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的天,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我們正欲往返,原本晴空萬裡,驟然間卻烏雲密布,隨著幾聲“哢嚓”的雷聲,豆大的雨點被風夾裹著“嗒、嗒……”而落。 雨越下越大,一直持續了近兩個小時,方才停歇。雨過天晴,眼看著夜幕降臨,我估摸著,若是把摩托車開快點兒,天黑前或許還能趕到家。 可伯母擔心雨後路滑,說什麼也不讓我們往返,爭執不過,也隻好留了下來,反正次日是禮拜天,倒也不用上班。 夏天的夜晚,在我們中原大地,還是挺涼爽的,尤其是雨後。 晚飯後,我們在院子裡乘涼,邊感受著雨後清爽的氣息,邊聊些家長裡短,大多是伯母向我了解我家的家庭狀況,我自然如實做答。 或許,這也是做為一個母親,對女兒未來的生活環境,事先一盡做媽的責任吧,舐犢之情,天經地義。 “啊……什麼呀……”談笑間,楊淑忽然一聲驚叫,並隨即離坐而立,看她這驚悚狀,似是被什麼昆蟲咬了。 “怎麼啦?”我也立馬站了起來,下意識地將她攬入懷抱,並搜尋著她坐椅周圍,看是否有昆蟲之類。 “不知是什麼……在我胳膊上咬了一下,快拿手電看看。”盡管已與我十指緊扣,楊淑還是心有餘悸地瑟瑟發抖。 “不會是蟥蜂吧?這院子裡也沒有蟥蜂窩呀。”伯母也站了起來,不解地向四下瞅了瞅。 “應該不是吧,也不怎麼痛,就是被撓了一下,怪瘮人的。”趁伯母不注意,楊淑不好意思地撒開我的手臂,並嬌嗔地沖我瞪了一眼,好似在埋怨:你……這呆子,怎麼能當著媽的麵,對俺做出這般親熱的舉動?一時間,既羞且媚。 我拿著手電在楊淑坐過的椅子周圍查看了一番,並沒看到有昆蟲之類,正欲直起身來,卻發現在坐椅的旁邊有一隻知了龜(金蟬的土名),正六爪向上地蠕動著,由於剛出土不久,渾身還或多或少地包裹著泥巴,若不是小爪子亂動,還真不易被發現。 我禁不住一笑,原來是這小東西爬上了楊淑的坐椅,然後又觸到了楊淑的胳膊,由於驚嚇,被楊淑甩落在地。 “嗬嗬……不用害怕了,剛才是這個小東西撓了你一下。”我撿起知了龜,向楊淑與伯母示意。 “哎……剛才嚇死我了,早知道是這小東西,我也不必……嗬嗬……”楊淑好玩地用手指輕輕地碰觸著知了龜,緊張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多少年來,這院子裡從未生出過這小東西呀,咳……”見讓女兒為之驚悚的竟是這個沾滿泥巴的知了龜,伯母也放鬆下來,一聲輕嘆,卻似乎蘊藏著頗多的傷感。 觸景傷情,也是人之常情。這院子原本由花磚鋪地,之前,被伯父伯母規置得井然有序,怎麼能生出如知了龜這種昆蟲之類? 而如今,家境中落,伯父更是病疾纏身,伯母又無心打理,乃至院落荒涼。磚縫間雜草叢生,甚至自生自長的樹苗都有丈餘之高,如此環境,原是昆蟲之類滋生繁衍之所。 時值仲夏,正是金蟬大量出穴、繁殖之期,有這知了龜出現,實是不足為怪了。 我不知該如何來安慰伯母這種難以釋懷的惆悵,或許,也隻有足夠的時間才能磨滅如此傷痛。 安慰,也不過是外人的一種善良,對當事人來說,本就於事無補,刻意的安慰,有時還會使效果適得其反。 “走,冰冰,咱們再去四下找找,看能不能多捉些,到時候就能盡享美味了。”楊淑拽了拽我的胳膊,倒是頗有興致。 “好啊,那咱看誰先捉到。”金蟬是我們當地的一大特色美味,捉金蟬更是我自小以來的樂趣,說著,我順著手電所照之處向四下搜尋著。“ 有好幾年沒有捉過這東西了,上小學那會,有時一個晚上就能捉幾十個呢。”舊趣重拾,我自然是興致勃勃。 “真的假的,不會有那麼多吧?”楊淑挽起我的手臂,半信半疑地同我一塊兒搜尋著。 “當然是真的了,那時候,我們那裡柳樹多,這小東西最愛在柳樹上繁殖了,隻要是大柳樹下,每逢仲夏時期,就會有很多的知了龜出穴。”我瞪大了眼睛搜尋著,“有的人能連捉一個通宵,捉得多的,能捉好幾百個,還能賣好多錢呢,你以前沒有捉過麼?” “小時候也捉過,都是由你伯父帶著,上了初中以後,就沒有再捉過這小東西了。”楊淑向四處察看著,似乎若有所思。 本來就是,她一個溫文爾雅的妙齡少女,怎可能在黑天半夜裡捉這東西?況且,以她家前幾年的條件,想吃這美味還不容易?隻要花些錢,去集市上或飯店裡隨處可見,應有盡有。哪能如我們男孩子一樣,在黑天半夜裡到處穿來走去地捉這東西? 還別說,在那個文化娛樂匱乏的年代,捉知了龜,也是一種樂趣,感覺真的挺快樂的。 尤其是到收工時,看著自己捉到的知了龜,有好幾十個或者更多,真的覺得好有成就感,很喜人,自己穿來走去地忙活了半夜,雖說頗感困乏,總算勞有所得,值了。 金蟬雖然味美可口,但這還屬其次,正所謂,吃魚沒有逮魚“香”。 吃,也不過是味覺上的一種快感;逮魚的過程,那才叫痛快,那才是精神上的愉悅與享受,讓人樂在其中。 捉知了龜,就是急不得,你愈是心急地想捉到,就愈是不成,我倆圍著院子幾乎轉了一圈,也沒有再捉到一個。 畢竟這院子裡沒有生長柳樹、榆樹之類的成年樹木,有的也不過是自生自長的小小雜木樹條而已。 正要灰心地收工之時,卻在迎門墻的側麵發現一個知了龜正在向上爬,我心下一樂,連忙指給楊淑看。 “看,正在向上爬呢,快去捉下來。”我用手電照射著,興奮地示意楊淑快去捉。 “還是你去拿下來吧,冰冰。”轉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尋到一個,楊淑自是歡喜不定地慌忙去捉,眼看著就觸手可及,可她卻又退了回來,“它一動一動的,挺……瘮人的。” “不用怕,當你捉到它時,它就會不動了,快去捉呀。”見她對知了龜竟然也有一絲膽怯,真是既可愛又可笑。 我故意向她伸出一隻拿著手電,一隻拿著瓶罐的雙手,示意自己不方去捉,看她到底該如何應對。 “讓我來拿手電和瓶罐吧,你快去捉吧,等它爬高,可就捉不到了,快去呀,冰冰。”她頗為撒嬌地向我要過手電與瓶罐,並用央求的眼神看著我。 我喜歡她這種撒嬌的樣子,更喜歡她這種在無助時向我求助的眼神,這讓我好幸福,讓我覺得自己很男人。 “快看,上麵又有一隻。”轉得都有點兒累了,正欲收工之時,楊淑興奮地看著手電所照射之處,一個知了龜已爬到了大門的頂端,並且還在不停地向上爬行,若是想用手捉,顯然是捉不到了。 “怎麼把它拿下來呀,冰冰?”眼看著那知了龜愈爬愈高,楊淑頗為心急地向我求教,生怕它會逃脫一般。 “確實是夠不到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這樣……我把你抱起來,你就可以捉到了。”我向她戲謔著,並做出欲抱她之態。 “去……壞蛋,就會沒個正經,沒羞沒臊的……媽可在那邊看著呢,我去找個竹竿。”楊淑嬌媚地推開我,隨即去了別處。 “你用手電照著,讓我來。”我拿起竹竿,示意楊淑與我配合。 “知道了,你快點兒……啊……你怎麼搞的,死冰冰!”在楊淑的催促下,我用竹竿戳中了上麵的知了龜,可因為太高,手中的竹竿卻沒有了準確度。 不曾想,被戳中的知了龜,卻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楊淑的肩上,嚇得她立時花容失色,恨恨地直向我責怪。 雖然是責怪,雖然是“恨恨地”,但也掩飾不住那種由骨子裡發出的嬌柔,令人好不舒服。 我喜歡她這般“刁蠻霸道”地叫嚷著我的名字,讓我感受到她很愛這個名字,更是覺得自己這名字已占盡她的心房,無時無刻不都在充斥著她的神經,每時每刻,她都無不會自然而然地應聲叫出。 “落哪裡啦,快找呀,你個笨蛋!”楊淑用手電找尋著被她甩落的知了龜,仍在對我責怪。 “你還說,是你把它甩得不見了蹤影,剛才若是直接拿在手裡不就行了?”我故意向她戲謔。 “都怨你這笨蛋、你這木頭疙瘩,差點兒沒嚇死人家!”楊淑秀眉微蹙,向我故做不可理喻之態,神色間卻嬌媚無限。 “大美女被誰嚇壞了?咯咯……”隨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虛掩著的大門被緩緩推開,兩個漂亮、時尚的美女已俏立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