫徇財,烈士殉名,誇者死權,眾庶馮生’。幫你權當幫自己了,起來吧,不必我扶了。” 聽到王誌的話,關昭勛立刻起身,臉上是壓製不住的高興。 “你我還是兄弟相稱就好,既然決定了,那就豁出去做吧。” “一切聽王兄的,請恕在下愚鈍,我實在是不太懂剛剛王兄說的話什麼意思。” “也沒什麼,不過是各有各的追求罷了,既然決定了,那就先做第一步吧。” “王兄請說。” “去王府,關世子來烽煙郡了!” 烽煙郡太守府 “季老兄怎麼看?”太守宋文書正端著茶,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郡尉季溫。 “皇都早就變天了,咱們這種小人物,能做什麼呢?” “是啊,議會來了,叫我們讓權的聖旨估計已經在路上了。” “那季兄怎麼看關家世子此刻出現在這的?” “關老王爺不會看著他們亂來,世子出現在這也很正常。” “是啊,走吧,於禮於法,咱們都該去看看關世子。” “嗯,正該如此,怎麼說也是關老王爺的獨子。 烽煙郡關王府 “奢侈,真是奢侈,這樣的房子你家還有好幾座?” “大驚小怪,我爹地畢竟是親王,有幾座院子怎麼了?” 關淩玉看著王誌的模樣不住炫耀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的眼角微微還有些發紅,顯然已經哭過了,但在場眾人默契的沒人去提。 看著一間間豪華的樓閣,再想到關家還有好幾座,且都閑置著,王誌就覺得很是浪費。 “真是窮奢極欲,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啊!” “是啊,柳才子作此詩時我也覺得自家是有些過於奢侈了,可誰能想到,能作此詩的人竟也品行一般呢。” 王誌聽到這話,臉綠了一半。 “該死,真的該死!” 關家兄妹看著又誇張表演的王誌,非常不明白為什麼一提柳傳,王誌就這副“氣急敗壞”的模樣。” “王兄,這柳傳到底哪裡惹到王兄了?” “沒什麼,就是想胖揍他一頓罷了。” 見王誌不說,關昭勛也不再提,而是問起了正事。 “王兄,接下來該如何做呢?” “順勢而為,爭奪話語權,先不急這個,先把你家財產都詳細介紹一下,我幫你“花”了。” “好吧好吧,陳管家,去,把關家的財產整理一份明目出來。” “是!”一旁的管家趕忙去準備,他常年居於此處看管王府,看到世子對這個王誌這麼尊敬,自然是不敢怠慢。 “對了,王兄,這裡的郡尉季溫是我父親多年好友了,現在我光明正的回府了,對方多半會來拜訪,我覺得我們應該爭取一下他。” “嗯,有道理,正好我也想找他們呢。” 正當關昭勛帶著王誌在王府上下參觀的時候,下人來報,郡守和郡尉兩位大人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