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很順利。 直到執初來到此地,卻立即心生不安,元神更是瘋狂示警。 換成別人遇到這種情況,或許會更加警惕,及時反省自己哪裡留下了什麼疏漏,哪裡做得還不夠好…… 至少,不會輕易選擇退縮。 但執初不同。 他畢竟出身玄武一族,自幼便篤信天機,甚至主修天機衍算之道。 也因此,執初對元神警兆深信不疑。 雖然不知道周遠到底強到什麼程度,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威脅…… 可他還是可恥地慫了。 也因此,此時他明明有追蹤周遠的機會,卻不敢絲毫妄動。 不僅拒絕了敖戰的提議,還給出一個的光明正大的理由,試圖勸敖戰也停止追殺。 執初的理由很簡單。 太快了。 追不上。 周遠的確是快,但要說完全追不上,就不一定了。 前麵跑,後麵追,周遠總不能一直飛…… 執初不想追,嘴上理由冠冕堂皇,根本原因還是慫。 但敖戰不答應。 開玩笑吶? 為了追殺周遠,他足足耗了十四萬年的漫長時光啊! 十四萬年什麼概念? 遠了不說,在這段時間裡,他那位龍王老爹已經給他添了六十多個弟弟妹妹了。 就這,還僅計算了純粹的龍種。 如果算上其他種族的混血雜龍…… 根本沒法算了! 眼看著臨門一腳,再加把勁兒就能逮住周遠了。 這個時候讓他走? 讓他別追了? 怎麼可能? 執初自然看出敖戰的心思,不由頭疼。 若依他本心,管你去死。 你要願意,就自己去送,隻要別帶上我就行。 可畢竟兩族關係不錯,而且很多人都知道他參與這事兒了,甚至連玄武老祖都曾派人來問話,問他是怎麼想的。 這種局勢下,執初自己跑了,讓敖戰去送死…… 傳出去還怎麼混? 還要不要臉了? 執初想了想,決定換個角度再勸勸敖戰。 “你想過沒有,從你五弟觸動龜甲,到你我趕來此地,一共用時多久?” “嗯?” 敖戰怔了下,隱約猜到執初要說什麼。 執初不等敖戰反應,便緩緩擺出一副高人模樣。 隻見他背負雙手,仰望東方天際,迎著漫天冰雪,任由寒風吹動長發亂舞。 擺好了造型,執初才用低沉的聲音緩緩開口。 “三息。” “我們趕路用了兩息。” “換句話說,此人在一息之內便斬殺了敖山,兩息便遁走了數百萬裡之遙……” “如此手段,如此決斷,如此極速……” “繼續追殺……是殺敵,還是送死?” 敖戰瘟怒,雙眼瞪得溜圓。 “師叔此言……頗有助長此獠氣焰之嫌,那周遠若當真實力強悍,又何須遁逃?” 執初搖頭,悠悠一嘆。 “他畢竟是位先天神魔,心裡如何作想,豈是你我能輕易揣測?” “也許遁走是假,其實在前方早早布置好了絕殺之陣,有意引你我入彀……” 敖戰一聽,還真有點蒙。 佯裝敗退,途中設下埋伏陷阱,這其實並不算什麼高明手段。 可在執初提醒之前,他竟然完全沒想到。 敖戰能說自己蠢嗎? 不能。 所以他隻能有心裡暗罵,你們一個個的,心都太臟了。 偷偷瞥了敖戰一眼,發現他雖然神色震驚,但眼神堅定,顯然這個說法還是勸不住。 繼續勸? 執初想了想,算球。 良言難勸該死的龍。 你如果命中注定要死在這裡,那就去死,我何必浪費口舌? 至於傳出去丟臉? 我算出了前麵有危險,還告訴敖戰了,可他不聽勸,偏要去…… 結果噶了。 怪誰? 執初也懶得再擺造型,轉身直視敖戰,滿臉坦然。 “實說吧。從你我踏足此地起,我便心神不安,元神示警,前方有天大的劫難在等著我。若繼續前行,必然十死無生。” 敖戰一聽,當即便要撇嘴。 他對卜算一道的態度與大多數生靈相似…… 對我有利的,我才信。 “呀,我果然命好。” 反之,就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去他媽的命運!” 執初也知道這幫玩意兒什麼德性,實話說出口,他心裡也變得坦蕩了。 “該說的,我都已經告訴你了,至於你要不要繼續追殺,我管不了,也不會阻攔。” “那師叔你呢?” “我?” 執初想了想:“我已經外出二十萬年了,也是時候回歸族地給老祖請安了。” 敖戰撇撇嘴,心中不屑。 暗道傳說果然不假,玄武一族跟玄龜一族是本家,藏頭縮尾才是真正的天賦神通。 執初走了。 敖戰想了想,也沒急著去追殺周遠。 嘴硬是嘴硬,實際上他也有點兒肝顫。 執初不說那番話還好,敖戰什麼都不知道,還能一往無前。 可偏偏執初就說了…… 他不由不多想。 要麼怎麼說,能預知命運的人都招人煩呢。 好的預言誰都愛聽。 壞的預言…… 就你長嘴啦? 敖戰在原地盤桓良久,終於還是一跺腳。 拉倒吧! 什麼麵子,什麼任務,哪有自己小命重要? 再說了,執初師叔不是說了嗎? “太快了,追不上。” 有了這句話,敖戰也不怕別人問起自己為什麼沒繼續追殺周遠了。 雖然心裡有了決定,可敖戰還是莫名心虛。 左右看看…… 去哪兒呢? 首先排除北海,雖然準備好了說辭,但被人問來問去也煩。 極地…… 五族? 敖戰靈光乍現,突然想到了一位好久不見的知己。 他叫羆山,冰熊一族的族長,是敖戰來極地後結交的好友。 羆山平時話很少,可一旦開口,總能說到自己心坎兒裡。 敖戰縱身而起,化虹遁去。 …… 周遠全力遁走,轉眼間便是億萬裡之遙。 途中他又特意調整了幾次方向,大體方向不變,可具體是往東方飛,還是往東北飛,他心裡也沒譜。 這一遁,就是三年。 三年後,周遠終於停下了遁光。 一秒百萬裡,三年有多少秒,一共多少裡? 周遠文科畢業,心算不行,手頭又沒計算機。 但不管多少裡吧,他都感覺穩了。 再怎麼執著的追兵,到現在也該放棄了吧? 周遠站在半空,放眼四望。 古樹成蔭,生機勃勃。 沒跑了,肯定到東方了。 周遠挺高興,總算不用整天跟冰雪打交道了。 雪景再美,一連看十幾萬年,換成誰都隻會想吐。 正高興著,周遠突然被不遠處的一座山吸引了目光。 這山長得太他媽怪了。 四四方方,白中泛黃。 周遠第一眼看去,險些誤認為是塊豆腐。 山不高,也不大,長寬高都是萬丈左右。 怎麼看都像是人工削製,可偏偏周遠本能的知道,此山完全是天然生成。 這能怎麼說? 說大自然鬼斧神工? 還是說盤古是豆腐塊兒成精,這才是他不為人知的本體? 萬丈高的山…… 聽起來不矮小,可周遠斬殺的兩條龍,每條都比這山還高。 在此時的洪荒,這麼點高度簡直都不配叫山。 所謂有根為山,無根為石。 周遠微一瞇眼,就看到了山根。 也是怪了。 別的山,山根即便再短再矮,也至少有山體三成高,否則很容易倒塌。 可這豆腐山不一樣,山根僅有兩丈。 四舍五入,幾乎算是沒有。 說這玩意兒是山也行,說它是塊兒陷進了土裡的大石頭,其實也不算錯。 周遠本就想找個地方先落腳,將這些年悟道的收獲整理一二,眼看這座山長得有意思,便朝它飛了過去。 到了近前,周遠沒急著降下遁光,而是先繞著山飛了幾圈。 一來是出於好奇。 二來是出於謹慎。 這山這麼怪,萬一被人布了什麼大陣陷阱,準備拿來陰人呢? 不得不防。 以己度人,周遠要是早知道這麼個地方,肯定會布下大陣當成後手。 碰到正麵杠不過的敵人,他就往這邊跑。 都不用往山上引,隻要遠遠地從旁邊飛過去,然後來個突然加速消失。 敵人追不上,得掉頭往回走吧? 一回頭…… 咦,這有座山,長得太他媽怪了。 長這麼怪,說不準就有什麼寶貝。 得,上去瞧瞧吧。 然後,大陣啟動…… 想想就挺美。 周遠來回轉悠一陣,給這山起了個名兒。 ——豆腐山。 豆腐山上光禿禿地,連根草都不長。 周遠已經看出來,這山整體就是塊玉,但不是什麼通靈寶玉,就是最普通的那種白玉。 整體而言,這塊白玉的材質很不上檔次,連製成玉簡都勉強。 想來也是,這要真是通靈寶玉,還是這麼大的一整塊兒,恐怕早被人挖走煉寶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豆腐山表麵不長草,但也並非沒有生靈。 是一群長蛇。 之所以叫長蛇,因為這些蛇長得很長。 別的蛇,腰圍跟體型大體是對等的,成比例的。 越長的蛇,就越粗。 但這裡的蛇不一樣。 周遠看到最長的一條蛇,有差不多百丈長,但隻有碗口粗細。 這就很怪了。 更怪的是,這些蛇不僅身形細長得不成比例,還他媽生毛長刺兒。 類似豪豬。 靠著這些毛刺,無數長蛇在豆腐山的光滑的四壁攀上爬下,不時吐出信子舔食玉石分泌的玉露。 看得出來,這些長蛇還都是素食主義者。 周遠沒發現有陣法痕跡,再加上對長蛇好奇,便湊近了觀察。 很快,就有長蛇發現了他。 更怪的事兒出現了。 周遠本以為,它們發現自己後會射出長刺攻擊,再或是彈射起飛,來咬自己。 可沒想到,它們直接罵人。 沒錯,就是罵人。 不是說話,也不是什麼古怪的語言,而是發出一種類似敲木頭的聲音。 這種聲音單獨聽起來,非但不難聽,甚至有些悅耳,類似於敲打樂。 可當無數條長蛇同時發聲後,就組合成了一句臟話。 “滾,醜玩意兒!” (注:豆腐山不是瞎編,參考了《山經·北山經》原文:北二百八十裡,曰大鹹之山,無草木,其下多玉。是山也,四方,不可以上。有蛇名曰長蛇,其毛如彘豪,其音如鼓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