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鴻田郡後,望舒一眾行至歸平郡時,隻在那停留數日,這時又啟航了。 下一站就是江都,亦是那宇文江生的老家。 宇文江生並未與望舒同行,而是走陸路。也許是顧及朝廷之內的世家矛盾吧。 是夜,望舒未眠。 越靠近洛京,望舒便越覺著焦慮,越焦慮便越睡不著。 她感覺此時的自己就像秦王大殿上的秦舞陽,平時吹得天花亂墜,真有事時卻露了怯。 失眠的歐陽望舒索性從床上爬起,丫鬟苜蓿倒是睡得極死,全然沒被驚醒。 「主人睡不著,丫鬟倒睡得香……」 嘴上雖然這樣講,但望舒還是輕手輕腳地摸出房去,悄悄打開隔壁的房門。 望舒舍不得吵醒苜蓿,但舍得來打擾芍藥。 不知為何,望舒一見到芍藥順了心,自己就不順心。她甚至都覺著自己可能有什麼大病。 芍藥的房間內還點著燭,微光之下,那狼少年的麵龐有種靜謐而朦朧的美。 「要是還像原來那樣多好……」望舒喃喃,「清純又養眼,而不是如現在一樣天天給我挖坑……」 「唉,有利有弊吧……」 望舒輕輕坐在床沿,口中不停:「房裡沒狼,睡覺還真有些不習慣呢……缺了一種安全感與安心感……」 「不過,狼族的顏值是真高,養他十隻八隻在府裡多是一件美事啊!」 「那您就養唄,不用專程跑來爭取我的同意。」 芍藥突然冒了一句,把望舒嚇了一個激靈。 「你什麼時候醒的?」 「您推門的時候就把我吵醒了。」 「狗耳朵還真靈啊……」 芍藥雙眼一睜,宵色眼瞳竟還有些反光。 「望舒少主,您晚上不睡覺到這來做什麼?」 「怎麼?翅膀硬了,不準我來找你了?」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奇怪…… 芍藥頂著懷民亦未寢的表情朝向望舒,望舒也自覺有些過分。 「好了,好了,我焦慮得睡不著覺。芍藥,你不是會那什麼入夢嘛,正好可以拿來用一用。」 「您想入夢?嗯……這也算一種入眠吧……」 「你同意啦?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客氣是真不客氣,望舒直接掀開芍藥的棉被自己鉆了進去,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 「剛才穿得少,坐床邊快凍死我了,快把你尾巴伸過來讓我捂捂手!」 狼族的尾巴敏感纖細,而那望舒的手的確是冰。芍藥不知自己以前作了什麼孽,才在冬夜裡遭這種罪,此時的他竟生出些絕望的感覺。 「少主,您…手勁小…小點……啊!怎麼這麼…冷!」 「啊!就像抱著一個大號的絨毛抱枕,真乃人間之幸事!」 歐陽望舒體會到了世家女子養狼族麵首的樂趣。 「行了,差不多了,去那什麼仙境吧……希望不要再碰到那兩個陰魂不散的小鬼了……」 於是,望舒又來到這扇純白而又冷冽的門扉麵前。 門扉表麵浮起的光不甚柔和,卻似利刃。夢中的歐陽望舒竟能感到寒冷深入骨髓。 「這裡真的是夢嗎?寒氣帶來的刺痛感竟然如此真實。」 「當然,望舒少主,這裡就是夢境。門外是暗林,門內是夢境神龕。」 「夢境神龕?」 「玄家之『天庭』,僅是名稱不同而已。」 望舒將信將疑,她有時分不清芍藥的真話與胡話。 「然後呢?」 「然後什麼?」芍藥現出無辜的神情。 這狼仆又在裝傻。 「你既然同意把我拉到這裡來,那麼肯定有自己的謀劃吧。」 「少主,您怎麼總是這樣想我……歐陽芍藥的一切謀劃皆是為了歐陽世家。」 芍藥似是有些委屈,看著好像還要憋出幾滴眼淚。 裝!又來裝!果然還需一直提防這狼仆! 「唉,這也沒辦法啊……剛才傷了你了……」 望舒表現出三分無奈,三分惋惜與三分自責,還有一分不屑藏在心裡。 她想必讀過《演員的自我修養》。 「行了,芍藥,告訴我接下來該做什麼吧。」 望舒與芍藥都演累了。演戲雖重要,但正事不能不做。 「請您將手撫在門扉之上。」 望舒的手停在半空中,卻是有些不情願的。她剛剛才鉆進暖和的被窩裡,現在又要自己凍自己。 「少主?」 「行行行……」 預想之中的寒冷並未自掌心傳來,反而卻有種濡濕之感,白門的冰雪似在消融。 望舒的目光似乎被那門中愈盛的光吸引,她鬼使神差地向前邁步,自消融而出的空洞中穿過。 她每走一步,麵前的冰雪就少一分,而背後融化的水又再次冰結。 在一陣眩目而叫人不禁閉眼的光芒過後,望舒已然來到門扉的另一邊。 「感覺如何?」 「有種奇妙的感覺,像是有些變化……」 芍藥不知何時出現在門扉之後,好像他已在此處等候多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然是有變化,憑己身踏入神龕,或曰『天庭』的玄家道人已經可以被稱作居士了。」 「居士?李居士就像這樣成為居士的?」 「不全然,他已掌握成為居士的足夠術法,隻是境界還未到而已。」 「不過,即使如此,玄家仍授予他居士之頭銜,此舉已然體現玄家人才之凋敝。」 「哦,那我此時就算達到居士的境界了?」 一個從不懂玄家學問的人竟突然在仙道上走了一大截,望舒有種莫名的天降之喜。 「嗬嗬嗬……」芍藥輕笑,「並沒有,少主。」 「少主依然是凡人。」 得,白高興一場,望舒的臉立刻垮了下來。講話講一半果然可惡! 「但少主想走仙道嗎?」 「想,誰人不想?『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玄家盛行的天下,誰人不想成仙?」 「芍藥,你能領我入道?」望舒意識到了問題,「可玄家之道並不適合我,那幫道人天天在高山深林裡清修悟道,我可閑不下來受這勞什子罪。」 「誰說天下人隻能走玄家之道?」 芍藥的言語令望舒不寒而栗。 「什麼!芍藥……你果然是邪道?」 望舒突然感覺自己掌握了真理,狼族的啟明星肯定不修正道,過往的一切似乎都合理了起來。 「少主,您的思維還真跳躍。」 芍藥現在就是一個流汗黃豆杵在望舒麵前。 「世上的道路不止玄家一條,且聽我講予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