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銘做了一次深呼吸,感受著濕潤的空氣進入肺腑中,虛幻的場景在他的眼中緩緩浮現了出來...... 一時間,他似乎又回到了一年以前,回到了醫院的白色房間裡。 “我們不能對你做出肯定的診斷,隻有一些推測。” 在某所醫院中,安辰銘和他的異能科醫生麵對麵地坐著,他的臉色看上去非常蒼白,那一雙金色的眼睛暗淡著,沒有一絲光彩,一隻左手揣進了外套的衣兜中,一動不動。 “沒事,那你說說推測就行了。”安辰銘開口道。他似乎在努力地讓語氣顯得平靜,但依然微微有些顫抖。 “好吧。”醫生嘆息了一聲。 “根據對你的檢測結果,目前的推測是——你是一個‘後天能力者’,你很可能天生就擁有能力者的潛質,隻是因為某些原因沒有表現出能力,直到你受到那件事情的刺激......” “這不可能!”安辰銘的情緒突然有些激動,聲音也大了一些:“我說過了,那能力的來頭不正常!是因為我做的那個奇怪的夢才出現的!” “你先聽我講。”醫生嚴肅地說道。 安辰銘平復了一下情緒,點了點頭。 “首先你要知道,雖然現代科學對異能力已經有了初步的認知,但這種程度最多隻能算得上冰山一角,而對於能力與人體的關係,我們則是更加知之甚少。” “按照我們的判斷標準,你現在的確可以算得上是一個能力者了,但是你的能力為何在這麼晚才出現?為什麼你自己以前從來沒有察覺?以及出現的具體誘因是什麼?這些全部都是迷。” “那就是說,我以後就是……額,能力者了嗎?唔——” 在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安辰銘突然感覺大腦一陣劇痛,不由得用右手按住了額頭。 “這是能力者的第六感,它跟你的那個能力一起覺醒了。你的頭痛就是因為還不適應突然增加的信息量導致的……但不用擔心,如果情況樂觀,應該過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了。”醫生看著痛苦的安辰銘,用安撫的語氣說道。 “情況樂觀?那如果不樂觀呢?”安辰銘頂著還沒有完全消散的劇痛抬起頭來,看著醫生的眼睛,質問道。 醫生躲開了安辰銘的視線,又是一聲嘆息,才緩緩開口道: “我們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你這種情況,雖然我不想這麼說,但是……如果你自己始終沒辦法適應,很可能會陷入暴走失控,甚至死亡。” “當然,我不會對一個像你這樣的孩子判死刑。我的建議是:你不要太在意這個問題,積極主動地去嘗試適應。” 安辰銘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轉頭望向了自己插在兜裡的左臂。 “好吧,那我的左手是怎麼了?為什麼現在我一把左手放到我看得到的地方,周圍幾十米的範圍內就會變成失重環境?這還是我有意識地控製自己的情況下,若是不控製,可能還會影響到更遠。” “我們認為這是潛意識的問題,可能是之前的一些經歷造成的遺留癥狀,跟第六感一樣,隻有等你自己適應並且完全掌控自己的能力之後才能夠真正改變這種情況,而在那之前,你都不能輕易把左手拿出來。”醫生解釋道。 “最後一個問題,就是我一直在說那的個夢,關於無邊無際的水域與籠罩在迷霧之中的迷宮的夢,到底是怎麼回事?”安辰銘嗓音低沉地說道: “在我的記憶裡,現在我擁有的這種能力就是在我走進那座迷宮後才產生的,而現在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它,有種感覺告訴我,這與我的能力有著密切的聯係。 “在那個迷宮中,我隻能選擇前進或停滯不前,而一旦我前進,現實中的頭痛就會加劇,能力也會變得越來越難以控製......” “這個我們也說不清,不過很可能隻是你能力出現後產生的心理問題。我們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也許你應該去谘詢一下心理醫生。” 安辰銘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醫院,那天也是雨天,安辰銘並沒有帶傘,他就這樣直接走進了雨中。 但他卻一點都沒有被雨淋濕,所有的下落的雨滴,隻要一靠近他,就會被逐漸減速,最終彈開。 有意思的一點是,安辰銘甚至本來都沒有刻意地嘗試去做到這一點,他的能力就自己開始運作了。 就在一天前,他的能力還做不到這種程度,而他唯一做的就是昨天晚上在夢中的那個迷宮裡向前走了幾步。 所謂的……潛意識嗎? 算了,不想也罷。 ………… 這件事發生在兩年以前,那是安辰銘生活的最後一段相對和平的時間。 那時候的他,還不知道自己陷入的那個迷宮究竟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那聽起來似乎不可能的“失控”即將發生在他身上。 是的,就在這次問診過去三天之後,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性的失控便摧毀了安辰銘所有的平靜生活。 在安辰銘的腦海中,依稀還有著那場災難的部分場景。 那是變成一片廢墟的城市,飄飛在空中的建築物的殘垣斷壁與車輛,形狀怪異的火焰和浮空的水球,還有許多受了傷,拚命想逃離的普通人…… 而他自己,作為災難的源頭,他隻記得自己就懸浮在城市的高空,無意識地破壞著周圍的一切…… 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他忘了一些,但更多的是連回想都不敢。 回憶結束,安辰銘沉重地嘆了口氣,他隨即站起身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他隻脫了鞋,甚至連被濺起的雨滴沾濕褲腳的深藍色牛仔褲都沒換就躺在了床上。 僅僅幾十秒過去後,他的呼吸便漸漸平緩了下來。 ............ “哈——” 因為進入睡眠狀態帶來的,仿佛身處迷霧之中的混亂迷幻的感覺飛快消失,睡夢中的阿修隻覺得自己的腦袋似乎突然一下就清醒了過來。 “這裡是......哪裡?” 阿修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奇怪而陌生的星空,而自己則是身處一片水位很淺,卻寬闊得仿佛無邊無際的黑色“水域”中,阿修在“水”中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迷茫地轉動著腦袋四處張望著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片光怪陸離的奇異空間,頭頂是一片深邃無比,但卻與地球上看到的有著很大區別的星空,身下是無邊寬闊,深度卻隻是剛剛沒過腳踝的深黑色水域,四周能看到的區域空無一物,地麵也平整得出奇,而較遠的地方則全部籠罩在茫茫的霧氣裡,似乎隱藏著什麼難以想象的事物。 “這是什麼地方?我記得......我應該是和那個奇怪家夥分開過後去了個酒吧,找了個人通過請喝酒的方法騙了個願望......然後,然後我使用了一個積攢的‘願望’,讓自己暫時進入了‘容易被忽略的狀態’,躲在一個角落裡睡了......”阿修低著頭回憶著之前發生的事情,越發地迷茫。 “我怎麼會在這個地方?難道,我被哪個能力者的能力轉移了?” 阿修抬頭看了看閃爍著星光的天空,臉色越發地凝重。 這甚至不像是在地球上能看到的景象。 暫且無法確定真實情況,隻能先到處看看了。 想著,他站起身來,趟著水向前走去。 也許走了有十分鐘,也許已經過去一個小時,阿修忽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前方不知多遠的霧氣深處,似乎隱藏著什麼東西。 那東西帶給阿修的第一感覺是神秘,以及某些完全超越人類認知的,難以形容的吸引力。 雖然在霧氣的遮擋下無法窺視,但阿修可以肯定,那位於不遠處的絕對不是什麼簡單的事物,極大可能是充滿了危險,不該輕易靠近的。 隻不過,他完全無法在那種超越一切的強烈吸引力下克製自己,隻得邁著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而隨著他的靠近,霧氣中隱藏的事物也逐漸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 早上六點半,安辰銘在手機的鬧鈴聲中醒來了。 伸出右手關掉鬧鐘,他坐起身來,用右手捏了捏兩側的太陽穴,利用那種自從能力出現的那一天便一直存在於大腦中的輕微刺痛感使自己很快地清醒了過來,同時也收束起因為剛剛起床而有些混亂的思緒。 就在這時,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下睜大。 他隨即將自己從床上撐了起來,靠在了床背上,閉上眼睛仔細地回憶起了昨天晚上的睡眠,很快,他便發現了一個令他驚喜不已的事實: “居然,真的沒有做夢!” 昨天一整個晚上他都沒有做夢,沒有做關於那個迷宮的夢!自從一年多以前他第一次獲得那個能力的那天起,這還是第一次! “這......看來那個叫阿修的家夥沒有撒謊,那個實現願望的能力果然神奇......找了這麼多心理醫生和相關領域的能力者都沒起到一點效果的問題,居然就這樣解決了?”安辰銘略有些激動地自言自語道,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 在過去整整一年後,他第一次有了一種看到希望的感覺。 但旋即,那翹起的嘴角又收了回去——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安辰銘披上較薄的外套,走到了陽臺上。 清晨的天空中,黑暗正在漸漸褪去,但陰冷的小雨卻始終不見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地上,一棟棟林立的高樓大廈顯得有些灰暗,潮濕的公路上已經有不少大小車輛開始往來。 這本來日日可見的場景,今日卻讓安辰銘內心有些觸動。 原因很簡單,今天,就是他離開這裡的日子了。 直到四天前,安辰銘才從母親那裡聽說自己要被獨自送到凡維特去的消息,而當他知道這件事後,除了無助與悲傷之外,也很輕鬆地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由——他的能力實太不穩定了。即便比起曾經那隨時都有可能失控的狀態已經好了許多,也依然不能掉以輕心,因為一旦失控,就必然會造成無法想象的後果。 因此,他必須要學會更好地控製自己,而放眼全球,在對於能力者的教育與培養這些領域,凡維特是最好的選擇。 其實,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在頭疼和憂慮的雙重壓力下睡不著的安辰銘才會想著在昨天晚上一個人冒著雨出去散步。 飛機的起飛時間是早上八點四十分,而行李和各種物品早已經收拾好,此時,廚房裡已經傳來了安辰銘的父親和母親準備早餐的聲音,安辰銘沒有動作,隻是靜靜地站在陽臺上,聽著雨聲與廚房裡的聲音。 “辰銘,早飯做好了,快來吃吧。”大概過了十分鐘,安辰銘聽到了母親的呼喚。 “來了。”他聲音不高不低地應了一聲,轉身離開陽臺來到了餐桌前。 早餐很豐盛,有好幾種安辰銘以前特別喜歡的點心。 他沒有多說什麼,默默地坐了下來,和父母一起吃起了早餐。 “最近你的狀態怎麼樣?頭疼好點了嗎?”在沉默了一會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安辰銘的母親突然開口問道。 “沒有,還是一樣周期性的腦袋刺痛,不過早就習慣了,這段時間也沒有繼續加劇了,能力無法完全控製的情況還是那樣,一點也沒變。”安辰銘隨口回答道。 “是這樣,我們給你在凡維特那邊又找了個在心理學方麵很專業的醫生,等你到了,就去找他看看你的情況吧。” 安辰銘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 “一年前就想辦法找過那麼多醫生了,我被關起來那段時間裡麵也有幾個專門研究這方麵的專家天天坐在監控前麵跟我玩問答遊戲,觀察研究我的精神狀態,但最後不是都沒找到什麼辦法嗎?還是別浪費精力了吧。” “那位也是個能力者,並且是非常罕見的夢境類能力,你不是說你經常做一個奇怪的夢嗎?也許他能幫你找到原因甚至解決這個問題呢?” 夢?可這個問題我似乎已經解決了。聽到這句話,安辰銘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把昨天晚上發生事情告訴母親。 “你就去看看,要是能有點收獲就是最好,實在沒辦法就算了。”安辰銘的父親也開口勸道。 “那就這樣吧。”安辰銘輕輕點了點頭,最終決定暫時不提昨晚的事情——隻是一晚上沒有做夢也許並不能代表問題已經真正解決。 早飯吃完後,由安辰銘的父親開車,和母親一起將安辰銘送到了機場。 在完成了最後的告別後,安辰銘終於還是背著背包,提著大大小小的行李箱獨自走進了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