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苦難母女(1 / 1)

“老刀大爺在家不?”一行人走近一座略顯簡陋的院落,一村乾部就沖裡麵開了腔。   “喲,是楊大主任呢,怎麼有空到我這個棺材瓤子的寒舍?”話音未落,從屋裡走出一位身材頗高的駝背老翁,聲音洪亮,言語頗為風趣。   “求求您老人家別總是主任副任的稱呼了,直讓人腮幫子發燒,還是叫我小名‘柱子’就行啦。”當著大家的麵,被人以職位相稱,村乾部還是自以為承受不起的,連忙向老翁“求饒”。   “好嘞,今天這是唱的哪一出,柱子?”看著一行人到了自家小院,那老翁不解地望著村乾部。   “啥事都沒有,就是給你帶來一個‘熟人’,看你還能否記得起來。”村主任甚是幽默,並示意我們向那老翁靠近。   “他們是?”那老翁朝我們打量了一番,隨即一頭霧水地看向村主任,顯然是不明所以。   “嗬嗬……還挺硬朗嘛,中看不中用的大刀片兒,認不出我了麼,老哥?”躊躇間,任老風趣地沖那老翁直呼。   “鋼蛋?你是……鋼蛋兄弟?”那老翁疑惑不定地看著任老,大半倒是不信。   “是啊,俺正是鋼蛋(任老的乳名),老哥哥,您認出來了?”任老連忙走上前去,用顫抖的雙手握住那老翁。   “您真是……鋼蛋兄弟?”那老翁翕動著乾涸的雙唇,半信半疑地看著任老。   “嗬嗬,要不,拿起你的大刀片兒,咱倆這就去穀場比劃比劃!”眼瞅著兒時的玩伴不敢相認自己,任老拉著對方的手臂,刻意做出向外走的架勢。   “鋼蛋兄弟,您真的還活著?”一時間,那老翁激動不已,倒有八成相信了任老的身份(或許,對於他們來說,也隻有彼此之間的某些共情,才能讓彼此深信不疑)。   “四十多年了,老哥哥,不成想,咱哥倆還能見麵!”任老挽著那老翁的手臂,百感交集。   “老了,眼神不好使了,真的不敢認了,鋼蛋兄弟,活著就好!回來就好!”陳大爺終於不再懷疑任老的身份,淚眼婆娑地瞅著任老,歡喜不定。   林秘書沖我會心一笑,我清楚,她是為任老能找見到幼時的玩伴而欣慰。   或許,對於任老來說,如陳大爺這種幼時的玩伴,就已象征著故鄉的某些味道。畢竟,印象中的故鄉已是麵目全非。   陳大爺熱忱地將大家邀請進屋,親切地與任老聊起了往昔……   從陳大爺的口中得知,任老的嶽父嶽母徐萬貫夫婦,在解放後不久,由於一時接受不了黨委政府新的政策,加上身有隱疾,便相繼離世。   徐萬貫夫婦去世後,獨生女徐招男靠著祖上留存下來的一些家產,倒可維持生計。隻是因家庭成份不好,她們母女倆倒也少不了左鄰右舍們的閑言碎語。   招男的女兒,取名盼盼,顧名思義,就是盼望著丈夫任擎天能夠重返家園,一家三口過上幸福的生活。   盼盼自小就生得眉清目秀,也很懂事,時常幫她媽撿柴做飯,頗討人喜歡。就是身子骨自小就虛弱,每逢天寒,常到藥鋪問診。   五九年,自然災害,全村乃至全國,老百姓大多都是饑寒交迫,缺衣少食。   偏偏在生活困苦時期,那女孩盼盼卻又生病,這對生活上本就拮據的她們母女,無疑是雪上加霜。   雖說也曾或多或少地獲得四鄰們的接濟,但日子過得還是極其清苦,甚至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招男本也體弱,看她們母女倆甚是艱辛,我也曾數次替招男背上盼盼,到二十裡外的鎮上瞧大夫。可大夫一再囑咐,孩子的病情,主要是平時營養不良所致,若要除病,首先要在飲食上加強營養。   可當時的生活已是食不果腹,又何談加強營養?無奈之下,招男隻得變賣了娘家留存下來的老房子,為女兒治病。   雖說湊了些錢,但女兒的病情始終不見好轉,連日的操勞、憂慮,致使招男也病倒了。   看她們母女倆實在艱辛,在好心鄰裡的攛掇下,讓招男帶著女兒嫁給了柳林鎮上的一位裁縫師傅。   那裁縫為人厚道,又勤儉持家,家境倒也殷實,唯一的不足就是駝背。   起初,徐招男不願再嫁,大家俱都明白她的心思,她是盼著她那國軍丈夫說不定哪天就能重返徐家疃村,來照料她們母女兩人。   可眼下,她們母女倆連最基本的生活都難以維持下去,經不住四鄰的悉心勸導,無奈之下,不得不帶著病秧秧的女兒改嫁給駝背裁縫……   得知愛妻母女二人如此淒苦,任老早已老淚縱橫。遙想昔時之困苦,眾人無不為之深感痛惜。   “咳……苦命的女人,後來……她們母女的日子可有好轉?”痛心之餘,任老仍不能放下內心的牽掛。   “駝背裁縫對招男母女倆倒是實心實意,生活得倒也順心,也算是過上了平安日子。   後來聽說,大約兩年後,也怪徐招男命薄,她卻身患不治之癥,由於當時的醫療水平有限,僅維持了年餘,便去世了。   由於裁縫待徐招男甚好,招男的去世,對他打擊頗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從此便一蹶不振,僅過了年餘,也抑鬱而終。”陳大爺額頭微鄒,不疾不徐道。   “咳……真是苦了她們母女啦,不知盼盼那孩子怎麼生活下去,後來……可得知她的音訊?”任老擦拭著眼眶,迫不及待地看著陳大爺。   “咳,在當時,咱這裡大多數人都有重男輕女的思想。據說,那駝背裁縫深知自己命不久矣,眼瞅著家境中落,便提前將養女盼盼送給了一家家境殷實的親戚。至於那家親戚的具體住處,倒是少有人提起過。”嘆息聲中透著陳大爺的愛莫能助。   “所有的過錯,都是由我所致,真是苦了我那苦命的閨女,我……好生愧對她們母女……”聽聞愛妻辭世已久,唯一的親人“遺腹女”盼盼又沒了音訊,任老不由得悲從中來,連連自責。   “您老不必太過自責,這些都是歷史與時代所造就,好在有鄉親們盛情相待,隻要咱們耐心尋訪,您老就一定能與親人相聚。”唯恐任老過分悲傷,林秘書小心翼翼地加以安慰。   “俗話說,天無絕人之路,咱們去柳林鎮打聽一下,想必那駝背裁縫的四鄰或許有人清楚其中的來龍去脈。”楊主任出言建議,大家會心地點頭稱是。   “咱這村內有沒有飯店?”任老看了看表,向楊主任問道。   “有啊,您老人家就不用操心了,我已提前安排了午飯,現在應該送到村委會接待室了。”楊主任辦事甚是周到。   “多虧你考慮周全,大家這就去吧,咱們邊吃邊聊。”任老沖楊主任以示感謝,隨即示意大家一並前往。