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巨浪把帆船拋向天空墜入江底,長長的桅桿斷成兩截。 陳凱明浮出水麵,憑著自己的水性追上了漂浮在江麵的那半截桅桿。也許是他命不該絕,平時求神拜佛神仙顯靈,送給了一根救命稻草。他緊緊地抱住桅桿,任憑風浪起穩住這根桿。這半截桅桿似獨木扁舟,給了他求生的希望。他駕馭著扁舟把準方向,不讓碰撞不讓偏航,順著急流慢慢地劃向岸邊。 他成功了,得救了。 陳凱明拖著沉重的腳步上了岸。這裡窮山惡水荒無人煙,也分不清楚東南西北。他麵對長江,隻知道自己是從上遊漂下來的,要重踏回歸路就得沿江而上。 他坐下來靜思,為什麼運氣會這麼糟糕,偏偏災難降到自己頭上。他悔恨,悔恨自己不該這般草率買了這麼廉價的船票,坐上了毫無安全保障的破船,把表弟帶上了不歸路。 烏雲散去風平浪靜,天邊的血色殘陽映照著剩下的幾抹餘暉。山上傳來幾聲歸雁的叫聲,遼闊的天際仿佛隻剩下它們掠過的身影。 陳凱明最擔心的是表弟,不知是死是活毫無音訊。他回去後怎麼對姑父、姑姑交代?為什麼偏偏自己還好好的?他想到這裡心裡不寒而栗,頭腦一片空白不知如何是好。他流著眼淚,像遊神野鬼般沿著江堤向上慢慢行走,懺悔的淚珠滴落在草地瞬間不見了蹤影。 他牽掛表哥,期盼表哥能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他在恍恍惚惚中走到了一個小村莊。鄉村裡,橫七豎八躺著幾處低矮的房屋,窗內一閃一閃的明燈也陸陸續續熄滅。路旁的大樹不搖了,樹葉發出的“沙沙”聲也聽不見了。整個村莊披上了一層薄薄的霧,增添了一份別樣的神秘。夜靜下來了,一切都靜了下來,陷入了一片寧靜…… 陳凱明走進村裡不敢挨個敲門。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有膽量,一個落水狗臟兮兮的誰見誰怕,哪個還敢開門? “汪汪汪”幾聲狗叫。 他不去理會,坐在屋簷下靠在墻上,忍著饑餓隻想平安度過夜晚。 門“吱呀”一聲開了。一位大爺打著燈籠走出來,也許是狗叫聲把他驚醒想出來看個究竟。陳凱明站起來朝著大爺走去。 “誰?” “大爺,是我,一個落難者。” 大爺上下打量打量這位陌生人,猜想一定是這次洪災的受害者,這大江大河的免不了有事故發生。 “你到了這裡為何不敲門,打算在屋簷下過夜麼?”大爺是個好心人,把陳凱明領進了家門。 大爺進裡間把大娘叫醒,拿了自己的衣服給陳凱明換上。 “誰呀?”大娘走出來,揉了揉睡眼。 “一個落難兄弟。”大爺說:“快生火,煮飽食充饑。他一定餓極了!” 大娘煮了一碗米粉條端到陳凱明麵前說:“小夥子,大娘隻有粉條,你就趁熱吃了吧!” “好人啊!”陳凱明百感交集,想不到自己這麼差的命運還能遇上好人。 第二天,陳凱明要趕路,留下一點點碎銀走了。 陳凱明身上還有一些碎銀,幾張銀票受江水浸泡麵目全非不能使用。 他沿著回家的路一邊打聽表弟的消息,一邊詢問回家的路線。為了省下錢充饑,他晚上隨便在人家閑置的草屋、廟宇住下,偶遇好心人也會借宿一宿。 他走完一半路程,碎銀用完了,隻好乞討回家。他混在乞丐群裡,衣衫襤褸頭發亂糟無章,眼睛黯然無光,眉目間流露出悲傷的神情,十幾天光景就成了一個糟老頭子。 圍屋。 一天,圍屋大門外走來一個衣衫襤褸、臟兮兮的乞丐,拄著一根光溜溜的拐杖,無力的雙腳支撐著虛弱多病的身體,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正跌跌撞撞地朝裡麵走去。 那個乞丐不怕別人嫌棄,一個踉蹌閃進了劉德崗的家門,撲通一聲跪倒地上。 “姑父......” 劉德崗嚇得不輕,這叫聲好耳熟,為何這般打扮? “姑父,我是凱明。” “凱明?”劉德崗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快說,你們怎麼啦?你表弟呢?”劉德崗已經撐不住了。 “我們在長江乘船遇險,表弟被洪水沖走不知去向。”陳凱明顫顫地說:“我對不起表弟,對不起姑姑、姑父”。 這消息如晴天霹靂轟然炸響。劉德崗崩潰了,歇斯底裡的崩潰了。他年歲已高身體有恙怎能承受這般打擊,頭昏目眩一頭栽倒地上。陳凱明慌了,用力把老人抱進臥室輕輕地放在床上。 劉世春的弟弟世福飛一般跑去菜園把母親叫回來。 “怎麼啦?怎麼啦?”母親冷汗直冒、心在嶙峋的胸腔裡麵撲撲亂跳。陳凱明不敢多說,隻敘述個大概,隻是說表弟失聯,有可能會自己回來。 母親失態了,從悲痛轉向憤怒:“你這個表哥是怎麼當的,把表弟扔在外麵自己卻好意思跑回來?我再三囑咐你要好好保護表弟,不要讓他受委屈。這下好了,人不見了。” 母親有些歇斯底裡,從大聲叫罵轉為捶胸頓足大聲痛哭。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天呀!”母親癱倒在地上。 一對可憐的老人黯然銷魂,茶飯不思..... 劉德崗悲痛欲絕臥床不起,兩個小孩隻好托付兄弟德林照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