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聞到了詭譎的陰謀氣息,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實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劍丸承影終於又祭煉完一個節點,聯結感更強一分。斷虹法劍也處於溫養之中。做好早課,楊青便打算補個覺——隨著修為的提高,修行者能夠在不睡覺的情況下堅持的時間越來越長,但即使是神境修士,也不可能一直不休息。 一覺醒來,已是傍晚時分,算算時間,距離秘境開啟還有三天。做什麼呢?要不要出去逛逛?聽說有些修行集市。 這時卻有人來敲門,卻是吳劍這家夥一個人前來。這次他換了身更不起眼的打扮,顯得很是有些少年朝氣。 不知他來乾什麼。 “我們去逛青樓!”吳劍興奮道,他一開口便是重磅。 楊青聞言一把合上門,砰的一聲,把他關在了門外。 開玩笑,要是逛青樓被師姑知道了……他簡直不敢想象到時候會是什麼場景,能負荊請罪恐怕就是天大的恩賜了。 “你聽我說,這青樓可不是隻有那回事,裡麵可好玩了。金陵乃兩萬裡南國第一等煙水迷離地,咱們大好男兒,怎麼能空走一遭?”吳劍捶著門,對著門縫急速道。 楊青本是堅決拒絕的,可最終卻還是被說得怦然心動,好不容易有自由活動的空間,他在山上雖說有師姑和同門,但南葉山裡人終究還是太少……嗯,一定是吳劍這家夥太能忽悠了。 嗯,隻是去看看見識一下而已,應該沒問題。 勉為其難陪他去一趟吧,看這家夥要是一個人去也挺淒涼,楊青有些自欺欺人地找借口。 他想了想,說:“你等我一下。” 他轉身從乾坤戒裡掏出一個臉龐大小、軟質的法器。這是師姑從瑯華觀裡搜出來的偽裝法器“千麵紗”,足以對付化虛期的神識和肉眼,專門給他用來逃命的。 不禁有些負罪感,心跳加快地帶好麵具。 感受到千麵紗傳來的信息,裡邊已經存儲好了一些模板,楊青挑了個最不起眼的,便推開了門。 吳劍有些詫異地上下看了他幾眼,豎了個大拇指:“還是楊兄專業,小弟自愧不如啊。” “走。”楊青既然下定決定乾見不得光的事,便不廢話,直入正題。 這兩人於是在傍晚的昏暗光影中,趁著客舍密林的掩護,鬼鬼祟祟地溜出了駐地,溜向了吳江。 然而匆匆忙忙的兩人卻沒有發現,他們的所作所為全都落在了另一個人的眼中。 江知雪修為已經逼近玄感,本是湊巧路過,因為好奇剛剛見過一麵的少年而暗自駐足傾聽這兩人的對話,結果卻聽到了這等事情。 骯臟。 這位如清新芙蓉般的黑裙女子,此刻的眼眸中於是盡為冰霜。 …… 金陵的青樓並非樓,而是在吳江水麵上浮蕩著的花船畫舫。 來此尋歡的客人大多租著小艇泛於水麵,見到心選的花船畫舫便會上前去,俗稱“飄梭子”。 在金陵,人們把吳江棲霞嶺段這一片寬闊水麵上的風月業從業者稱作“舟娘”,這些精雕畫船作為一個著名產業集群而享譽南國東部,聞名遐邇。 吳劍像是做足了預習功課般,誇誇其談地介紹著:“這花船啊,都是獨立執業的舟娘,名氣普遍會大一些;畫舫呢,則是更大的產業,成規模,更標準化一些。” 楊青扶著飄梭子的船舷,望著天邊徐徐升起的明月將光華撒在粼粼湯湯的水波上,感嘆道:“這吳江的花船畫舫為何竟與那些古時的淫詞艷曲描繪得如此相像?除了偶爾能看到的現代機器,簡直就像時光沒有改變般。” “哎喲喂,楊兄,咱都來逛青樓了,你還凈想些這種嚴肅話題。”吳劍扶額,手指著與棲霞嶺相對的另一邊,那邊五光十色的霓虹正在城市中央舞動著,“不同風格有不同聚集地嘛,你要看現代化的,就去蓮臺坊,那邊的風月場所都是燈紅酒綠,包你滿意。” 楊青滿頭黑線,不理會他的無厘頭,目光在這些水上歌榭中逡巡,見身披輕紗曼羅的妙玲女子在四麵開放的亭臺中翩然起舞,仿佛空氣裡都泛起了幾絲膩人的芳香,混雜在夏夜的涼風中。 光亮的燭火無處不在,清婉的歌喉混雜著客人們隱約的調笑,細小的水浪拍打聲則充當著背景音。 “所以我們去哪個呢?”楊青問道。 “跟我來。”吳劍一副經驗豐富的樣子,看上去輕車熟路地操弄著木槳,隨意一彎,便把梭子轉了個方向,不疾不徐地行駛起來。 楊青一邊幫著忙穩住方向,一邊好奇地左顧右盼。 他發現那些大型的畫舫船頭往往有身姿妖冶的女子流眄四方,想來是舫主的招徠之術。直欄橫檻、曲簷縵廊間,紗羅紅,膚凝脂,佳麗眼波流轉,極盡嫵媚。 而花船則往往更為清雅婉約,色彩更淡,素樸端方,不像是舟娘,反而如閨秀遊船。 楊青不由得感到奇怪,不知這裡麵有什麼彎彎繞繞,於是問了出來。 “哈哈,男人不就愛這種調調?”吳劍嗤笑道,混不在乎所譏刺的也包括了自己,“越是猶抱琵琶半遮麵,越是心癢難耐。有名氣的舟娘吃準了這點,不就把那些客人給拿捏了?” 楊青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此時他們已經到了一艘幾乎大得接近畫舫的花船前。裝飾典雅,明珠翠玉耀目含輝,豪奢之氣撲麵而來。 這裡已經停了大大小小十餘艘飄梭子,而且似乎都是精雅富麗之形製,看上去是富家自有的,不是他們倆這種隨意租來的大路貨可比。 但對楊青來說,桑靈真君那般極盡穠麗的園林也曾見過,哪裡會驚嘆於這種層次。 他們慢慢地將梭子要泊過去,誰知這時花船上卻突然傳來一聲斷喝,驕氣淩人:“慢著!你們這種不知來處的人,哪來的膽靠近我家小姐的船?” 楊青抬頭看去,卻見是一青衣少女,侍從打扮,正微微昂起腦袋俯視著兩人。 “嗯?”楊青皺了皺眉頭。 吳劍卻是一把將木槳扔到了艇艙裡,冷哼一聲,然後朗聲道:“大名鼎鼎的瑤姬便是如此對待客人的?” 語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他運氣於足,無視對方那沒有放下的舷板,一把跳上了高近一丈的花船。 楊青跟隨而上,那侍女見這兩人直接躍舷而上,這才明白他們是修行者。然而偌大金陵,修行者數不勝數,這兩人看表現也沒有多高的水準,她也不懼,隻是依照小姐的吩咐,繼續瞪著。 這侍女長得倒是我見猶憐,宛如微風中搖曳的青草,此刻瞪大了眼睛,攔在入口前,寸步不讓。 此刻花船內靜悄悄的,這邊聲音也不低,不知裡麵的其他客人是什麼想法。 更重要的,不知那位瑤姬是什麼想法。 楊青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雙手叉在胸口,靜觀其變。 吳劍不理會這侍女,跳上船後便徑直往前走去,衣袍輕擺。 侍女則壯著膽氣,橫眉冷對,氣勢一點也不輸,但腳下卻在極細微地顫抖。 距離逐漸拉進。 就在兩人要撞上時。 花船裡這才突然飄過來一個聲音,如金石交擊,清脆響亮,“巧思,讓開吧。” 侍女在被吳劍推開前氣鼓鼓地讓開了路,暗自鬆了口氣。 楊青心裡轉了轉,大致能猜出這是怎麼回事,反而對這侍女笑了笑。 這名為巧思的侍女猶自一副不服輸的樣子,此時反而有點可愛。 那清脆的聲音此時卻又響了起來,“胡嬤嬤,帶巧思下去,管教一下。”聲音中威嚴如冰。 原本瞪著大眼睛、有點紅潤酒窩的巧思頓時臉色煞白,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