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很適合打扮,不止她的院長阿姨喜歡打扮她,他母親也喜歡。剛搬過來的新?家?又在福利院旁邊,距離很近,一來二往的,他便常在家?中看見?她。
那?日他收到了從北城查到的消息,他看見?了他的父親在另一座城市生的兒?子?,也就是周亦衡。
與他不同,周亦衡自出生起,父親就一直在陪伴成長,從未缺席。收到的照片上?麵,便是周伏年去?接周亦衡放學回家?。
他壓抑不住的冷漠暴戾。
江城是南方城市,不似北城會下雪,可那?時夏日的雨下得很大。
他沒有歸家?,而是跑去?了附近的一個小亭。
少時的他還不似如今,能做到情緒沉穩,哪怕是僞裝溫潤。
那?個女?孩撐著把小花傘,說想去?看荷花有沒有被雨水打落。她的院長阿姨拗不過她,帶著她出來看,也因此看到了不遠處涼亭裏的他。
女?孩確認完荷花還在,也不回去?了,糯聲求著阿姨說想在這裏跟他玩,待會再跟他一起回去?。
他心裏沒什麽波瀾,隻是覺得小女?孩果真嬌氣,買把傘還要花邊,下雨天還要關注這朵那?朵花,聲音聽起來就很好欺負,挨不住兩拳。
院長阿姨捏捏她臉,由了她去?。
而他始終沒有出聲,也是懶得出聲。
大雨肆虐,小小的涼亭雖能避雨,雨絲卻還是會從四麵八方打入。
那?把他覺得幼稚的花傘突然遮住他頭?頂。
視線往下一瞥,小家?夥腿短,撐得吃力。他心中輕嘆一聲,接過了她手中的傘把。
在這個防禦力一看就不高的小女?孩麵前,他的戾氣按下許多。
“小謝哥哥。”
撐傘的活被接過去?,她一下子?放鬆下來,聲音輕快,如同小百靈鳥。
其實也沒有那?麽多問題,他獨自待在這隻是在想,除了母親和外祖父母這些生來便會愛他的人外,是不是不會有人喜歡他。
但?那?個女?孩一邊往他身上?黏,一邊在他無意識地問出聲後,隨口便回答:“不啊。我就很喜歡小謝哥哥。”
她以為他沒注意,小臉悄悄在他衣服上?蹭了下,眉眼彎彎,笑得心滿意足。
他忽而放鬆下來,學著她院長阿姨的樣子?,擡手,遲疑著,在她圓圓的臉上?掐了一下。
圓圓,是臉蛋圓圓的圓圓嗎?
……
周述凜唇角溢出低低的聲線,“沈圓圓。你最?喜歡的那?朵荷花,你走後不久就掉落了。被我從池塘中撿回了家?。”
她忽然被激起了淚意。指尖輕動,很想投進他的懷中。
她從未想過,他會連她喜歡過的一朵花都如此珍待。
她上?次問過:“周述凜,你有多喜歡我?”
時至今日,她好像,可以得到另一個回答了。
她也終於懂了,他為什麽會這樣愛她。
不是時日尚淺,而是情深已?久。
那?滿腔赤忱愛意,原來皆有來處。
他終於擡步過來。步伐緩慢,似是怕將膽小的幼雀驚動高飛。
周述凜骨節分明的腕骨將她帶進懷中。
好在,她指尖輕顫,還是沒有抗拒他。
“彌彌,所以,我是真的嫉妒他。”他喉結輕滾,澀澀吻於她的發間,“嫉妒他能與你青梅竹馬,嫉妒他無需做任何?事就能有與你的婚約,隻待完婚。”
她咬住唇瓣。好像能夠更深地解讀他的那?股妒意與針對。
從前果然,讀之甚淺。
周述凜嗓音很低:“我也在想,我最?幸運的應該是,將滿腔愛意奉上?,能得你一一回應。”
他確實做了不少事情,從頭?到尾,將愛意悄然掩埋。
而他伸出的手,被她用力握住。
有朝一日,她也回頭?看到了他,堅定?地朝他走來。
沈彌低頭?捉住了他的手指。
他得之覺得幸運。
可是,那?一切,本就是他該得。
她眼中澀然,輕輕牽動嘴角,仰臉看他:“那?我最?幸運的是不是,能夠接收這樣一場,盛大的愛意。”
周述凜闔了下眼,俯首想要吻她,卻被她避開。
他停頓了下,嘴角輕抿。
她擡頭?便能看見?,他神?情有些晦然,讓人生出想要擁抱的欲望。
沈彌握著那?枚玉佩,問說:“怎麽突然做這個?”
“偶然得到的一塊好玉。這種成色,市麵上?很少見?了。”他低眸瞥過它一眼,“留個紀念。”
她嘴角輕撇,“周先生真是好多的秘密。”
是送她的東西,卻還不告訴他。
他輕輕一笑,摩挲著她細嫩的手。
可要說他有心想瞞,那?份心也不重,頂多六七分,不然不會被揭開。
沈彌最?後一個問題:“之前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微頓了下。
在被拆穿完後,他的話比以往要少些。目光無形地描摹過她的眉眼,像是隻想看她說話。
周述凜沒有說。他們?雖是故人,但?也不過是兒?時玩伴。相比之下,到底還是秦雪、周亦衡和她比較相熟,也更有感情。
他和秦雪、周亦衡注定?是相對的,他不確定?在挑明之後她會選擇站在哪一邊,是以選擇了隱瞞。
而有些話,一開始瞞下來,後麵便也不好挑明了。
這些話在他心口掠過一遍,又被他壓了下去?。他輕笑笑,搖頭?:“都是之前的問題了。”
那?些原因,是之前的原因。
他沒有忘記她所說的偏愛。
既已?確定?了她的偏愛,這些問題自然也就不再存在,無需再問。
沈彌隱約之間,可能也讀懂了。
而刻著她乳名的玉佩,意外之下連帶著牽出了他所有的秘密,又何?嘗不能說是命中注定?的機緣。
他的長指挑起她的下頜,不再容她拒絕。
胸腔裏激湧的情緒,於此時急需一個出口與壓製住的神?藥。
他的話格外少,吻卻格外兇,可能那?些話都化在了這個吻中。
他吞咽著,闔著眼,握著她的手,將那?塊玉握進她的手心。大雨傾盆,外麵溫度驟降,可他們?周遭溫度在升。她被他抵去?了牆邊。
“沈彌。”
“沈圓圓。”
這一次,他光明正大地言之於口。
是愛意刻骨,翻湧難止。
經?年的愛意,書寫在了紙頁上?,被她翻閱。
肌膚相貼,心髒的距離被拉到最?近,仿佛彼此感應,都在劇烈跳動著與對方相回應。
這幾天養成的一個習慣,沈彌沒有忘記他身上?的傷。在快要脫離掌控的時候,她殘餘的理智在叫停:“你出院……有和醫生說嗎?唔,周述凜,你乖點,你不能劇烈運動……”
他淡淡牽動了下唇角,漫不經?意。
輕點的小傷口已?經?恢複得差不多,重點的傷也養得很好,現在不成問題。
再者說。
現在就算胸口淌血,他也鬆不開那?隻纖細的手腕。
他含住她的唇,繼續侵入,聲音碎在吻中,“醫生沒說不能。”
沈彌:“?”
醫生也沒說能吧?
他無心理會任何?,手臂的肌肉越繃越緊。急切地忍耐了一息,時隔多日,回到了熟悉的主臥的床。
她完全無法反抗地被壓著在親。連成一片的熱度快要燒紅她的頸窩。
男人骨子?裏克製住的某些情愫今日似乎成倍地在叫囂。
“桐姨跟我說你出去?時,我以為你要走。”他忽然停了一瞬,聲音低低地同她說著。
直到看見?她,那?顆心才悄然落地。
他握著她的力越收越緊。
這似乎是一個脆弱到都無法觸碰的點。
他的鼻尖輕碰她,啞聲哄了句什麽。
沈彌的熱度被推到高點,她迷蒙地搖頭?,咬住他肩:“不說。我想聽你說。”
他幾不可見?地笑了一息,任由熱汗滴落,偏頭?吻她鬢邊,“我愛你。”
……
今日格外的久,沈彌快要被他磨到不行。
身下的被單被抓皺得不成樣子?,早已?沒再規規矩矩地在床上?鋪平。
她眉心輕蹙起,發白的指尖泛著顫。
忽然探上?前,在他耳廓邊呢喃一聲低語:
“小謝哥哥。”
“快點。”
他眸中遽然一動。
難以置信、毫無準備。
……
北城這場大雨下了很久,久到地麵泛起積水。
而她渾渾蒙蒙睡過去?時,好似是聽不太見?雨聲了。
好在,翌日是大晴天。
沈彌之前就跟他說過的,她要去?鄰市出差,整個劇組要一起深入大山取景。
因為不確定?什麽時候能等到想要的天氣,所以歸期暫時不定?。
她被鬧鐘叫醒時,困意依然深濃,完全是強行開機,身旁他自然也還在睡。
沈彌清醒了會兒?,側過身去?看他,目光安靜地流連在他的臉上?,唇角輕彎。深邃清冷的輪廓,誰也無法想象,他能將愛意埋藏數年。
小謝哥哥,長大以後,依然是很漂亮的。
沒有長歪,可能長開之後還更盛少時。
她其實很意外。原本隻知他牽動起了她的很多感情,殊不知,他們?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有羈絆。
沈彌輕輕去?碰他的唇,想擾他一下,但?思索之後,還是淺嘗輒止。她想輕手輕腳地起身,卻發現他的手強硬地橫在自己腰間,不容移動。
沈彌咬住唇,漂亮的眼眸中掠過一道無奈。試了一下,卻發現紋絲不動。
“……”
她快要被他折服。
周述凜醒來後,視線一掃,周遭遍尋她不得。狹長的眼眸冷淡輕眯。
最?終發現了床頭?的一張便箋,冷白長指將其取過。
——出差,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