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下午,江羽玄難得體會到了一次完全不受乾擾的修煉。 靈氣源源不斷地從他的口鼻注入,在經脈裡沉澱,並化作一股股蓬勃的靈力,一波接一波地沖擊著丹田處的門關。 江羽玄有了感覺,隻要這樣持續下去,很快第一道門關就會被徹底打通,自己將擁有煉氣一層的修為,正式成為一名修真者! 直到淩婉馨出聲喊停,宣布今天的修煉結束時,江羽玄自覺力氣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等到其他人全走了以後,他嘗試著去搬一塊大石頭,結果這原本要費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勉強挪動一寸的重物,硬是被他拖行了半米! 很好,就要這樣的狀態! 終於略感疲憊的他走了回去,吃了晚飯,隨後回到住舍裡休息。杜錦堂趴在床上,好奇地看著他。 “江羽玄,侯昌那事究竟咋樣?你進戒察司後他們問你啥了?” “驗屍報告證明殺死侯昌的人修為很高,所以我不是兇手。”江羽玄說,“我能透露的就這些。” 杜錦堂還是一副好奇的樣子:“是程日飛檢舉了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什麼事都沒有。”江羽玄斜眼瞥視著杜錦堂,“單純的個人恩怨,他看我不爽,陷害我罷了。” 杜錦堂還想繼續問話,江羽玄直接把被子一蓋,不再理睬。 小睡了兩個時辰,江羽玄睜開了眼睛,頭腦格外的清醒。對麵床上的小胖子已經睡了,“呼嚕呼嚕”地打著鼾。 “這一晚怕是又睡不著了。”江羽玄自言自語道。 有個瘋狂打鼾的室友,這生物鐘怎麼能不亂嘛? 江羽玄爬下床,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間。迎著戶外無邊無際的黑幕,他做起了深呼吸。 反正也睡不著,不如到處走走。 有了這個念頭,江羽玄便自行遁走而去。他心裡明白,自己就算被人看見,也不會受到盤查,更不會被懲罰。 黎華派裡沒有宵禁令,隻會在各個山門以及峰口各留守一名值班的執事,充當警戒人。所以,門派裡存在著那麼一些過於勤奮的弟子,會在深夜自行尋找一處清凈的角落修煉。 江羽玄當然不會這樣子做,他自認為還不至於要卷到這種程度。 黑夜的山巒伸手不見五指,漫山遍野間都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茫茫墨色。知了的鳴叫在江羽玄的耳邊嗡嗡作響,成了這色彩單調的世界裡唯一能感知到的存在。 他一路走走停停,由於沒有光亮,自然是少不了磕磕絆絆。不過好在他方向感向來不錯,知道自己走過了哪些方向,經過了哪些路口,對他而言,原路返回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繞過了這個墻角,應該就到煉丹房了吧。那裡肯定有光,因為一些特殊的丹藥必須要在深夜時分才能煉製出來。 江羽玄這樣想著,快步走向拐角處,剛探出頭,就和迎麵走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哎喲!” 江羽玄本能地後退兩步,準備把衣兜裡的珠子掏出來。有了這兩天的經歷,他對任何突如其來的事情都緊繃著神經。 “江兄?” 江羽玄定睛一看,麵前這提著燈籠的布衣青年是前天帶他上山的羅允。 “是你啊。”江羽玄見是認識的人,放下了警惕。 “你這麼晚還出來乾嘛?”羅允微笑道,“都已經子時了。” “睡不著,出來轉轉。”江羽玄說,“你呢?” “我在煉丹房做完今天的最後一筆登記,現在回去休息。”羅允推了一下眼鏡,一本正經地說,“江兄,如果你是想借機去煉丹房找找丹藥,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先提前向執事報備一下為好。” 他沒有說偷,這讓江羽玄心裡沒那麼膈應。 “你誤會了,我真的隻是轉一轉。”江羽玄解釋道。 “這深更半夜的,也不方便閑逛啊。”羅允說著把手裡的燈籠遞了過來,“要不你拿著燈籠吧,免得看不見磕著。我在這做了三年了,認識路,而且我住的屋舍離這也沒多遠了。” “不用了,謝謝。”江羽玄婉拒了羅允的燈籠,“你自己拿著,我沒事。” “那好,大晚上的注意安全。”羅允擺擺手,“再會。” “再會。” 羅允走了幾步,又轉了回來。 “江兄,我覺得你還是趕緊回去吧,別在這溜達了。” “怎麼了?”江羽玄收回了邁出去的腳。 “其實……也不是多大點事。”羅允臉色倏地有些蒼白,他伸出手指,微微發顫地指著一排煉丹房裡最右邊的那棟屋子。 “就是那屋子裡,有屍體。待在這一帶,我都瘮得慌啊。所以我勸你快回去得了。” “誰的屍體?”江羽玄麵不改色地問道。 “你不知道?”羅允愣了愣,“今天不是有個弟子死在廣場上了嗎?現在屍體就放置在那,說是等明天他家屬來了,再把屍體給帶回去。” 原來是侯昌的屍體。江羽玄恍然大悟,還以為又死了誰呢。 見江羽玄不為所動,羅允緊了下眉頭,說:“江兄,你真要是膽子大,不怕死人,那就當我沒說吧。” 說罷,他轉身就走了。 江羽玄當然不會怕。都成修士了,以後打打殺殺注定免不了,連個屍體都怕,那不是分分鐘就自己變成屍體了? 本來作為預備警察的他就已經看過不少屍體的照片了,有何好怕? 與此同時,他對羅允身份的猜測又得到了進一步的肯定。 這就是個在修真門派工作的凡人,跟普通老百姓沒有任何區別。 此刻,江羽玄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借這機會,不妨去給侯昌驗個屍,看看他身上還有什麼線索。這可關係到自己的未來啊! 於是他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來到了羅允所說的那屋子的門前。 窗戶上有幽暗的白光透出,影影綽綽。 屋裡沒有聲音,安靜得可怕。 鼻息間,有淡淡的臭味。但可以肯定不是屍臭,而是屋子本身的腐爛木料所發出的。 不過這依然還是讓江羽玄倒吸了一口涼氣。 推開並未上鎖的門,他靜悄悄地閃了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放在桌上的一盞燈,發光的根源應該是貼在燈座上的一張符籙。 根據江羽玄的揣測,這符籙以及製造出來的白光,興許是能起到什麼驅散陰氣的效果。 而在桌子旁邊,是一張簡陋的床,床板上鋪了一些稻草。 一具人體,就這麼一動不動地躺在上麵。 這便是侯昌的屍體了。 想不到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麵對屍體,竟然會是在這樣的場景下。江羽玄一聲苦笑。 此刻的侯昌雙目緊閉,嘴唇發紫,沒有血色的馬臉呈現出了死氣沉沉的青灰色,整個身軀已經僵硬,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他還穿著入派時發的道袍,隻不過被剪成了兩半,露出了布滿黑色血點的胸膛。 他的心臟位置處,有一個輪廓明顯的灰色掌印,無疑就是這一掌奪去了他的生命。 再仔細一看,還有一道從上往下的傷痕從他的鎖骨中間一直延伸到胯部。紅色的血肉隱約可見。 看到這,江羽玄首先是驚訝,然後才想起來,執事和長老在對侯昌驗屍的時候,肯定早就把他開膛破肚了。這傷痕當是解剖所留下的。 自己畢竟是警校出身,對法醫學還是有一點淺薄了解的。 大致檢查了一下屍身和衣物,江羽玄沒有發現什麼值得留意的東西,唯一能夠確定的,是侯昌胳膊上的紋身。血紅色的展翅雄鷹,的的確確和當時黑衣人的紋身一模一樣。 所以目前掌握的線索,就是侯昌與黑衣人必有關聯。至於是誰殺了侯昌,殺他的動機是什麼,暫時無法推斷。 江羽玄終於把手從侯昌那冰冷,滑膩,有些惡心的屍體皮膚上抽走,始終縈繞在空氣裡的屍臭味和血腥味已逐漸讓他有了想要嘔吐的沖動,他不禁為之側目。 臨行前,他最後看了一眼侯昌那對露出了半邊,空洞無光的渾濁瞳孔。 “你我雖有嫌隙,但如今你已離世,我也來不及打擊報復你了。所有的恩怨,至此一筆勾銷,你就在那極樂世界裡好好過吧。”江羽玄對著侯昌的屍體呢喃細語道。 這一番訣別之言,其實更多的是為了減輕他內心裡油然而生的恐懼和壓抑感。 語畢,江羽玄便要拉開門,離開這氣氛陰森的停屍間。 與此同時,他突然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進來時,侯昌是這樣的。 他離開時,侯昌是那樣的。 屍體自行發生了變化,這令他覺得極度的恐怖。 是那對瞳孔。 一開始,侯昌的瞳孔本來是被閉合的眼皮覆蓋住的,正常情況下,侯昌的瞳孔是不應該在他離開前被他看到的! 這不對勁! “咯吱……咯吱……” 身後是細碎的響聲。 飄蕩在空氣裡的那股屍體臭味,也莫名地重了幾分。 江羽玄心有所感,他回過頭去,看到侯昌的臉就在自己麵前,不過咫尺之遙。 蒼白,醜陋,陰森,可怖。 下一秒,已經站立起來的侯昌便舉起雙手,死死地掐住了江羽玄的脖子。 恐懼之下,江羽玄先是大腦空白了幾秒,直到窒息感襲來,他才被本能的求生欲所喚醒。他挑起雙臂,架住侯昌的手,不讓其繼續施力,同時抬起腳,用力踹在了侯昌肚子上。 “噗嗤……” 一聲悶響,江羽玄的腳險些陷入侯昌被破開的腹部中。眼前這活過來的屍體一個踉蹌倒在地上,然後迅速地爬了起來,試圖再次攻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江羽玄又是一個橫踢,這次侯昌都沒能起身,就又倒了回去。 死屍復活,恐怖感前所未有的強烈。可惜它實際戰鬥力太渣,以至於兩輪下來,自己反倒還不那麼害怕了。 江羽玄內心有所震動,他決心趁現在趕緊大聲叫喊,把附近的人吸引過來。在此之前,就不停地踢這麵目可憎的活屍,別讓它起來就行。 出乎他意料的是,侯昌的活化屍身好像具備了一定程度的智力,幾次嘗試起身失敗後,屍體突然一個翻滾,從他腳下脫離,落到了另一個角落。 緊接著,侯昌抬起頭,表情變得十分猙獰,它瞳孔出現了明顯的異變,從正常的圓形變為了不規則的扭曲形狀,顏色也漸漸成了怪異的昏黃色! 隨後,侯昌的嘴角咧到了耳根,它張開了嘴,露出了兩排銳利的獠牙! “哇嗚……” 江羽玄震驚得難以言表! 侯昌這一聲嚎叫,宛如嬰兒臨死前的哀嚎,竟和那詭異黑貓的叫聲完全一致! 再然後,侯昌的渾身迅速地鉆出黑色的濃密獸毛,它的手指越來越長,一根根刀刃般的指甲從指尖蹦出,個個都有匕首一樣的長度。 而它的臉變化最為詭譎。原本人類的鼻子愈發縮小,隻能依稀看到兩個鼻孔;下顎骨向前鼓出,讓一嘴的獠牙更為顯眼;幾根長長的胡須從兩側腮幫子長出,分外的古怪。 再加上完全被黑毛覆蓋的皮膚,這一刻的侯昌,儼然成了一個醜陋的“貓人”! “這是什麼怪物?”江羽玄忍不住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