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日光緩緩沉入連綿的雪山中,天邊一角殘月卻在雲後半遮半掩。 荒涼的天地間,亙古不散的寒風裹挾著徹骨的冰雪,在極地冰原上肆意咆哮。 這本是北方極地最平常的一個夜晚。 冰冷,寂寥…… 直到一群神龍駕馭著雲霧,降臨了雪狐一族。 一切都變了。 北海龍四太子敖戰高立雲端,手持血色長戟,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下方驚恐的人群。 “白玄何在?” 一聲大吼,震碎了冰雪,停滯了寒風。 在這一瞬間,方圓萬裡之內隻剩下他一個人的聲音。 密室中,正在感悟神通的白玄驀然驚醒。 他抬起頭,眼中神光縈繞,隔著密室屋頂和護族大陣,望向了高空中敖戰那張囂狂的臉。 “嗯,怎麼是他?” 對於龍族的來訪,白玄早有所料,因此並不意外。 甚至敖戰的無禮也並未激怒他,畢竟龍族本就暴躁狂傲,很少有天性和善的存在。 真要來個慢聲細語的龍族,白玄反倒會異常警惕。 令白玄驚訝的是,來的怎麼是敖戰? 敖青呢? 結合敖戰此時的態度,再聯想到女兒白甜的傳訊,再盤算一下時間…… “莫非,那位貪慕漁色的六太子敖青……出事了?” 白玄何等老奸巨猾,輕易就猜到了一些真相。 但此時他也沒時間多想,心裡轉著念頭,起身走出密室。 “龍族貴客到訪,雪狐一族不勝榮幸,還請尊客入內落座。” 白玄朗聲回應,之後又是輕輕一揮手,一道星光門戶出現在大陣上方。 敖戰瞇了瞇眼,稍稍有些驚訝白玄對大陣的掌控,但內心深處更多的卻是不屑。 他輕哼一聲,持戟走進星門。 身後一眾龍族不用招呼,依次跟在敖戰身後。 與外界的天寒地凍不同,雪狐族地內綠樹成蔭,鳥語花香,儼然一片四季如春的極地綠洲。 敖戰入內後,對四周景色視而不見,目光立即看向十指交叉行禮的白玄。 他可沒有周遠那種好脾氣,更沒心情陪白玄玩什麼禮尚往來的那一套。 敖戰麵無表情地抬手射出一道玄光,在半空中臨摹出一道略顯模糊的身影。 “白玄族長,你可認得此獠?” 白玄一眼便認出了周遠,心裡不由咯噔一下。 尤其敖戰用“此獠”來稱呼周遠,已經再直白不過的表明了二者關係。 白玄瞇了瞇眼,也沒說認不認得,而是開口試探。 “四太子,敢問此人……” 敖戰不悅地一揮手:“少廢話,你就說認不認得此子?” 白玄一滯,差點被氣笑了。 他心道我族雖不如龍族強盛,但也不是你龍族麾下吧?你若好言好語問我,我或許還會實言相告,可既然你是這個態度…… 白玄心裡發狠,但麵上卻露出思索之色。 好一會兒過去,他才苦笑搖頭:“四太子,就這麼一個影子,連臉都看不清,實在是……” 敖戰皺眉想了想:“此人擅使劍!實力……應該還沒凝結道種。” “擅使劍?” 白玄聞言登時搖頭:“極地用劍的生靈不少,但小狐卻從未見過此人。” “真不認得?” “四太子,有沒有可能,這並非那人本相?” “嗯?” 敖戰一愣:“你的意思是說,此人曾變化了樣貌?” 白玄哪敢接這個鍋,當即搖頭苦笑:“小狐隻說有這種可能,具體如何還要殿下親自判斷才是。” 敖戰倒沒覺得白玄在甩鍋,反而覺得他很懂事,沒有逾越規矩胡亂提意見。 他態度不由緩和幾分,點頭道:“既如此,還請白族長幫忙列個擅長使劍的名單。” “這個沒問題!” 白玄拍著胸脯打包票,隨後取出一塊空白玉簡,將自己知道的用劍高手列了個名單。 接過玉簡稍一查看,敖戰滿意點頭。 名單上名字不多,滿打滿算也就百十個,而且看名字大都出身極地五族,少數幾個獨行客也被標注了洞府所在。 但唯有一個名字沒有標注身份來歷,讓敖戰有些好奇。 “執初?” “此為執明天尊之子。” 白玄低聲解釋:“執初道友擅劍盾之道,自六萬年前來了極地便一直低調潛修……” 敖戰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執明是誰他還是知道的,玄武老祖嘛。 真要如白玄所說,執初應該跟北海龍王一個輩分,自己見了他恐怕得行晚輩禮。 敖戰看似狂傲囂張,可絕對不傻。 什麼時候可以囂張跋扈,在哪些人麵前最好連頭都別抬,他心裡清楚得很。 “執初……” 敖戰嘀咕一句,看向白玄:“多謝白道友相助,敖戰必有後報。” 白玄笑嗬嗬擺手:“謝就算了,以後常來往便是。” 事情辦妥,敖戰也不再糾纏,當即帶領手下龍兵告辭離去。 目送敖戰身影消失在夜幕中,白玄這才露出凝重之色。 “看來,敖青是真死了……” 敖青死活,白玄不在乎。 他在想,能不能借著這件事做些文章? 比如,去找周遠獻媚? “呸……” 什麼獻媚,那叫示警。 近些年來,白玄一直在感悟化風術。 越是深入研究,他就越是驚嘆大道之妙。 對隨手創造這道神通的周遠,白玄除了佩服之外,自然也不免生出幾分覬覦之心。 周遠能輕易創出化風術,想必也能創出更多類似的神通吧? 左思右想,白玄心裡有了決定。 不過此時敖戰正在四處尋人,不好隨意奔走,白玄決定等敖戰無功而返,離開極地後再去尋周遠。 向他獻…… 示警! 白玄暗暗盤算如何算計周遠,卻從未想過二者是否還有再見之日。 …… …… 時光最無情。 轉眼間,十四萬年的時光已匆匆逝去。 仍是北方極地,除去銀裝素裹,遠方已經有零星的異色點綴。 黑色的是凍土。 黃色的是枯葉…… 雖未遠離極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已偏離北方。 風雪中,周遠踽踽前行。 不知疲倦,不知歸處。 就像一個遊離於紅塵之外的孤獨旅人…… 他正在悟道。 時而嗅風,時而聽雪,時而眺望金烏玉兔東升西落,時而被漫天繁星醉了心神…… 可若直視他的雙眸,卻能發現此中滿是茫然和呆滯。 即便如此,周遠的雙手卻從未停歇。 左手扶鞘,右手持劍。 拔劍。 收劍。 他的動作並不快,卻異常流暢。 像輕風,似流水…… 劍聲錚鳴,清脆悅耳,不露一絲殺機。 晨曦,周遠眼中突然映入一抹生機勃勃的青綠。 十四萬年,他第一次停住了腳步,呆滯的雙眸中蕩起了一絲淡淡的漣漪。 攔住周遠的並非那抹青綠,而是一頭兇獸。 身如犬豕,頭臉覆鱗,六頭七尾,腹生獠牙…… 不僅模樣怪,還臭。 像是隔夜的泔水被重新蒸煮,又加入二斤紅燒榴蓮,再倒入半盆臭豆腐燉螺螄粉,最後跟鯡魚罐頭燴成一鍋…… 隔著數百裡遠,那股惡心刺鼻的惡臭就沖進了周遠的鼻腔。 隻能說……太刺激了! 周遠打了個冷戰,陡然驚醒。 “我是誰?” “這什麼味兒?” 沒等周遠想明白,那頭兇獸已經朝周遠猛沖而來。 它速度很快,百裡距離轉瞬便至。 氣勢驚人。 味道,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