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留在城裡,謝闖硬著頭皮又去應聘了幾家單位,可是大多專業不對口,都是些跑業務的崗位。實在沒辦法了,他應聘了一家農產品銷售公司的業務員,主要工作是到各大超市、批發市場、學校食堂、機關單位食堂銷售農產品,工資是底薪加提成的方式,沒有五險一金。唯一的優勢是,公司安排了集體宿舍,不用花錢去外麵租房。 曾蓮的運氣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應聘了一家文化公司的編輯,工資三千左右,沒有五險一金。她的家鄉就是麓城邊上的一個縣,本來想回縣城去找工作的,可是,一想到謝闖留在城裡,她就打了退堂鼓,選擇留了下來。 謝闖的師傅龍飛高是大學本科生,學的是物流專業,比謝闖早兩年來公司。通過幾天相處,兩人還是很有共同語言的,一是他們都是大學生,二是老家都是在很偏僻的小縣城的農村,三是畢業後找工作的經歷都差不多。 盡管他們銷售農產品的工作與他們的專業有一些關聯,但在實際工作中,他們的專業對銷售並沒多大幫助。 正式上班的第一天,兩人背著要銷售的產品樣品,每人掃了一輛共享電驢,按照公司提供的超市名錄和地址,一家一家地推銷他們的產品。可是,磨盡了嘴皮,那些老板一是不信任新產品,二是擔心顧客不喜歡,銷售不出,三是嫌價格太高。 謝闖自以為是學農的,對產品特點爛熟於心,耐心細致地說:“老板,你認真看看,這可是生態大米,不含鉛和鎘,營養豐富,吃起來又香又軟。” 老板解釋說:“小夥子,這種新牌子沒人認可呀,我買了你們公司的產品,要是賣不出去,我就會賠本,你還是到別處去問問吧。” 謝闖還不是心甘,接著介紹另一產品:“這是我們公司新推出來的綠色產品,口感好,不傷身體,不含任何添加劑,您試銷一下吧。” 龍飛高感覺到這個老板油鹽不進,沒什麼希望,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別費勁了。兩人怏怏若失地離開這家超市,直奔附近的糧油批發市場,繼續扮演著賣狗皮膏藥的角色。 在路上,龍飛高見謝闖悶悶不樂的樣子,就開導他:“小闖,別灰心,我當時第一天上班的時候,一單生意都沒弄成;我們今天才剛剛開始呢,說不定後麵會有收獲的。” 謝闖抱怨道:“跟老板談產品就像對牛彈琴,人家根本就不關心產品質量啊。” “這個很正常的,他們做生意憑的是經驗,就看兩樣,牌子和價格,你後麵跟人談的時候,少用術語,簡單直接一點,通俗一點就行。”龍飛高向謝闖傳授經驗。 謝闖也感覺到了這些,他點了點頭,很感激地說:“謝謝飛哥!” “謝什麼吧,都是落難的兄弟。”龍飛高很認真地說。 在糧油批發市場,他們連續問了好幾家店,老板見是來銷售產品的,連頭都不抬;這也難怪,現在的農業公司多於牛毛,新產品層出不窮,而一些批發店做的都是老顧客的買賣,老顧客隻認老牌子,想要他們接受新產品,新牌子,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也無濟於事。 謝闖說得口乾舌燥了,他走進一家小賣部買了兩瓶冰鎮礦泉水,遞了一瓶給飛哥。然後兩人站在門口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老板娘瞧了一眼謝闖包裡的農產品樣品後,微笑著說:“兩位帥哥是推銷產品的吧?” “是的,老大娘,”謝闖抱怨道,“可惜沒人識貨呀。” “拿幾個樣品給我看看!”老大娘很隨意地說。 謝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腦兒地把樣品全都放到櫃臺上。 老大娘翻看了一下,深感意外地說:“還都是新牌子唷。” “是的,老大娘,這可是我們公司最新推出的綠色環保產品。”謝闖連忙介紹。 老大娘很好奇地問:“你倆都是大學生吧?” 謝闖很泄氣地說:“是的,可有什麼用呢?” “還真是難為兩位帥哥了,其實,我愛人也是大學生,是搞農業科研的,隻是前幾年去世了。” “對不起呀,老大娘,勾起您的傷心事了。” “沒關係的,大娘我早挺過來了。這樣吧,你們這幾個新產品都給我送十包過來,要是銷路好,你們就可以長期供貨;要是銷路不好,那我也就沒辦法了。” 謝闖高興地說:“那敢情好呀,謝謝老大娘。” “不要客氣啦,我看你倆老家應該都是農村的吧;其實,我也是從農村隨我老公來城裡的,出門在外,大家能互相幫忙就幫呀。” 龍飛高對麵前這位大娘充滿了好感,很客氣地說:“是的,老大娘,我們老家都是農村的,太謝謝老板娘了。” “那我們下午給您送貨來,老大娘。”謝闖總算開單了,很欣喜地說。 “行呀,辛苦你們了。”老大娘微笑著說。 離開老大娘店的時候,龍飛高豎起大拇指說:“小闖,破蛋了,恭喜你!” 其實謝闖心裡明白,老大娘主要是看出了他們大學生的身份,愛屋及烏,才施以援手的,他很感激地說:“飛哥,我們今天算是碰上貴人了。” “是呀,我也看出來了,老板娘是有意幫我們的。”龍飛高心裡也清楚,之所以開始沒有說破,是怕打擊了謝闖的積極性,“兄弟,你能想到這一層,並主動說出來,將來一定是個可造之才,飛哥看好你。” 為了能搞成第二單,兩人又馬不停蹄地跑了幾個大型超市,可是,人家負責采購的主管牛逼得很,乾脆拒絕見他們。 謝闖有點想不明白:難道他們不希望給顧客提供更好更新更環保的產品嗎? 龍飛高跑過二年的業務了,他當然明白其中的一些竅門,向他解釋道:“你說的當然沒有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是,根據我的經驗,這些主管都是要回扣的,誰給的回扣高,他們就進誰的。” “有這回事?”謝闖深感意外。 “你也不用泄氣,有些事不是我們跑業務的能左右的。” “那周扒皮還讓我們去找他們,這有什麼意義呀?”謝闖很生氣。 周扒皮不是別人,正是他們的公司的老板,為人吝嗇、摳門、苛刻,所以公司員工背地裡都叫他周扒皮。 “我們就是先遣隊呀,周扒皮的目的是希望我們盡量敲開人家的門,搭上線,一旦人家有想法了,就會主動約見他。”龍飛高把他知道的內幕都說了出來。 “我的個乖乖,水還挺深的。”謝闖很懊惱地說。 龍飛高感慨萬千地說:“更離譜的還在後頭呢,跑一段時間的業務後,你就全明白了。” 跑了一整天,沒放空炮已經是萬幸了,兩人實在跑不動了,隻好回宿舍。 草草地吃了個外賣,沖了一個涼,兩人就躺在了床上。龍飛高見謝闖躺在床上一言不發,知道他心裡不好受,便安慰他:“小闖,我們這個工作就是這麼回事,活下來容易,想乾出成績,非常難,先將就著,等有機會了再跳槽。” “這我知道呢,可是,飛哥,前途在哪裡呀?”謝闖顯然缺乏自信。 “在城裡活下來,站穩腳跟,才有前途呀。”龍飛高還是有幾分韌性的。 在大太陽下跑了一整天,身上的水分都蒸發了,整個人也精疲力竭了,謝闖很無奈地說:“不說了,太累了,睡吧,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