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勁草學堂的書舍是一個三進的院子。 後院是先生們起居的臥室和書房,中院則是學生們午休和用餐的位置,前院則由三間堂屋組成,以品字形在中間圍出一片草坪。 至於院門,則是由青石雕出的魚躍龍門坊。 上麵掛一塊牌匾,匾上有草書刻寫的‘勁草學堂’四個大字,並留有有上任宰輔太吏昭的寶印,彰顯出這間學堂的不凡。 梅紅月進入前院時,右間堂屋中已有朗朗讀書聲。 三間堂屋,正中間居主位的自然屬於卓惟安,左間則是她在教習,右間便是盛世賢了。 事實上盛世賢如今已有六十二歲,是三人中年齡最長的,曾在禮部任‘光?少卿’,掌祭祀、朝會、宴鄉酒醴膳羞之事,屬正五品。 不過,現在已經是榮休故裡了,便來了勁草學堂當了一名教習。 起初,卓惟安是準備讓盛世賢在中間堂屋教習的,但盛世賢卻不願意,還風趣了一句:“若卓先生執意如此,老夫當回府繼續遛鳥。” 很顯然這位老先生知道卓惟安的才華更勝於已,於是,就有了如今的格局。 梅紅月輕邁蓮步走進右間堂屋,看到坐在堂上一身儒衣、兩鬢白發的盛世賢後,就輕聲說了一聲:“打擾盛先生教習了。” 盛世賢正閉眼聽著學生們誦讀,聽到梅紅月的話,眼睛也微微睜開:“噢?梅先生有事?” 待看到梅紅月後麵跟著的一身泥濘的宗豎時,表情才有些詫異:“這是發生了何事?難道是掉荷塘裡了嗎?” “是洛葉!”宗豎不等梅紅月再開口,立即將手指向坐在屋中的洛葉:“是洛葉將我踢下荷塘的!” “什麼?竟有此事?”盛世賢顯然也有些不信。 “洛葉,你還有臉在那裡坐著,還不給我站起來?!”宗豎說著就要向屋中闖去,但是卻被一個人影直接攔下。 …… 作為伴讀書童。 全椿並不能坐在堂屋中間聽學,麵前也不會有擺放文房四寶的木桌,但卻能在兩旁的長木凳上占得一席位置。 眼見宗豎要進來抓人,自然跑出來阻攔。 “你個書童……竟敢攔我?!”宗豎正在氣頭上,捏著拳頭就要打。 “住手。”盛世賢眉頭緊皺:“君子一顆仁心,即便受了欺辱,也當以理辯之,豈能妄自動手?” 說完,看向洛葉:“洛葉,你且起身,到院中與梅先生和宗豎將此事辯說清楚。” “他將我踢下荷塘,這是事實,還有何可辯?”宗豎沒等洛葉開口,就再次說道,而且,拳頭未鬆,還要往裡闖。 “宗豎,不可擾了盛先生上課。”梅紅月嗬斥了一句。 “哼!”宗豎氣得跺腳。 不過,終究還是聽了梅紅月的話,出了堂屋。 而堂屋中的學童們看到宗豎離開,一個個便都雀躍的站了起來,問洛葉‘是不是真的’,想要聽些熱鬧。 但卻被盛世賢喝住:“都坐下,繼續溫讀!” “噢……”學童們表情失落。 “洛葉,你去吧。” “是。” 洛葉起身,目光看向盛世賢。 結果發現盛世賢已再次將眼睛閉上,並沒有要出屋的打算。 於是不再多言,帶著全椿到了院中。 宗豎早已在院中等得不耐煩,一看到洛葉出來,就又喊道:“洛葉你敢踢我,今日先生們定會狠狠責罰你!” 這話說的信心十足。 梅紅月站到了宗豎和洛葉之間,問道:“洛葉,是你將宗豎踢下荷塘的嗎?” …… 洛葉看了看梅紅月,又看了看一旁沉默的卓惟安。 他當然不可能承認。 但他踢宗豎是事實,想要狡辯,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裝成被欺負的弱小,賭一把自己以前的“懦弱人設”。 如果能把宗豎激怒,那就可以事半功倍。 而要論到什麼辦法最能讓人動怒? 當然是首推“綠茶拳法!” “確……確實是……是我的錯……”洛葉點了點頭,表情看起來明顯有些害怕:“如果不是我躲了一下,宗豎是不會掉進荷塘的……” “他承認了,梅先生他承認了!快罰他!”宗豎馬上又叫了起來。 “宗豎,你先不要急,等我詢問清楚。”梅紅月聽出了洛葉話中的不對:“洛葉,你剛才說躲了一下?” “對……” “你為何要躲?” “我,我不敢說,請兩位先生罰我吧,這件事情確實是我的錯,兩位先生可以將我罰重些,若是罰輕了,放了學……宗豎肯定不會放過我的……”洛葉瑟瑟發抖,盡量將茶藝發揮出來。 “這……”梅紅月看向一旁的卓惟安,見卓惟安依舊沉默,終於還是咬了咬牙道:“洛葉,我與卓先生雖不是你的教習先生,可處事卻是公道的,你放心說!” “好,好吧。”洛葉點了點頭。 接著,就將事情的‘真相’全部道了出來。 先說自己當時走累了,就和全椿在橋上喝水,然後,宗豎就從後麵追了上來,非要說自己打了他。 可自己分明就走在他前麵,又豈能打到他呢? 於是,便起了爭執。 爭執中宗豎就叫他的書童來打自己。 全椿一時情急,作出了忠仆護主的舉動,回了宗豎的書童一拳。 宗豎看到書童吃了虧,就發了狠,親自沖上橋要將自己踢下去。 說到這裡,洛葉的表情已是極害怕:“我……我前幾日剛落了水,身體還很虛弱,不能再嗆水,看到宗豎來踢,我……我就躲了一下,結果沒想到害的他落了荷塘……這事確實是我的錯,如果我讓他踢一腳,他就不會掉荷塘裡了……” “你是說,宗豎自己掉荷塘裡了?”梅紅月有些詫異。 “是。”洛葉點頭。 這套說法當然不足以立即讓人信服,但配上自己以前的人設,卻能把水攪混。 “……”全椿。 這樣的謊言,先生們能信嗎? 梅紅月沉默了,顯然是在思索著什麼。 不過,宗豎卻是忍不住跳了起來:“他撒謊!他在撒謊!明明是他先用石子砸我,然後,又說要與我比試跑步,還在我背後偷襲,將我踹下荷塘的!” ……嗬,八歲就是八歲,終究忍耐力不足,我就等著你跳出來呢! “那……我為什麼要用石子砸你呢?”洛葉看向宗豎,細聲的問道。 “因為你想報我四日前將你踢下……呃!”宗豎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立即止住。 “我知道你四日前將我踢下荷塘,我還因此而著涼生了病,差點就死掉了,不過,我心裡其實並沒有怪你,因為,那日是李十三郎帶著你們幾個人將我圍住的,如果你不踢我,李十三郎會怪責你的,所以,你是逼不得已的,對吧?”洛葉馬上將對方沒說完的話補全。 “哼,什麼逼不得已,我宗豎會被人逼迫嗎?” “那你是故意的?” “當然是故……不,不對,我根本就沒有踢你!” “還有,你剛才撒謊說我與你比試跑步,既然是跑步,我們就該站在一起,又怎麼從你背後偷襲你呢?”洛葉再次小聲的問道。 “那是因為我站在你前麵,這才給了你可乘之機。” “可按你剛才說的,我今日是先打了你,便是我挑釁在先,既然如此,那比試跑步的時候,我為什麼又會讓你站到前麵呢?這樣我豈不是必輸無疑嗎?你難道不覺得你這謊話編得不太合理嗎?” “因為你天性懦弱,你怕我放學後打……” “你放學後經常打我嗎?” “呃!!” “你是不是編不下去了?” “我艸¥%#。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宗豎怒了,捏緊了拳頭:“洛葉,你!!!” “別……別打我。”洛葉嚇了一跳,立即往梅紅月身後一躲。 “我,我沒有要打你!”宗豎一愣,看了一眼自己的拳頭:“你……你躲什麼?!” “對不起,我被你揍過太多次了,我有些害怕,而且,我剛才已經認了錯,願意認罰,你為什麼一定要將我趕出學堂呢?” “什麼趕出學堂?我什麼時候這樣說過?!” “你在橋上時說的啊,你說我阿爹得罪了右相,現在被趕出了朝堂,所以,你也要將我從勁草學堂趕出去,這樣才是父子團圓,不是嗎?” “我……我沒有!”宗豎大驚。 “好吧,隻要你不讓先生們將我趕出學堂,不管什麼處罰我都願意認的。”洛葉弱弱的說道。 “洛葉,你敢冤枉我,我……我根本沒有這樣說過!!!”宗豎有些急了。 ……急了,終於急了! 洛葉知道自己的話,不一定能讓梅紅月和卓惟安相信,但隻要能將宗豎徹底激怒,那效果就完全不一樣了。 因為,憤怒可以讓一個人失去理智。 他當然不可能放這樣的機會,立即在梅紅月的背後,朝著宗豎以嘴型無聲的吐出了兩個字——傻子! 再激一下。 “你!!你還敢罵我?!”宗豎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眼睛一下瞪圓,氣急攻心之下,終於失去了冷靜,本能的向著洛葉沖了過去:“我今日非教訓你不可!”
第八章 你是不是編不下去了(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